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发生这样的事情,连远在外省军区的白老爷子都有所耳闻。挂了电话回来询问详细情况,从大儿媳口中得知父子俩关系不合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白老先生不远千里,当即乘坐专机回了a市。
虽然老先生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军人出身,身子骨格外硬朗;说话的底气十足,声如洪钟,若不是看着那满经风霜的脸庞,一定会觉得此人只有四十上下!
见孙子不在家,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威严的开口:“不是说受了伤么?怎么不在家养着?去学校了?”
庄凉薇想着此事惊动了老爷子,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解决掉了。老爷子在部队上多年,一向信奉“铁血”政策,对子孙晚辈的教育格外严格。对于这个孙子,老爷子一直认为是他们夫妇教育不严格,导致了现在的叛逆成性。
心里斟酌一番,庄凉薇忍不住维护儿子:“爸,明天就是高考了,他这会儿肯定是在学校复习啊。”
“哼!”老爷子端正坐着,冷冷用鼻孔出气表达自己的不满,“真以为我老眼昏花还是意识不清了?他会在学校里好好学习?”
庄凉薇嗓子眼一紧,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好在丈夫正好这时赶了回来。
“爸,您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白政伟进屋里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身后的秘书,而后又示意秘书与父亲的警卫员一同退下去。
屋里只剩下自家人,老爷子说话就更直接了,“我早就说了,教育孩子不是你们这个教育法,现在可好?都弄到局子里去了,白家的名誉都被你们败光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居然连在外省军区的父亲都知道了。白政伟听着父亲的训话,却也不自觉的维护儿子:“父亲,这一次还真不是东麒的错,他是见义勇为,而且救的女孩也是我们一个大院的,就是梁家那个丫头,您见过的,也说挺喜欢的。”
老爷子花白的剑眉一挑,眸光如炬:“……茵情?”
“是的。”
老爷子不说话了,重重吐一口气,又开口:“听说东麒伤了右臂,打了石膏的,那明天怎么考试?”
白政伟面色严肃,想了一下大胆的道:“其实……东麒已经基本被a大录取了,以体育特长生的资格,如果走绿色通道的话,即使——”
白政伟昨天一夜没睡着,就在琢磨着儿子的事情。虽说平日里父子不容,可那终究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也想了一宿的办法,最后只好这样办了。
老爷子洞察了儿子的心思,话没听完就恼火的打断:“政伟,你这些年官越做越大,怎么脑子越来越糊涂?”
白政伟当下明白自己的提议不被采纳,只好恭敬的请示:“那……爸您看这事——”
“嗯……依我看——”老爷子短暂的停顿一下,道,“既然考不成,那就不考了吧,等着秋季征兵,让他从军去!”
“从军?”夫妇两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心里显然不是很同意。
“嗯。”老爷子沉声点头,分析自己的想法,“当年我是有心栽培你们兄弟二人接班,奈何你们都对从军不感兴趣。也罢,现在你们在政坛也做出了一番业绩,总算没有埋没白家的名声。只是,东麒这个样子,看来并不会走你们为他铺好的路,读书显然不是上上之选了。既然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正好!这考试也免了,也不用耽误一年明年再考,直接等他养好了伤,秋季参加征兵吧!”
回来的路上,老爷子已经打算好了孙儿未来的路,而且越想越觉得完美无缺。孙子学业不精,但体育不错,身材健壮,这样算来,去参军正好!将来可以更好的保家卫国。
可是,一旦参军的话,这以后就是聚少离多的日子了。家里只有这一个孩子,夫妇俩哪里舍得长年累月的见不着儿子一面啊。
白政伟看着妻子震惊不愿的脸色,沉思片刻开口:“爸,虽然东麒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去参军估计是没问题的。只是,他高中毕业,并不是正统的军校生,这去了,无非就是两年的义务兵,之后退伍的话——”
“是啊,爸!现在社会做什么都讲究文凭,如果没有个本科毕业,东麒就算是去参军,服完两年义务兵还是一事无成,到时候时间也耽误了,而且没有——”
老爷子一挥手,打断儿子儿媳的劝说,沉声强调:“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东麒不是读书的这块料儿,就算挨到本科毕业又如何?你们觉得他这个性子是会好好找工作的?”
“……”夫妻二人都不敢说话,微微低着头听着老爷子训话。
“部队是个好地方,东麒这孩子性格太倔,脾气太硬,像块顽石一样,我认为,就应该把他送到部队里去磨练几年!等把他一身邪气磨掉了,真正长大成熟了,再同他好好谈一谈未来之路。男孩子怕什么耽误时间?到时候等他意识到男子汉该怎样施展人生的抱负,肯从头再来脚踏实地的做人,那么这几年耽误掉也是值得的!”
老爷子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白政伟听着也很快信服。他顿了一下揣测父亲的意思,“是不是到时候,您想让他从部队考上去?”
