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血犹如一朵朵罂粟花,在这轰鸣中,罪恶的开放。
“钱二!”
周癞儿一刀砍短了爬上来的秦兵,扑向钱二,歇斯底里的呼喊,眼中一片血红,“你他娘的给老子挺住了!”
钱二半个脸颊已经被砍裂,肉皮翻滚,不断地涌出鲜血,触目恸心。他手指颤颤的想要抹掉周癞儿脸上的血和泪,却好似坠了千金一般沉重,“我……还没、摸过……女人呢!没娶……”
周癞儿扯过钱二的手捂在自己胸口,悲伤地哽咽:“摸吧,就当你娶了个小媳妇。”
钱二笑了,鲜血喷涌,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美好的景象,他低声期期的唤道:“媳妇……”
“哎。”周癞儿胡乱应着,经历了许多生死的他此刻却心如刀割,剖肝泣血。
他怀中的钱二笑的越发灿烂,身体渐渐冷去,安详的面目竟然一点都不像死于非命之人。耳边死吼声不断,兵刃交戈,他怔怔地看着钱二,仿佛怀中不是一句惨死的尸体,而是一个珍宝。
“周……大人,现在怎么办?”
周癞儿呆呆的没有说话,一个汉子瞧着这不是回事啊,在这么下去只怕所有人都会死。有了生病威胁,他胆子大了大。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
周癞儿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神,他无喜无怒的望着打他的男人。
那人被看得后背发麻,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大人,情况紧急,在这么下去,只怕连你兄弟的尸体都背不回去。”
周癞儿心中一紧,下意识搂紧了钱二,男人看在眼里,恨其不争的说道:“大人,死人死了,活人还得活啊!”
男人指着城墙边,长枪挺立,握在一句尸体手中。他着急又难过的喊道:“大人,死的可不光你兄弟一人啊!咱们都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如今沈大人已经下去了,您想想办法啊!咱们不能等死啊!我家里还有娘子孩子等我回去呢!”
士兵们虽然奋力的拼搏着,可没有指挥人,错误的方式让年轻的躯体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们双眼之中闪着不干和痛苦之色。周癞儿看在眼里,一个冷颤。
他还记得当有人问商参将,如何在战场上处于不败之地之时,商参将是这么比划着这么回答的。
战场之上,我无情无欲。
他深深地看了眼怀中人,捡起一把刀缓缓起身。
“啊!”
惊天长吼之后,他一刀刀下去,血花四溅,鲜血织染周癞儿的盔甲,他仿若不觉。
铁城扑红路,白骨穿金戈。
“挺住。”
王珏炎的声带因为嘶吼而嘶哑,连续几个时辰的督战让他精疲惫不堪。在这般猛烈的炮火之下,若是其他人还能离开,那么作为指挥全局的他,注意力必须放在全局,时刻紧张着。
“报告将军,敌人发生纷乱。”
王珏炎也注意到了,他盯着外边好一会后,兴奋的喊道:“我们的援军来了。”
“杀——”
震天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灰尘退下之后露出了魏军的服饰,为首之人手握方天画戟,驾马冲刺,方天画戟抡了个半圆,直刺秦兵,还没反应过来的秦兵直接被贯穿。他手臂一挑,顿时把秦兵甩了出去,之后仰头大笑:“哈哈!王珏炎,老子来救你了!”
王珏炎死死的捏着城墙,大声喊道:“援军来了,快,备军,杀敌!”
“援军来了!”
“我们挺过来了!”
“开门,杀敌!”
“杀死这帮王八蛋!”
士兵们炸了窝,气势蹭蹭的升起,一扫闷气与疲惫。
王珏炎松了口气,秦军说是看着有十万大军,可经过今日拼死之战,王珏炎发现不过是六七万,而自己手下最起码还有五千,常州是攻守要地,最起码有八万士兵常驻,那么……等等。
常州与洛阳间隔不近,一个来回就算不眠不休也要七天左右,在算上整备军队的时间,怎么也要八日左右啊!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城破人亡的打算了。
王珏炎仔细的凝望在战场上杀敌的越天赐,他心中越发疑惑,是他啊!
“将军,开不开城门?”身边的亲卫兵问道。
王珏炎疑惑不定,其他士兵也察觉到了,渐渐的呼声小了。王珏炎暗道不妙,不能让士气低落,他大喊道:“开城迎敌!”
恐惧弥漫在秦军中,“副将,我们被包抄了。”
“副将,袁将军去哪了?”
