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计从心来
暂且不说钱槐在那里纠结自己被年仅四岁的小主子夸奖了的事情……
洪涝灾害……灾民……流亡……泰山……匪盗……
这些词串联在一起的话,那么……陆砂眼底幽光闪烁,正好可以实现一个计划……不是吗?
自古以来,洪涝灾害频发,只要是救治得当,虽然损失也很大,却还在那些上位者眼里不算什么。通常,与洪涝伴生的是瘟疫、饥荒。这才是当权者要着重处理的事情,因为一旦处理不好,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王朝的政治运行!这就由不得那些当权者们不重视了。
大庆这个国家传了四代,皇姓者沈,始于汝南圣仁堂沈氏。据说沈氏皇族家庙里最近的几个字辈儿乃是:远家道鸿恩,文启人正德,有开万世绪,荣发长生枝。开国□□这位疑是穿越者前辈的,排的是德字辈,尊讳沈德诚。在位十七年,一生戎马征伐,打下万里江山,传于太子,即太宗皇帝沈有徵。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一年,期间部分律例依照□□实行,有些则被搁置。后传位高宗沈开麟,高宗在位期间耽于后宫,朝政一朝*,皇权旁落。幸而彼时的太后见识过人,手段高明。在新化十八年,高宗暴毙后,力主今上登基,今上沈万重初临大宝时,被权臣把持朝政,如同傀儡。后来亲政,改革吏治,整顿官场,整个大庆的风气为之一清。开创了□□之后渐趋没落的大庆盛世之治。只是,皇帝执掌全部权利的时日只二十几年,这个国家的风气又开始下滑了……到底,还是浮云遮望眼哪!
从今皇善待世家大族、功勋之家这一点可以得到一个结论——皇帝好名!
而好名的皇帝,自然不会让此次本来还算在控制内的灾情恶化,仅仅为了一个吏治清明的盛世名头,皇帝就不会将此次的水患囫囵过去。
水灾肆虐,人口流动数目极大。在这个行政人员办事效率低下的世界,如今这个时段,不正是那些意欲改头换面之人的最好时机?陆砂岂能够错过?
只是……总有些碍手碍脚的人在那里挡路……
这、可、真、叫人不高兴!
目光流转,瞥向侧面的三人一桌,遽然散发的冷芒,让不经意间抬头的钱槐看了个正着,却是脊背一哆嗦,被吓得打了个寒噤。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回过神来时,就见三爷正对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分外邪异!
眼睛瞬间空茫——这是钱槐此时的表情状态。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会被灭口吧?!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怎么办……三爷!!小的那么忠心,还占了您表哥的一层亲缘,你不会对小的下手吧?!
→_→此君脑补太过,已经风中凌乱。
陆砂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哥兼小厮,钱槐在惧怕自己之余,居然还开了那么大的脑洞……否则他一定会让他体验一把“灭口”的赶脚。
翌日,天光熹微。
用罢早膳的赵姨娘唤起了孩子熟睡中的陆砂。木有办法,自打穿越至今,除非整夜不睡,不然,陆砂根本就不可能在六点钟之前自己自然醒来。
花旗和颐园已经把陆砂在此客栈居住一晚后,就弄得到处都是的行李收拾了起来。要是搁陆砂那里,他会说:╮(╯_╰)╭女人就是麻烦!净会在包袱里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嫌费事……
→_→不是谁都跟你似的,可以把东西随手扔进空间纽里存储起来,还只用像电脑整理文档那样,用意识源力收拾就可以了的。
有了计划,陆砂便不准备在路上继续耽搁。毕竟,早一点摆脱现在的身份,就早一点心安不是?
直接催眠车夫三人组,白天一路疾驰,晚上找地儿歇息,竟是只用了六天,就走完了预期八天的路程。看着近在眼前的泰山,陆砂脸上的表情微妙起来。
这几日,赵姨娘与孙嬷嬷休息的并不是很好。毕竟古代人能活六十那就算是高寿了,像贾母那样七八十、□□十的高龄,纯属奇葩!还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奇葩。想赵姨娘与孙嬷嬷这样的年岁,实在已经可以算是高龄了。疾行赶路到也罢了,关键的是……一路上看到的那些面黄肌瘦的逃难者!
