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屋内开始热了起来,安梓纯本就心神不定,即便吹着风轮,也冒了一额头的汗。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天书中文网
映霜伺候在旁研墨,虽然不大懂字,却已发现小姐今日的反常。
小姐寻常习字,张张都用心到可以立即装裱起来挂上墙,可今儿且不说字写的如何,光是无意被墨汁染脏的纸就不下二十张。于是劝道,“小姐,午膳的时辰也快到了,不如——”
安梓纯一怔,便放下了笔,“叫小厨房将饭菜一并装进食盒,先送去芳园吧。”
安梓纯吩咐的清楚,映霜却未立刻去办,抬头望了望室外高照的日头,“小姐,太阳这么大,赶在这会儿出门,中暑了可怎么是好。”
“我又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娇贵,你赶紧去,若是晚了,悦明该吃了。”安梓纯说着,口气出奇的温和。
映霜也不敢再多话,忙着张罗去了。
安梓纯到水盆边净了手,心里琢磨着,好不容易能在一处用膳,我却压根不小的悦明那孩子最爱吃什么,我这做姐姐的,还真是可笑。
映霜虽然平日里爱偷懒,但办起正经事来还是很麻利的,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已张罗好了。
安梓纯到底是不放心姚书芹的病情,临走前还是偷偷的去后院探望了一番。
这会儿姚书芹服药正睡的沉,安梓纯不敢出声,只轻轻的握了握姚书芹的手,温暖而柔软。
临走前交代含玉,莫说她来过,心中却满是凄凉。
我即便与芹姨再亲,视她为亲娘,可她眼中的女儿却只有含玉一个,心中念的总是母亲多年前对她的救命之恩,与我总表现出尊卑有别,处处周到细致,百依百顺。可我却宁愿她在我无理取闹之时,倍加严厉的教训我,也不想看她紧张的跪在我面前讨罚,这种距离感叫人惶恐不安,也叫人心碎。
安梓纯走到半路,老远就见安悦晓领着丫环打廊上过来,便吩咐轿撵落地。
“姐姐肩上的伤可好些了,这大中午的是要往哪去?”
安悦晓见了安梓纯,笑的十分温暖和煦,就如清丽的玉兰,端庄娴静。
“正要去找妹妹呢,没想到半路便撞见了,你也说是大中午的,最怕热的人到问我要去哪里,该是我问你呢。”安悦晓说着,立马掏了帕子为安梓纯轻拭额角的汗珠,温柔的快将人融化。
“想着悦明的腿已伤了快半月,一直没得空去瞧他,便准备了些吃的,给他送去。”
安悦晓一听是悦明,眼中透着股漠然,“是呀,我也是有许多日子没见着他了。”
安梓纯晓得,在这公主府里,曹氏虽身为姨娘,却因父亲的抬爱,地位不低。打从芳洲被爹收房起,曹氏便一刻没断了坏主意,变着法的羞辱欺压。府上的下人也早已到了闻芳园色变的程度,那小小的院落似已成了公主府的禁地。
不光下人如此,就连各院主子都认定,凡与芳园有沾染的,都得不了好。
因此,阖府上下,怕只有安梓纯一人敢时常出入那里了。
所以安悦晓与悦明母子生分,安梓纯并不奇怪,更无心邀她同去,只问道,“姐姐急着找我,是有何事?”
安悦晓闻此,才从尴尬的气氛中缓过神来,忙叫丫环奉上了个精致的木质小匣子,“昨儿见你脸色不好,怕是你咳疾又犯了。我先前就一直托人四处打听,想为你寻个治疗咳疾的好方子,眼下已拣选了几个好的,都存在这匣子里了,你若得闲,便叫人配了去,到底是病,总要治愈了才叫人安心啊。”
安梓纯接过匣子,虽面容依旧平淡,可手却紧紧的扣在匣底颤抖,到底是二姐姐最疼我,自个的伤尚且需修养,却总挂心着我——
“成了,这大正午的,快别干站在外头,当心染了暑气,你赶紧上撵,等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说话。”安悦晓说着,便要推安梓纯走,却猛的扭到了受伤的肩膀,忍不住轻忽了一声。
“姐姐可别只顾我了,父亲昨日下手重,那一戒尺当真不轻,都不知有没有伤了筋骨,该更精心的休养才是。”
安悦晓闻此,依旧淡淡的笑着,“傻丫头,只要你好,我怎样都无怨的。你知道,我虽然没福气与你一个母亲,却一直把你当做是同胞妹妹。只要你不嫌我高攀,姐姐会一直这样护着你,疼着你的。”
安悦晓虽然轻声细语的说着,可字字句句都触动了安梓纯的泪点,打小二姐就对她照顾有加,处处细致周到,即便她淘气闹情绪,二姐姐依旧让她宠她,连一个不耐烦的眼神都不曾有过。只是今日这样的话,她从前都不曾说过,到底——
