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跟着内监小步进入寝殿.低着头.见皇上仍然批阅文书.青灯孤影.寂静无声.
“什么样的丫头.让她看不顺眼了.”琦轩温和的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便惊慌失措.连忙搁下朱笔.上前看仔细了:“你……你是……”
茵茵不知道哪里冲撞了皇上.普通一声跪下.连哭带讨饶地:“皇上饶命.奴婢真的沒有冒犯槿妃娘娘.”
不是.不是她.她怎么可能求饶.她那么高高在上.是死也不会去求饶的.更不会哭泣.
琦轩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哦.求饶吗.”
茵茵不知皇上此言何意.茫然的看向内监.内监知道皇上一定又是想念王妃了.太后这一招果然厉害.
“平身吧.”琦轩也沒有发落.处置.就自顾自的坐了下來.继续拿起文书批阅.上不完的早朝.批不完的文书.这就是全部的生活.
茵茵沒有得到圣谕.不敢离开.一直站着.
午夜的时候.梅云华送了一壶热酒过來.说是驱寒.琦轩笑笑.她真的有心了.
茵茵见寝殿也沒有别人.就上前伺候.奉茶的宫女.伺候倒酒.琦轩想想.自己这里是不是也太少宫女了.
“你多大了.”
“奴婢十七.”
“出宫要等二十五岁.还有八年.”八年之后.花季少女便不好嫁人了.“來人.传朕旨意.年前.过了二十岁的宫女放一批宫女出去.朕.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茵茵第一次见识皇权.一个人.一句话.便是现实.一诺千金的君子也不及如此.
“发什么呆.”琦轩想一定是夜深了.也该放人家回去睡觉了.“困了.就先回去睡吧.”
茵茵不敢.今夜本就是她值班.只是奉茶变成奉酒.而且以往在外面冻一夜就好.今日能亲见圣颜.哪里还敢回去睡觉.
“奴婢不困.”茵茵跪在一旁.
“别动不动就跪着了.冷不冷.过來喝一杯.”琦轩自己倒了一杯酒.搁在一边.
茵茵琢磨着.是喝还是不喝.好像是叫自己喝.可是酒要怎么喝.半天端起來.像茶一样一口喝完.
“呵呵呵.真是小丫头呢.”琦轩看她那样子.那个侧脸.像极了小樱.十七岁的小樱为了救凤长歌.愿意在建州王府住一年.陪自己喝茶聊天.
原以为.那就是她的性格.对天下事都淡然处之.当真大周公主.岂料到她洒脱.放荡不羁.喜欢在民间自在.纵使怀有身孕.照样逃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两国交战.周国倾灭之时.恐怕都不知道她将孩子抚养成一样活泼好动的性格.既然选择了季沐芳.为何还要生下孩子.既然生下孩子.为何不回來找自己.
琦轩揉揉眼睛.还是想不明白.
茵茵见他累了:“皇上.奴婢伺候您就寝.”
琦轩站起來.由着她解下腰带.迷迷糊糊的.似是看见小樱在朝自己微笑.是喝多了吗.多年不喝酒.酒量下降的不像话啊.
可眼前的真的是小樱:“小樱.是你吗.”
茵茵莫名其妙.不知道该不该回答.皇上应该叫的是自己吧.这里也沒有别人.“皇上.”
琦轩看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微微一笑:“十几年前.你失忆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朕.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一切.朕告诉你.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有朕在.天下都是你的.别怕.也别再逃了.”
琦轩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如此乖巧.还从未有过.
“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琦轩耳畔的温言暖语.夹杂着酒气.熏哭了茵茵的双眸.他在为她宽衣解带.嘴里还不忘问一句“好不好”.好与不好.都不是一个小小宫女所能左右的.她明白了太后那句话.如果皇上叫你小樱.那你就是小樱.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宫里多的是女人像成为那个女人.
一壶寒夜的热酒.一个迷乱后的错认.便足以改变一个宫女的命运.这一辈子.都不要妄想出宫了.
天一亮.茵茵就醒了.七零八落的衣裳.赶紧捡起來穿好.皇上的衣服.全部捡起來挂好.如果昨夜提醒皇上.自己是茵茵.不是那个小樱.会不会见不到今日的朝阳.
可皇上登基以來.第一次耽误早朝.自己怕也逃不过一个死罪.想一想.都是源自自己长了一张像极了落英公主的脸.这又有什么办法.
琦轩隐约听到有人哭泣.昨夜.做了一个美梦.梦见樱儿在自己怀里千依百顺.而梦终究会醒.醒來.看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宫女.跪在地上抽泣.
琦轩伸了个懒腰.自己穿好衣裳.什么也沒说出去了.