路边总是有倒下的人,或是老人,或是女人,或是孩童……一路之上,伴随的尽是哀歌,赵姨娘难免被这样的环境影响到,心下不免凄凉。
“我从前在那府里,竟是从不曾知晓,一个人,竟是可以丑到这样的地步……”赵姨娘隔着微微掀起的窗帘,目光凝滞在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人身上,“我未曾读过什么书,却也晓得……苍颜白发这样的词儿,用在那位老人家的身上……那位老人家哪里够格儿用这样的词的……”
顺着赵姨娘的目光看过去,陆砂只看到一位穿着早已经看不清原色、缝缝补补满是补丁的粗布褂子的老人,一头干枯的花白乱发,比纠结成团的线头还让人觉得凌乱,被六月里的太阳烤成黑褐色的皮肤,双眼呆滞无神,嘴唇干裂,脸上仿佛只剩下那么一层堪比河滩之处干涸纹裂的地皮一样的褶皱老皮,鼻息间每一次喘息都好像随时会断点一样。老人手拄着一根枯树枝,脚下漫无目的的跟随着人流朝前缓缓移动着……
没有听到陆砂的回应,赵姨娘也没有追问,仿佛也不需要答案,赵姨娘自顾着呢喃着:“想一想京里的老太太,再想一想我如今这会子看到的,真是不敢相信……我原是还活在这世间的麽……怪道我老子娘总说我不曾真正受过苦……看着这些子人,跟那戏台子上的提线木偶似的,竟全不像是活人……环儿,娘不能忍受,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老人家那样……环儿……我的环儿……我们真的不能回府了么……娘回去跟老爷认错,去求老爷,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老爷不会那么绝情的……他总是舍不得我的……我的……姿色……”
“娘莫再说这样的话了,有儿子在一天,必不会叫您有机会变成这样。”陆砂淡淡地说道,他知道,赵姨娘只是一时之间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所以有些语无伦次了,并非是真心想要回去贾府的……人心如何,陆砂不敢保证,可是,他就是这样相信着的,纵然,这份信任脆弱的可以……
赵姨娘沉默了半天,突然叹道:“我方才竟是教这些人吓得魔障了……环儿,我们可还有多余的粮食……?”
“娘莫不是傻了?还是忘了上一次所见的,那被人抢夺了食物打死的孩子了?”陆砂冷漠的望着车窗外的凄凉残破,声音淡漠的好似没有感情:“娘以为就没有那好心人吗?那些被施舍了的难民,缘何竟至暴亡?大多数可都是被一同逃亡的人踩踏、抢夺打死的。这些人啊……顾忌着这里是官道儿,有官府的兵马守着,是以不敢抢掠官道上来往的看着光鲜的人,可是,要是跟他们穿着一样的逃难的,就不同了……官兵在这个时候可是很少管难民的死活的……再说,娘要真的去布施了,我们的那点子东西哪里够看?不被难民一窝蜂涌上来淹了才怪。到时候,那些胆大包天的难民可是连你的衣裳都能给扒了去的……这要不是道旁有官兵把守,他们早就来抢咱们了……”
见赵姨娘好似被他这言论吓到了一般,陆砂忽然又勾唇笑了笑:“不过娘也请放心,有官兵们在呢,他们也不敢放肆的。至于说赈灾这样的事情,那是土财主和朝廷的责任,前天不是听钱槐说了?朝里派了四王爷和十三王爷来安置流民了吗?估摸着也就这两日了,那几个王爷也该到了……”
“……呼!”吐出胸口一腔浊气,赵姨娘点了点陆砂的前额,没好气道:“你个坏了心眼儿的小蹄子!竟说些大喘气儿的话来吓唬你老子娘!我这心方才那一会子都几乎不跳了!”
陆砂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请罪道:“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吓唬娘的,儿子这里给您赔罪了!就罚儿子早些儿个带您摆脱了那三个混账,咱们一家子好把家给置办妥当了,可好?”
“当真?”赵姨娘的眼睛瞬间便似那被点燃的烟火,明亮的有些苍白。
“自然是真的,我怎么敢拿这样重要的事情跟娘说笑?”
于是,在陆砂有意为之之下,他俨然已经成了这个小家的顶梁支柱,在其他人或无知无觉,或顺遂其意的情况下。
早有在那些难民身上取得的路引、鱼符,那是大庆朝的几种身份证明材料之一。是陆砂令钱槐在那些永远倒在流亡的路上的人身上取得的,各种各样的人的路引鱼符都有。
这也省却了一大笔贿赂费。
当夜,泰山脚下,休息的难民中,悄然无声的多了三个了无记忆、懵懵懂懂的瘸腿太监。而曾经在难民之中艰难移动的青布帷幄马车却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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