兵部衙门,数日来衣不解带的蒙克正在自饮自酌。
一个留着面黄无须的英俊中年人快步来到堂下,迟疑的看向蒙克。
“怎么了,武侍郎?”蒙克微醺的问道。
同样好几天在兵部衙门办理公务的兵部左侍郎武粲尊躬身行礼,低声而迅速的禀告着姑苏歌坊的变故。
等了好久,武粲尊却没有听到蒙克的任何回复,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
蒙克咧嘴一笑,指着桌子对面说道:“好久没有吃上好酒好菜了吧?来来来,坐!”
武粲尊愣了愣神,抬脚上前坐定,犹豫着问道:“大人,这事情我们不管不问?”
“问是要问的,管嘛……”蒙克吃了一口菜,想了想说道,“就交给那帮子影阁、落星宫和紫薇宫吧!”
话音未落,一个英武的年轻人带着怒容便进了屋内,正是兵部右侍郎夏侯邦平。
武粲尊立马就要起身,蒙克抬手虚按一下,自己挪了挪位置,随手捞了把椅子放在旁边说道:“唉,邦平啊,真是稀客,坐!”
夏侯邦平满腹怒火来到嘴边,只能生生忍下,施了一礼坐下。
“我知道你们是怕兵部没有作为会受到朝廷责问,可是你们要想一想,即便我们去了,做不了什么或者搞砸了,那就不是责问那么简单了!”蒙克先后给他的两位下属斟满酒,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说道。
武粲尊有些受宠若惊的饮尽杯中酒,脸色灰暗的点点头说道:“大人考虑的是,就是这哑巴亏吃的太多,总有点儿憋屈!”
“那就任由这帮披着官服的修行人一再的坏了这朝廷的规矩,那早晚他们还不是要祸害到军中……”夏侯邦平手中的酒盏重重的砸在桌上,犹自愤愤不平的说道。
蒙克排排桌子,洒然一笑:“那倒不用担心,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规矩罢了!”
“什么规矩?”夏侯邦平皱着眉头问。
蒙克摇头轻笑,话锋一转问道:“你们说,那些家伙们,还是人吗?”
武粲尊失笑,摸摸颌下的短须沉吟着不肯说话。
夏侯邦平毕竟年轻,脱口问道:“依大人的意思,那些修士都不算得人了?”
“不!”蒙克一口否认,自顾自的说道,“军中有不少兵丁都有修为在身,可是无论是那些儿郎,还是我们,只不过是把它当成了一种杀敌制胜的手段,或者说,这修为不过也是另一种兵器罢了,可是他们不同……无论他们披着朝廷的外衣,还是披着宗教流派的外衣,都改不了他们想要超脱天地的最终意愿。从这个层面来讲,到达了某种程度的他们,还能称之为人吗?战场上活下来的刽子手和屠夫多了,可他们不会泯灭人性……”
“所以啊,我们就担我们的责任,和我们的酒吧!”
武粲尊骇然的看着蒙克,垂下头不停地喝着酒。夏侯邦平眼中的明亮一闪而过,反而和蒙克对酌起来。
御花园中,虹妃遥望着京华城那处天地灵气剧烈波动的地方,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
苏明羽闪身出现,欲言又止的站定在她的身后。
“怎么了?”虹妃蹙眉问道。
苏明羽躬身说道:“儒宗似乎来了几位大人物,如今在姑苏歌坊与影阁和紫薇宫的人对峙……”
“哦,知道了!”
“娘娘,我们要不要……”
“不用,天策的那个姓楚的小家伙不是去了吗?足够了!”
“万一……”
“这哪里像是苏明羽啊,呵呵……”虹妃转身,盯着苏明羽笑道,“无妨,这里毕竟是京华城,他们还敢反了天不成。本宫只是想看看儒宗有多大的心思、胆略和气魄!”
苏明羽无奈的低头领命,不安的望向天空。
姑苏歌坊从来没有过如此安静,更加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歌坊内空无一人,歌坊三丈外被围的水泄不通。这还是楚涵之几人强行命令的结果。
走进院落的两个儒生各自朝着场中众人恭敬行礼,其中一个完全就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打扮,布鞋青衣,浓眉大眼,精神矍铄,若不是他的身材实在壮硕,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落魄书生模样。另一个则是黑色长衫,足蹬草鞋,浅眉细目,薄唇大耳,带着腼腆的笑容。
白雕忽然拉住夜枭飞退,面色阴寒似水。夜枭不解的看向白雕,只见白雕已经默不作声的换上了那对梅花刺。
“在下曲天歌,能见到影阁赤狐的血焰青灼,灰雀的万灭灰旋和黑白双子,真是不虚此行啊!”教书先生向左踏出一步,笑吟吟的说道,“不过可惜的是,没能听到姑苏歌坊冠绝东华的丝竹声……”
“你要是想听,姑奶奶可以把你留在这儿,天天听歌痛快!”赤狐收起那对匕首,双眼中的瞳孔泛着青色。
曲天歌摇摇头收起笑容,望着赤狐脸上带着痛心疾首的神色。
另外一个人迎向灰鹤的方向,同样彬彬有礼的说道:“小生蔡斯文,见过各位大人!”
