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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张宗禹在西部地区正在联系旧部,接到从山东赶来的三喜子的禀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了保皮绠的安全,他便决定出山营救。《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二章有描述。
黄昏的时候,天空中乌云密布,不时雷声滚滚,暴雨大作。只见胡杨林里,慌慌张张地奔跑着一个人,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脸络腮胡子,雨水打湿了他的鼻眼,顺着胡子往下淌水。
林中有一个干打垒的房子,一个周围圈了篱笆墙。那穿蓑衣的人拍打着篱笆门,一只狼狗叫了起来。
“谁?”一位一手持刀一手打伞的年轻人从屋里跑出来,喝问道。
“二娃,快开门,是我。”
二娃打开柴门上的铁链子,叫了声喜子哥,开了门,急忙用伞照住他,往屋里走。
“回来了?三喜子。”依然扮成游僧模样的张宗禹问道。
三喜脱下蓑衣,拧干了打湿的衣襟,说:“有吃的吗?我饿了。”
张宗禹让二娃去厨房找吃的。不一会儿,二娃端来一碗煮熟的山药蛋子,三喜抓起来便吃,皮也不剥。
吃完了那碗山药蛋子,又喝了一瓢凉水,这才顾得喘口气。
这期间,张宗禹一直在看着他,等待着他带来的消息。
败走徒骇河那夜,他送走了张皮绠,看着受伤熟睡的十七骑亲兵,张宗禹淆然泪下。他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十数万捻众。跟着他南征北战,开始是为的能吃饱饭,能够打下天下,回到家乡。有自己的房子和地,过上安康的日子。哪能想到,十几年的功夫,死的死。逃的逃,叛的叛,如今只剩下这十七骑,怎不令他伤心落泪。他悄悄地走到河边,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洪水。河面宽得象湖,水依然默默地流淌,悄然无声,没有浪花,没有漩涡。平平地流。却是速速地流。水流下的力量有一种神力,谁也难以抗拒。在昏暗的月色下,象无数天兵。排着队儿向海的方向急行军。
“天灭我也!”
张宗禹悲嚎了一声,就觉得头晕目眩。眼放金光。一刹那间,他看到了死去的无数捻军弟兄呼啸着从空中而来,个个杀得满身是血。先是在天上砍杀,继而杀下了河的对岸,接着又从河面上杀来。
“等等我!”
张宗禹举起那把纳庫尼素光刀。三年来,他用这把刀,杀死了无数清兵清将,处决了出卖盟主张乐行的叛徒,这把刀,果然砍石如灰,削铁如泥,在战场上,既是他进攻的武器,又是他指挥千军万马的指挥刀,只要刀锋所向,千万捻众便铁马奔涌,所向披糜,锐不可挡。但这一次,他举起那把纳庫尼素光刀的时候,那些撕杀的捻众却无动于衷,似乎看不到他的指挥刀,也听不到他的号令,象隔了一个世界,象一个大活人对着一群数不清的影子说话。
张宗禹再一次地哭了。
这时候,天空中又恢复了平静。月夜,洪水,雾气,再就是宁静。张宗禹脱下了鞋子,准备投河而去。
可就在他选择与死神一道奔走,去寻找他死去的捻军弟兄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从河中冒出来一群人,那些人都是他家乡的老人,他们一人抱着一俱尸体,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说:“梁王,你是咱家乡的骄傲,你可不能死啊,你若是死了,这些孩儿的冤到哪里去申啊!”