“好了,若是一直这样干站着,还不知要耽误多少工夫,你赶紧上撵,我也回去了。”安悦晓也未再说旁的话,只摸了摸安梓纯的发辫,便回身走了。
安梓纯虽然感动,却没失了心智,与映霜说,“一个时辰后,叫邵宜侍在毓灵苑等我,我有事问她。”
映霜闻此,虽有些糊涂,却不敢多问,忙应下了。
安梓纯到芳园时,芳洲刚张罗着摆上了饭。见安梓纯来了,十分惊慌,不觉间竟给安梓纯行了个大礼。
安梓纯原也习惯芳洲与她谦卑,却也不至如此,便瞥了桌上的饭菜一眼,六菜一汤,鸡鸭鱼肉以及时蔬河鲜一应俱全,菜式设计精巧,又是消暑的佳肴,搭配摆盘亦十分讲究,并不是寻常丫环能做的,一看便是出自大厨房。
安梓纯不是不知,姨娘嫉恨芳洲,衣食住行没有一处不克扣她的,平日里至多是两菜一汤,今日何以这样隆重。难不成姨娘良心发现,打算自此改好了。
安梓纯虽然疑惑,可芳洲不提她也不会贸然打听这些,只问,“悦明可好,该能下地了吧。”
“昨儿已经能下地走走了。”芳洲低头回话,自始至终没敢瞧安梓纯一眼,叫人很不自在,气氛僵在这里,很是尴尬,忽的奶娘于氏打里屋出来,手里拿着条玉带,“芳主儿您瞧,千仔细万仔细,老爷还是落了东西——”于氏摆弄着玉带,压根没注意到刚进屋的三小姐,猛一抬头,着实吓了一跳,手一抖,玉带“啪”的一声就砸在了地上。
见此,芳洲却比于氏更紧张,先一步俯身将玉带拾起来,仔细检查,见带子上的玉石没有磕碎,才松了口气,怪到,“奶娘做事冒失惯了,往后可仔细些吧。”
于氏少见芳洲这般凌厉,一时讶然,也忘了应声。
到此,安梓纯也算明白过来,原是昨日爹爹宿在了芳园,才有了今日这光景。
算来,爹爹少则也有两年没有踏足芳园了,昨夜留宿于此,芳洲可不得如此欢喜吗。
果真不出她所料,以爹爹素日多疑的性子,该是真的在天合一事中对姨娘起了疑心的,否则也不会急于给姨娘如此羞辱。
爹爹官场行走多年,看人看事难得的透彻,在外波谲云诡的事情见多了,于内,家眷中相互打压的小伎俩便显得稚嫩许多。
多年来,姨娘在府上之所以地位稳固,并非单依仗她不俗的出身,与爹爹的敬重与疼惜也脱不了关系,眼下爹爹不顾姨娘的脸面,留宿芳园,姨娘大概已经气到掀桌了。
安梓纯虽是坐等好戏的心态,却没将事情想的十分乐观,父亲留宿芳园不过是一时怄气,与姨娘耍花腔罢了,芳洲的荣宠怕也不过昙花一现。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精明如姨娘,自然明白只要她放下身段与父亲讨饶,父亲必定又会两三年不踏入芳园了。
芳洲小心的将玉带攥在手心里,却察觉自个方才的反应有些激烈,忙吩咐于氏说,“快去告诉小少爷,他三姐姐来看他了。”
于氏闻此,赶紧应下,又回了内室。
芳洲对着安梓纯,明显有些局促不安,安梓纯却打心底里可怜她,才二十二岁,如花的年纪,何以要过这样委屈求全的日子。
“我瞧着芳园简陋,若是住不惯,城外还有一座别院——”
芳洲听了这话,没等安梓纯说完,就急切的回了个“不”字,后又觉得不妥,忙解释说,“我本是贱命一条,有安身立命之所就已庆幸,不敢有太多非分之想,小姐的心意,奴婢心领了。”
芳洲那一句奴婢甚是刺耳,安梓纯听了也不是滋味,越发心疼起芳洲来。
期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即便爹爹他日当真厌弃了姨娘,他亦不会与芳洲真心相对,毕竟芳洲是母亲在世时选来爹爹身边的,只凭这一点,芳洲就永无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安梓纯也未多说什么,径自进了里屋去。
芳洲并非不知老爷不过一时兴起才来她院里坐坐,可女子出嫁从夫,即便自己只是个卑贱到连正式名分都没有的侍妾,但到悦明出生时,心里也存下了一份**。
即便我命如草芥,卑贱至此,可我儿子依旧是老爷的血脉,正经的少爷。如若选择离开,多年前便可挪去别院,不必受此屈辱,可一旦踏出公主府的大门,便再没了回头路,老爷就再不会惦记这世上还有悦明这样一个孩子,自个这一生便再无希望可言了。
所以无论多么困苦,绝对不能离开公主府,总要压上一切身家性命痛快的赌一把,而唯一的筹码就是三小姐对悦明的血脉亲情,只要三小姐不倒,便有稳赢不输的把握。 梨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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