“我们,被当做诱饵了。”看着秦军被包抄,冯正露出了苦笑,只怕这回给自己收尸的人都没了。
这话在秦军中引起了骚动,冯正冷笑:“别想着投敌,想想你们杀了多少魏军?”
众将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颇为有地位的千夫长出来说道:“副将,那我们?”
“兄弟们,想想你们的家人。”冯正语气毫无波动的喊道,提醒他们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
秦兵都露出复杂的面色,冯正幽幽一叹:“为了我的家人,我必须拖下你们。”
“副将,后方来军战力极强,千夫长已经要抵挡不住了。”
冯正嘴里泛苦,若不是常州总兵将所有兵力调出,将军怎么会冒险抽兵攻打常州?如今造势说有八万人,可实际上不过是四万步兵而已,刚才的攻城战更是损失了不少人,根本就动摇不了常州总兵带来的粮草充足的八万人马,更何况军魂还在。他却不能表露,举起长枪,他大喊道:“挡不住也要挡,只有拿下王珏炎,我们才有活下去的可能。”说着,他驾马从中央冲向最前面,大呵道:“王珏炎可敢与我一战?!”
一瞬间,秦军便凝聚起气势。
王珏炎骄傲的抬起下巴,没了顾忌和失去生命的威胁,他笑的畅快淋漓,高昂的声音如同不经雕琢的白玉,虽然有一丝沙哑,却更添魅惑,“有何不敢。”
冯正挑起长枪,“那好,和我一战!”
王珏炎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我不。”
冯正心中一慌,但稍纵即逝,他朗声吸引过所有人的目光,“想不到堂堂王家人竟然是个胆小鬼,竟然不敢应战!”
对于冯正的激将法,王珏炎只是报以轻笑,若是以前的王珏炎即便是知道其中有鬼,也会应战,因为他是王家人,有着自骨子里就有的骄傲。
但现在……王珏炎长满胡茬的下巴让他充满了男人味,阳光在他身上打下一层镀金,那憔悴不堪的黑眼圈也变得格外有神。铠甲金黄凛凛,披风一抖,威风堂堂,“当初我要应战,你们却避而不战,如今想激我迎战,得以喘息,做梦!”他高扬起利刃,指着身后的城墙,激动的喊道:“我兄弟正在那城里看着我呢!他们的血就沾在我的身上,就算被扣上怯战的骂名又如何?有什么比杀兄之仇更大?”
场面一片寂静,半响齐声的喝彩声捅破天!
“能跟将军做兄弟,死也值啊!”
“杀啊!杀死这帮人,倒在城墙里的兄弟在天之灵看着咱们呢!他们没能出来杀敌,咱们就帮他杀!”
“杀啊!”
冯正见场面激动,已经无力回天,只好无力的闭上双眼。不愧是王家人,虽然早着时日听说这人骁勇好斗,但今日一见,已经蜕变,知晓收买人心,王家军魂之名,怕是推不掉了。
不过可惜还是嫩了些,若是王老元帅在定然会招揽,以减少伤亡,还能防止哀兵必胜。
再睁开眼时,冯正目光平淡,比不过王老元帅,难道还胜不了一个王小将军?他可不是张贺那样靠着其他手段爬上来的,他是一点一点靠军功上来的人,虽然被匆忙从营长提为了副将,但还是有真本事的。
“众将士听令。”冯正沉声道:“杀!”
一场血腥的恶战就这样爆发了,杀声震天,因为士兵都搀和到了一起,根本无法用重型武器,只是两方*厮杀,却惨烈异常。
万刀之下有的被砍的血肉横飞,却没有人退缩。
有的右手断了,就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的砍。双手断了,就用牙咬狠狠下满嘴的血腥。头被砍飞了,就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敌人,用生命许下最恶毒的诅咒。
这便是战争,没有英雄枭雄之分,没有对错是非之辩。有的只是,鹫啄人肠挂树食,败马号鸣向天悲。如山白骨无人收,新鬼诉冤旧鬼哭。
可是谁都不能退下,他们都有亲人、爱人,防线被攻破,那么他们所看重之人就会流落铁骑之下。
即便是有哀兵的绝望与奋不顾身,这场战争也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太疲惫了。比起只被淬炼了一两天的洛阳纨绔子弟兵,常州士兵可是操练依旧,并且上过战场。
那场战争持续了一夜,杀的昏天黑地。
那一夜大雨倾盆,天悲鸣,雷闪不断,持续了很久的干旱终于结束。
许多后找到的士兵已经双眼无神,没了意识,却还在不断的挥舞着战刀长枪,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放在心中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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