自那以后,河北山东一带就有一位游僧时常出没在绿林豪杰之中,他就是隐姓埋名的太平天国梁王、西捻领袖张宗禹。
如果不是打救遵王赖文光,西捻在陕甘一带与回民起义军协同作战,局面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陕西是回民比较集中的地区之一,主要分布在泾水和渭水流域。大清皇廷为巩固其统治,竭力挑拨回汉民族间的关系,以达到分而治之的目的。由于清王朝采取了“护汉抑回”、“以汉制回”的政策,回族人民地位低下,备受歧视和侮辱。1862年5月,太平军扶王陈得才部进入陕西,陕西清军在堵御太平军的同时,也加紧了对回民的迫害。华州地主团练到处散发“陕西不留回民,天意灭回”的传帖。其他地区的团练也纷起效尤,大杀回民。回民忍无可忍,华州回民首先起义,渭河西岸回民争相响应。起义烽火迅速遍及400公里的秦川,起义队伍扩展至20余万。1863年10月,清军多隆阿部采取“剿抚”两手策略,使陕西回民起义军遭受很大损失。一部分回民起义军转入甘肃东部继续斗争。1864年初,陕西回民陆续进入甘肃,起义军声势更加壮大。在和清军的反复斗争中,甘肃地区逐渐形成了四个反清斗争中心:马化龙领导的以金积堡为中心的起义地区;马占鳌领导的以河州为中心的起义地区;马文禄领导的以肃州(今酒泉)为中心的起义地区。这时候西捻也征战到这里,与回民起义军联合抗清。在捻军、回民起义军的打击下,清王朝在甘肃的统治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陕甘总督杨岳斌、刘松山部老湘军在回民起义军和进入陕西的西捻军联合打击下,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逃出清军摩掌的张宗禹并不是为了活命,而是想将打散的捻军在收拾起来,与山东、河南、河北各部的反清势力结合起来,在适当的时候向西部集结,与回民起义军并肩作战,所以,他又奔赴陕甘一带,联络各路人马,将捻军中的骨干秘密送往回民起义军中,扩充其实力。
而在这个时候,清政府也加紧了对回民起义军的剿灭力量。灭了西捻之后,左宗堂又回到了陕甘。1868年11月。左宗棠以陕西大局已定,便加紧进行进军甘肃的各项准备,拟定“三路进兵之策”,分三路向甘肃进军:刘松山率部由绥德西进。直指金积堡,是为北路;李耀南、吴士迈率部由陇州、宝鸡趋秦州,是为南路;左宗棠和刘典率军自乾州经邠州、长武赴泾州,是为中路。其中。北路是重点进攻方向。金积堡位于灵州西南25余公里,东通花马池,南通固原,西靠黄河,是马化龙部回民起义军的中心。左宗棠在作好一切准备之后,便大举向甘肃回民起义军进攻。1869年秋,北路清军刘松山部进抵灵州,9月8日攻占吴忠堡东西的郭家桥。中路清军则由固原、平凉北进,左宗棠进驻平凉。从而形成对金积堡的大包围态势。在南线。清中路军占领预望城、黑城子、李旺堡等村堡。守卫该地区的陕西回民起义军纷纷向西撤离。甘肃回民起义军马万春部无法阻止清军前进,同心城、韦州堡一带起义回民大部投降清军。中路清军于11月中旬进至金积堡西南秦渠一带,距金积堡仅5公里。北路刘松山部在中路清军策应下。夺取灵州城,打通了后路。从而完成了对金积堡地区的包围。从12月起,清军在金积堡外围与起义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清军采取步步为营的方针,相继攻占了吴忠堡周围和金积堡北面的堡寨。回民起义军依托秦汉二渠,挖壕筑墙,步兵凭墙防守,骑兵则主动出击,忽东忽西,不断袭击敌人。12月11日,总兵简敬临率楚军突入回民军阵地,被起义军包围,士卒死伤甚众,简敬临等也被击毙。但是,起义军的处境非常困难。金积堡东西两面的险要地永宁洞和峡口均落入清军之手。峡口在堡的西面,是黄河青铜峡口,也是秦汉二渠的渠口,永宁洞是山水沟(今山水河)通过秦渠涵洞的地方,秦汉二渠在此汇合,北流至黄河。1870年2月12日,起义军从河西履水过河,夺回峡口,并打败前来进攻的清军。与此同时,回民起义军在永宁洞方向也发动进攻。1870年2月9日晚,起义军千余人从金积堡东南突然进至秦渠南,占领石家庄和马五寨几个村堡,抢修防御工事。石家庄扼秦渠之要。刘松山得知石家庄被占,连夜率部来攻。起义军退至马五寨继续抗击。2月14日,刘松山在进攻马五寨时中弹而死。清军进攻连连受挫,士气日低,起义军乘机发动反攻。起义军一部由马正纲率领由宁州、正宁进入陕西三水,马朝元也率部由金积堡出宁条梁(今陕西靖边西),两支队伍在甘泉会合,东攻韩城、郃阳。与马化龙有联系的河州、狄道回民军也攻占渭源,直逼巩昌,使甘肃战局为之一变。形势对起义军十分有利。
那时候,有一位游僧游走于马家军之间,他用暗语帮马家军分析形势,帮助他们研究如何对付清军,一个个的转折和胜利,使起义军坚定了信心。