“儒宗真是大手笔,不过是三个小虾米,用的着出动言师墨客任侠一起出动吗?”灰鹤看也不看他们,反而十分感兴趣的望着那个身边的女子问道,“曲天歌和蔡斯文两位前辈的大名灰鹤倒也听过,就是不知道这位任侠是不是大名鼎鼎的离衫了?”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诸于离还是吓了一跳,迅速讪笑着将手中的金色光团散去。就连白雕和夜枭也不仅互视一眼,再添了几分戒备。倒是赤狐眼中的青芒更甚,莫名的笑容在嘴角绽放。
没办法,遇见一位无双巅峰的任侠与一名无双巅峰剑修,同样都是让人绝望的事情。因为修行的格外坚信困难,所以他们的心志格外坚韧,所修行的法诀也是威力卓绝,出手更是狠辣。自然,没有修士愿意与这样的同道生死相搏。
“不愧是灰鹤大人,数年隐于内宫之中,仍然对东华修行界的事情了如指掌,我是该夸奖前辈你修为高深呢,还是该赞叹影阁的无孔不入?”女子的声音很生硬,还带着略微的嘶哑,十分平静的说道,
灰鹤不予回答,退后一步与赤狐站成一线,然后指着诸于离三人问道:“那么三位是想要带走他们喽?”
离衫骄傲的抬起头看着灰鹤和赤狐问道:“我看着两个小女孩儿不错,想要带走,不行吗?”
“我说,当然不行!”赤狐眯着眼睛,虽然笑着,眼中却释放着极其危险的光芒。
曲天歌上前一步,继续逼向赤狐:“那恐怕,我们就不得不对各位失礼了!”
“你也太自信了,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白雕不忿的低语一声,却看向灰鹤问道,“灰鹤师姐,赤狐师姐,你们选哪个?”
诸于离似乎找回了一些优越感,不屑的说道:“嘁,无双初阶的两个小鬼也敢大言不惭!”
蔡斯文好像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摊着手说道:“我看大家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的的好!”
“有什么可谈的,今天是不可能让你们带走他们的!”话音未落,赤狐全身沐浴着血色和青色的火焰便冲向离衫。
离衫冷哼一声,身形一纵悬停在半空中,她身后负着的长剑忽然变得暗淡无光。
白雕和夜枭则是无声无息的扑向曲天歌,曲天歌兀自摇头不已,不知道是因为两人的无知者无畏,还是因为自己被看成最弱的缘故。
蔡斯文温婉的一笑,竟然好整以暇的看了看两方的形势之后,似乎露出了比较满意的神情,然后才朝着灰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那就请灰鹤小友赐教了!”
“所以说,我最讨厌赤狐和你这样的人,一个没有脑子,一个忒是虚伪!”灰鹤瘪着嘴,双手向身后一捞,竟然擎出一杆和她一样大小的方天画戟来。
她却对着蔡斯文眨了眨眼,瞬间无数灰色尘埃丝带从身上涌出,猛地朝诸于离刺去。
诸于离暗骂,狞笑一声,双手先是一提,将地上的两个女孩儿抛向灰鹤,飞退数步,左手复又变得惨绿,右手却凝聚了一团漆黑的光团。
蔡斯文愣了一下,随即袖中飞出一杆金灿灿的精致毛笔紧紧攥在手中,左手虚张做出一个摊平纸张的姿势,径自在空中书写起来。
赤狐追着离衫来到半空中,离衫双目微凝,右手微抬,一道匹练直接砸向赤狐。赤狐不闪不避,一条红白相间的九节鞭从脚底逆卷而上。
剑光与九节鞭相撞,离衫撞向姑苏歌坊巨大的的前楼,赤狐则是下坠落地。
离衫左手轻轻一按,空气中好似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塌陷,生生止住身形,而前楼上则出现了一处不小的坑洞。
赤狐一甩九节鞭,鞭子交在双手上眼中的青芒隐去,身上的血色火焰也尽皆消失。
“哼,影阁高手也不过如此嘛!”离衫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掌单手持剑在身后,从半空中借力再斩。
赤狐根本就不说话,脸上涌上一股朝,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施法的缘故,双手持着九节鞭静静的站在原地。
白雕和夜枭彼此气机相连,极为默契的攻向曲天歌,曲天歌不慌不忙的一边后退,一边不停的攻击着两人之间的薄弱处。
奇怪的是,他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不断的轻吐出一个个音节,一句句文绉绉的诗句,或是一条条酸腐的残章断句。
“鬼王索命!”夜枭身形暴涨,双手倒执追魂,他的身体四周被浓重的黑雾笼罩,只看到一个双手拿着惨白锁链的鬼影不断的浮现其上。
白雕却后退几步,夺魄一正一反拿在手中,交错而过刺向曲天歌,梅花刺上白光大作,犹如两条璀璨的光带,“神灭魂!”
“子曰:‘子不以怪力乱神!’”蔡斯文不再后退,站直了身体,并指如剑指着看不见身形的两人大声叱道。
七个繁奥的金色大字从他的之间射出,在身前萦绕几圈,形成一圈看不见的淡金色光罩。
空气中传来一阵爆鸣声,院落里的树木尽数被激发的真元折断,就连地面也被爆发的天地灵气炸出一个直径一丈深达寸许的大洞。
白雕和夜枭一击无功,站在洞中难以置信望着蔡斯文,蔡斯文站在洞的边缘,洒然的挥了挥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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