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盛夏.暖风轻送.今年的丰城似乎沒有往日的炎热.天蓝得像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
“你是谁.”定北王府前.侍卫拦着了正要进去的两名男子.两名侍卫满眼诧异.愣愣看着为首的男子.若是远距离看.感觉就是王爷回府了.可近了就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同.这个男子有一双别于北安澜深沉的纯净眼眸.
北平轩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无害的笑容挂在脸上.身后的墨竹亮出一张腰牌.门口四名侍卫一惊.纷纷下跪.“参见平王.”
“起來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北平轩带着墨竹入了王府.
“墨竹.我沒走错地方吧.”斜睨着四周死气沉沉和冷清.北平轩蹙眉.定北王府给他的第一感觉是……死寂.在正庭打扫的侍女无精打采.一句话也沒有说.
“您沒有走错.这里的确是定北王府.”墨竹毫无表情地回着.
北平轩眉梢染上了一抹担忧.远远看见了如风俊秀的身影.示意墨竹喊了声.如风转头.一惊.匆匆地跑了过來.躬身行礼.“参见平王.”
“你们王爷呢.”
如风低着头.支支吾吾着.“王爷他……他……”
“带我去见他.”北平轩的声音冷了.冷得让如风心里发毛.起身领着他们入了东庭.
刚进东庭就是一声碰碰作响.声音似乎从地底下传來.北平轩眉头一挑.肖乐见状.忙道:“王爷在酒窖.”
入了内庭.那阵声音更为明显了.酒窖的入口已经在眼前了.北平轩示意如风和墨竹止步.他自己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阶.
酒窖的墙壁上有个小窗口.光线从上面斜入.稍微可以看清楚里面的状况.北平轩凝眉.随着台阶越下.一股浓厚的酒味扑面而來.
那……那是北安澜吗.那个全身脏透、油头垢面.至少三天沒洗澡的邋遢男子真的是他吗.他的眼睛因为睡眠不足而发红.下巴的胡渣至少有十天未曾理会它.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睛因突來的光线而眯起.最恐怖的是那些占满地上的酒瓮.少说也有几十个.他究竟是怎么喝的.他不知道这么胡乱喝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谁让你进來的.给本王滚出去.”因上面铁门的打开.他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光线.本能地抬手遮住了眼睛.这样说明了.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天了.
“一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女人醉生梦死.安澜.可真不像你.”北平轩扫了一圈地上的狼藉.冷冷地讽刺着.怪不得能听到碰碰作响的声音.地上完整的空酒瓶就有十几个.更别说是那些碎了一地的碎片.
他究竟喝了多少酒.
“平轩.”北安澜斜躺着潮湿的墙壁上.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射进來的光线.眼圈下一团阴影.估计已经几天沒有好好休息过了.
“你來做什么.滚.我现在谁也不想见.”北安澜似个疯子.随手扫起一个酒瓶.朝着北平轩扔去.
他偏身闪过.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的邋遢摸样.要是这幅摸样走在大街上.肯定被人认为是乞丐.堂堂一个王爷像个疯子样泡在酒窖里.像什么样.
安妃突然而死.北安澜整天不见踪影.他差墨竹去查.竟然查到如此的惊天血案.媳妇杀了婆婆.怪不得……
“既然对外宣布安妃是中风而死.就是说你想维护她.又何必搞得如此痛苦.”
“滚.”北安澜听不进任何话.抓起一个酒瓮就往嘴里灌酒.浓郁的酒味伴着一股酸味而來.北安澜纯净的眸子闪过一丝火光.脚下扫起一片碎片.像他手中的酒瓮飞去.砰一声.酒瓮碎了.酒洒了北安澜一脸.前襟.全部湿了.更显得狼狈不堪.
北安澜眼眸一眯.不理会.抓起另外一瓶.又往嘴里灌.同样的方法.酒瓮又破了.同样湿了北安澜的衣襟.
“平轩.滚回你的皇宫里去.不要管我.”终于发怒了.北安澜红着眼.在咆哮.声音沙哑.反倒听不出他平时的威严.听到的只有野兽的悲鸣.
“不管你.不管你.任你喝醉喝死吗.”北安澜上前一步.狠狠地抓着他的衣襟.右手暗自使力.犹豫了一秒钟.纯净的眸子狠色掠过.狠狠地朝他的脸上挥去.
一拳一拳.全都是结实的拳头.用尽了十分的力道.似乎想打醒他.北安澜浑身无力.挣扎着.双手形成交叉状.挡住北平轩的攻击.
可是.北平轩像是疯了一样.拳拳毫不留情……
才片刻.北安澜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片一片的淤青.唇角裂了.血丝点点溢出唇边……却步哼声.闷闷地守着北平轩的拳头.一声不哼.结实的拳头打得他眼前发花.却只是卷着身子.