就在这时候,那游僧得到消息,山东几处散落在山中的起义军不时被丁宝桢击破,河北、河南的余众也有不少据点被地方官府破剿,中原的火种即将被灭,那游僧一夜之间又不知去向。待那游僧再次出现在陕甘一带时,已是一年以后,这里的起义军除了零星的反抗组织以外,四支主力全被剿灭。
原来,由于起义军缺乏统一的领导和指挥,各自行动,不能有效地协同配合,所以有利形势逐渐丧失。进入陕西的起义军在清军的追堵下,力量受到很大削弱,只得退回甘肃。在金积堡地区,马化龙对清政府抱有幻想,几次向清军“求抚”,遭到拒绝后,又分兵四出,没有集中兵力给敌人以致命打击,对永宁洞水口的几次进攻也未得手。起义军的失策,给了清军调整部署的时间。左宗棠一面调兵截击入陕起义军,并奏调郭宝昌进攻花马池、定边,以打通金积堡东路粮道,一面命刘松山的侄子刘锦棠接统老湘军,重新组织对金积堡的进攻。刘锦棠一面加强对永宁洞的防守,一面在黄河两岸夹河筑垒,保护河西通道。并将灵州至吴忠堡之间堡寨逐一攻占。1870年12月,起义军粮尽援绝,陈林率部分起义军向黄鼎、雷正绾“求抚”。6天之后,马化龙亲赴刘锦棠营中请降。表示愿以一人“抵罪”。马化龙及其子马耀邦向清军交出各种火炮56门、各种枪千余杆,并写信向王家疃庄的回民起义军劝降。1871年3月2日,清军攻入王家疃庄。刘锦棠以马化龙藏匿枪支为借口,将马化龙父子杀害。金积堡之战遂以起义军的失败而告结束。
吃饱喝足的三喜子说:“梁王,东边要出大事了。”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张宗禹一惊,问:“怎么了,不要急,慢慢说。”
三喜子是捻军阵亡将领吕中之子,已跟着捻军打仗多年。捻军被灭之后,他侥倖逃了出来,在卧龙山为匪。那卧龙山的首领曾是赖文光的部将。东捻被打散之后。逃到了卧龙山。张宗禹来到这里避难。三喜子才认出了他。后来,他就暗中跟着张宗禹,来到陕甘。四处联络。
三喜子说:“牛头山也被清军降伏了,那个真正的七爷被清军杀了。现在有个冒牌的七爷,假传你的口令,在暗中抓捕余下的捻军。”
“这么说,官府知道我还活着?”
“知道你活着可不是一天了,安清帮内也有清军的内线,他知道你暗中加入了安清帮,也知道了你化为一游僧,但却没有对你动手,却又让人感到奇怪。”
“刚才你说那位假七爷冒传我的口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喜子说:“一个月前,我来到了济宁,找到了安清帮的线人毛头。毛头说,他奉了七爷的命,将一张纸条塞给了一个叫王二坎的人。我一听王二坎三个字,就觉得名字很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上过卧龙山。我问他,那纸条上写着什么,他说那纸条上写着一游僧的话,让他到牛头山会面。我问他后来呢?他说后来的事他也不知道了,因为他也没去过牛头山,也不知道七爷的底细。我就给了毛头二两银子,让他继续打听。过了两天,他找到了我,说,那位名叫王二坎的人是捻军的余党,七爷也不是牛头山的大龙头七爷,而是齐稀元手下的一位清军军官。清官府正拿王二坎为诱饵,准备钓大鱼呢。他们以张宗禹的同党的名义,让王二坎带一张张宗禹的口令,要捻军兄弟暂时不要动,结亲生子,等待时机。这口令看似平常,其实内中暗藏杀机。因为他们听说有位打听叫荷花的女子的余捻,与杀僧王爷的凶案有牵连。而这位余捻有可能王二坎认识,所以叫王二坎传这样的口令,让那余捻继续寻找他的女友荷花,使他从地下冒出来,好一举抓获。”
张宗禹听了三喜子的禀报,眉头皱了起来,他在那草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说:“看来,皮绠要暴露了。”
“皮绠?就是高楼寨杀死那僧格林沁的那位少年吗?”
“正是,不过,如今他却是一名壮汉了,三年前你是见过他的。”
“我见过?”
“嗯,你见过,他与王二坎同时上的卧龙山。”
三喜子想起来了,那天,王二坎带着一位汉子进了卧龙山,拜见了梁王张宗禹,临别,他拿出五百两银票给梁王,梁王没有接收,交待他好好做他的生意,招呼好那些伙计,积蓄力量,准备东山再起。那位青年人长得虎头虎脑,面带几分英气,莫非他就是杀了僧格林沁的捻军大英雄皮绠?
“正是他,不过,他现在不叫张皮绠了,而改叫张凌云,他若是被暴露,对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那该怎么办?”
张宗禹沉思了一会儿,说:“三喜子,这儿的事交给你,看来我得回内地去。”
这时候,雨停了,西面出现了赤红赤红的半边天。张宗禹走出门外,透过那层胡杨林,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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