老爷子凌厉的视线一扬,看儿子一眼,“看来你是同意了。”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白政伟跟自家人也不隐瞒,实话实说,“其实东麒考试的话,我还真担心那成绩考出来……”他惆怅的停顿一下没有说明,但相信父亲和妻子都懂那弦外之音,“父亲既然说参军,我现在一思虑,也觉得适合东麒。男孩子,在部队上磨练几年当然是好的。”
白东麒被父亲派人找回家时就察觉到大事不妙,下车之后看着家门口停着军区的车子,几名警卫员荷枪实弹的站在门外,他顿时明了——爷爷回来了。
昂首挺胸的进了屋里,他看着客厅里庄严沉闷的气氛,心里本能的抵触。老爷子端坐在沙发之上,像是等了他很久的模样,白东麒想着不能先挑起事端,在门口顿了顿便抬步进去。
“爷爷。”他尚显恭敬的喊了一声,便要转身准备上楼。
白政伟见父亲不动声色,只好赶紧叫住儿子:“东麒,你过来。”
白东麒身形一僵,怔了一下,转身过来往客厅中央走了几步,正对着沙发上的爷爷和父亲,淡淡的问:“什么事。”
庄凉薇看着儿子的态度,心里不由得紧紧一缩,手心里也捏着一把汗。到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公公和丈夫的决定是对的——这个儿子一向桀骜不逊、叛逆倔强,看来只有在部队里打磨打磨,才可能让他“重新做人”。
虽然这样想着,可做母亲的毕竟心软,庄凉薇悄悄扯一下儿子的衣袖,低声提醒:“好好跟爷爷说话。”显然不希望场面太失控,儿子被教训。
白东麒面沉如水,缄默不语,只是眸光稍微聚拢一下,不卑不亢的看着一身戎装的爷爷和西装革履的父亲。
老爷子喜怒不形于色,从孙儿进来就没有说一句话,可那双鹰隼一样犀利的眸却一直注视着孙儿——脊梁挺直,沉默寡言,双眸炯炯有神,虽然一只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可并没有给人衰颓之色,依然昂首挺胸。
就这样看来,其实这是一个挺有担当的孩子,跟年轻时候的他颇有几分想象。虽性格叛逆但也懂大非大恶,只是那一身傲气没有用到正确的地方,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家人。
老爷子越看越觉得,孙儿真是一块当兵的好料儿,连这脾气都适合军人!只是,毕竟太年轻了,不够稳重成熟。但正是因为年轻,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东麒见爷爷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心里不由得打鼓。他知道,这个家里最最厉害的其实不是父亲,是这个一年到头最多见两回的爷爷。这次爷爷是为什么回来,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从踏进客厅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接受训话甚至惩罚的准备,可爷爷却稳如钟的坐着,不发一语。他的心里渐渐忐忑起来,不懂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下去时,老爷子终于开口了,精锐的眸光里居然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东麒,胳膊怎么样?还疼不?我听你妈说,身上也受了伤,严重不?”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下去时,老爷子终于开口了,精锐的眸光里居然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东麒,胳膊怎么样?还疼不?我听你妈说,身上也受了伤,严重不?”
别说白东麒,就连白政伟夫妇也是一愣,不明白老爷子的“和颜悦色”是为何因。
心里微微一惊,白东麒的声音已经失去了不冷不热的平淡,有些吞吐的回答:“……还好,不算很严重……”
“哦,那就好。”老爷子点点头,抬抬手招呼孙儿,“过来坐下吧,这么拘束的站着干什么?”
白东麒习惯了跟家里的两个“权威”针锋相对,老爷子忽然态度大变,他把握不到对方的意图,心里不由得更加忐忑。绕过母亲在爷爷的侧对面坐下,他左手不自觉的攥成拳头一松一放。
这些细节都没有逃过老爷子的眼睛,他嘴角露出微微的淡笑,又继续温声问道:“手还能写字不?”
白东麒“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被吊起来的右臂,动了一下手,“可以拿笔,应该可以写的吧。”他昨晚就在房间里试了一下右手的功能,虽然一用力就疼痛难忍,但总不能真的缺席高考吧,所以他下定决心再痛苦也要坚持过去。
“哦……”老爷子挑眉,有些意外,“那你的意思,还要去考试?”
白东麒也是眉眼一斜,瞥一眼爷爷的表情,忽然明白老爷子的意图了,放松的脸色又紧绷起来,却没有答话。
老爷子浅笑一下,改变端坐的姿势靠近沙发里,像是聊家常一样说道:“刚才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下,你现在胳膊受了伤,也不方便参加考试了,耽误一年太不划算,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去参军。”
参军?!白东麒脑子里盘旋着这两个字,冷冷一笑,心想这两个老狐狸终于有所动作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的认知里,都是走投无路的人才会被家里千辛万苦的找了关系送去部队里扔几年,由其自生自灭。说好听点是保家卫国,锻炼磨练;说不好听就是家人管不住了,狠心扔给别人管教去!
想不到他白东麒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爷爷之前的示好让他放松了神经,现在见识了老爷子葫芦里倒出的“药”,他又瞬间武装起来:“你们应该是打算很久了吧,无论我如何努力考学,你们最后都是要把我扔到部队里去。”面上还说的这样好听,像是为他考虑一般。
白政伟眉头一皱,将要喝住儿子时,老爷子挑眉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以为部队是什么人想进就可以进的?就你们在一起玩的这帮小子,送去参军,你看看人家要你们不!”
“那我不稀罕行不行?”白东麒的脾气又上来了,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挑衅起了老爷子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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