不哼声也不反抗.可北平轩像是打上瘾了.打得他拳头发疼.也淤青一片.庭院中的如风听着里面那一声声闷哼和沉重的抨击.急得满头是汗.可墨竹却面无表情.
终于.他觉得够了.停下手了.拳头都是北安澜的鲜血……
而北安澜.一脸是伤.淤青和血丝交织.更是恐怖和狼狈.此时的北安澜恐怕是他一生之中最狼狈的时刻.
“清醒了沒.”狠狠地问着.北平轩一脚踢向他卷曲的身子.丝毫同情心也沒有.“沒出息.”
斜卧在地上的北安澜呵呵地笑着.笑声悲伤苦痛.抱着头.只是笑着.笑得北平轩脸上发阴.
“我真应该拿副画纸來画下你现在的模样.安澜.一个女人.至于吗.要真让你那么痛苦.信不信我让墨竹现在就去杀了她.”实在看不过去他的堕落.北平轩凉声出口威胁.
地上的北安澜一震.偏头.被打黑的眸子一片血红.狠狠地瞪着他.从牙齿迸出两个字.“你敢.”
“有什么我不敢的.”北平轩冷笑着.讽刺地看着他.“这么心疼.还要生要死的干嘛.是男人就干脆点.不然就杀了她.不然就好好地给我出去.晒晒太阳.”
“我恨她.恨她.恨她狠心杀了娘亲.更恨她.就这么忍心.活生生地毁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幸福.我恨她……”口口声声地说着恨.北安澜的眼角却溢出了眼泪.混着血.躺了一地.
“那就去杀了她.”北平轩浑身一震.冷冷地说着.有一种冲动.真的想杀了那个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人.
他走到他身边.不顾他的反抗硬是拉起他.离开那片狼藉.扶着他.踉跄地走到了酒窖里唯一一块尚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他也跟着坐下來.“瞧你是什么样子.连脚步也虚浮成这样.”
昏暗的光线下.北安澜疲惫地往墙上靠去.闭着眼睛.满是伤痕和胡渣的脸看不出原來的面貌了.看得到的只有狼狈和沧桑.
北平轩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爱得如此深沉.也恨得如此深沉.在宫里.他就远远地见过一面.被两个王爷争來夺去.明王为了她.和齐妃决裂.而北安澜为了她.连到杀了安妃.他都不忍把她送交官府.硬是压下消息.真有那么好.
他的潜意识里.世上的女人都是恶毒的.肮脏的.
“祸水.”冰冷地哼着声.北平轩不屑地道:“安澜.你再如此堕落下去.死在这里都沒有人知道.”
北安澜勾起笑.虽然唇角都是伤.笑的时候拉上了裂痕.可他还是笑着.痛苦地低喃:“死了……倒好.要是真的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死了一了百了.”北平轩眼眸中火光闪闪.侧目怒瞪着他.拳头又开始发痒了.“堂堂的第一王爷要当懦夫.真是北辰开国以來最好笑的笑话.既然恨她.就去狠狠地折磨她啊.她伤你伤得如此理所当然.你就不忍伤她吗.”
“折磨她.”北安澜笑得更加悲哀了.“然儿一身都是伤痕.再伤她.我会痛彻心扉.”虽恨.却也不能伤害.只有选择漠视.选择永不相见.喝得半醉半醒之间.他曾经连杀了然儿的心都有了.杀了她.然后在相伴.免得在红尘中受如此磨难.可是偏偏硬不起心肠來.
心虽然已经慢慢地变得冰冷.可是有些东西.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然儿.为什么你伤我伤得如此理所当然.而我伤你.却如此痛彻心扉.
到底我们的心要划上多少伤痕.才能愈合.除非我失忆了.否则.我如何去面对你.如何去面对朗朗乾坤下.我娘亲的冤魂.
“我真的快要疯了.平轩.我真的要疯了……”突然抱着头.北安澜痛苦地低喃着.
北平轩一把住着他的手.很用力.这个世界上.他仅存的亲人了.是他冷硬的心中唯一在乎的兄弟了.可他却对他的痛苦束手无策.仅有的安慰也就只有受伤传來的力量了.
“官了然真的好到让你如此吗.安澜.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觉得从此以后放弃所有梦想了吗.难道除了爱情.你什么都不要了吗.连我也不要了吗.”北平轩怒道.为他的表志而怒.为她的痛苦而怒.为他空有一身权利却帮不上忙而怒.
“前阵子我什么都不管.你照样处理的好好的.平轩.其实.你沒有我.同样可以撑起一片天.”北安澜微微睁开眼.瞄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冷笑着.“如此不舍.不是恨她吗.”
“恨是一回事.杀了她是另外一回事.然儿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谁要了她的命.我就灭了谁九族.就是你也不例外.”冷狠地出口.唇边是一抹残酷而邪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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