宣政殿里早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皇上为何不早朝.也沒一个散朝的旨意.就这样站了一个时辰.是什么意思.
沐芳沒有洗漱.发丝上带有淡淡的酒气.
“诸位爱卿.久等了.朕昨日一个人在寝殿.喝了一杯.居然醉酒.也是十年难得一见.“不知道诸位爱卿.每日早朝.可有不愿起床的.”
群臣沒有想到皇上居然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说自己是因为喝醉了.來晚了.这叫大家如何回话.直接说皇上醉酒误事.恐怕会招惹皇上生气.说沒关系.似乎又显得很沒有原则.
吴恩算是皇上从建州带來的老臣:“启奏皇上.老臣认为.喝酒误事.所以只要早朝.从不饮酒.沒有第一杯.自然就沒有醉酒前的最后一杯.”
“嗯.的确如此.”琦轩笑笑.吴恩还是以身作则.从不懈怠.“那么.朕也实在是对不起诸位了.唉……今日散朝之后.怕是天下皆知.朕好酒贪杯了.一次醉酒.一辈子是酒鬼啊.”
段昭在下面.绷着脸:“父皇自平定天下之后.可曾有过半日休息.既然宿醉.不如先去解酒.大臣们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好.就依了昭儿.”琦轩料想也沒有什么大事.起身准备离开.
孙或拦驾:“启奏皇上.青州.宁州.徐州之间的运河已经修完.皇上是否安排时间.去看看.”
“正有此意.”琦轩原本还计划去寺庙躲起來.如此一來.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了.
琦轩看了孙或一眼.孙或低头心照不宣.
茵茵还是跪在那里.沒有人敢叫她起來.也沒有人敢跟她说话.进來收拾的宫女.也都假装沒有看见.收拾完了.就赶紧出去.
琦轩一回來.就看见她依旧跪在那里.冰冷的地板.跪了这么久.膝盖早就冻坏了吧.
“平身吧.回去梳洗一下.”
茵茵叩首:“谢皇上.”她以手撑地.站不起來.双腿早已经麻木了.勉强站起.还是倒了下去.还好捡回一条命.还是赶紧离开要紧.
琦轩看着艰难:“來人.宣御医.”
梅云华知道琦轩找了御医给茵茵看病.就知道好事不远了.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梅花树.便上前吊唁一下:“还是人家命好啊.咱们都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以后.怕是只有姐姐能常常來看你了.”
琦轩知道梅云华用凤印给茵茵封了个夫人.也不是要紧的事情.只是恐怕以后慕华跟李槿两个要有的忙了.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功夫.慕华拎着一竹篮的花跑了过來.急乎乎的问道:“表哥.听说你昨晚喝醉酒.封了个夫人.漂亮吗.住在哪个宫里.”
琦轩看她那么好奇的样子.就拎过竹篮.搁下:“你采了这么多花.准备怎么用.”
“泡澡啊.花瓣泡在水里.可漂亮了.现在花很少.能采上一篮子.已经很不错了.其实花房也有.不过那是留给你国宴的时候用的.我就不祸害了.”慕华想想也很开心.抓起一把花瓣.向琦轩抛过去.
琦轩刚想夸她懂得自娱自乐.就被戏耍了.一身的花瓣.也不知有沒有小虫子.只得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傻乐.
琦轩一直看着她不说话.她渐渐也就心虚了.开始吞吞吐吐:“人家……只是担心世态炎凉.要知道男人一旦有了新欢.就会只见新人笑的.”
“别拐弯抹角.有什么事情.直接说.”琦轩抖落身上的花瓣.坐了下來.
“还是表哥心疼我.今晚去我宫里睡.不准去找新夫人.我可不想被小宫女们说贵妃娘娘失宠了.”慕华的要求总是那么的简单直接.
琦轩盯着她看了半天.以前是初一十五过來送一支花.或者送一碗汤來提醒.现在已经是直接來寝殿拉人了.敢这么嚣张的.阖宫上下.也就她一人了.不过.茵茵算哪门子新人.她也太小心翼翼了吧.
“走之前.把花瓣收拾干净.”
慕华很开心的招呼外面的宫女进來:“你.还有你.干净收拾干净.”然后拎着竹篮.赶紧溜走.
梅云华在宫里听到消息之后.愣的半天沒说出话來:“合着哀家张罗半天.他不來新夫人的宫里.去了慕华那里.就因为慕华说了一句只见新人笑.”
段琦轩啊段琦轩.你还真的是一碗水端平啊.怎么也沒见你对青溪跟李槿这么娇惯.赶紧找到李樱母子吧.不然老臣那里又要吵着立太子.立皇后了.不管花费多少心思.最后都是遂了他的心意.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