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真话假话
凌静影看了看香尘，香尘上前来收拾。凌静影也不管衣服上的酒水了，只问道：“何以你如此惊讶？按理你进京封官，令夫人跟着来是应该的。难道你们没有同路来京城吗？”
闻言唐宿宸大大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说。”说着唐宿宸又坐了下来，完全没有要出去迎接的意思。
凌静影看着唐中还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一副等待命令的模样便问道：“你不出去安排一下令夫人吗？”
唐宿宸好像被提醒了一般，哦了一声，对唐中道：“你出去告诉她，京城没什么可呆的，她若是愿意回去我就出来，她若是不愿意回去，就随她吧。使馆已经住满了，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唐宿宸说得轻轻松松，好像赶世子妃走是经常发生的事，都已经十分习惯了。
“是。”唐中开了开口，似乎要想劝说什么。但终还是放弃了，只低头应了声是。待唐中完全退出去后，凌静影才坐下身来，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看来令夫人颇为不合宿宸的意？”
“什么令夫人令夫人，不必称呼得那么客气。她叫王拉暖，你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即可。”
“拉暖？”
“她是我父王阴差阳错指给我的，比我大了三岁不说，在嫁给我之前还是个****。她一没有才华，二没有相貌，还不上小叔手下的一个侍女。”唐宿宸看向香尘，看了两眼又接着道：“不仅如此，她还一点都不知进退。就拿这次进京的事来说吧，我在出发前已经明确的告诉过她不要跟来，我来不是来玩儿的，是来做官的，是来做事的，她开始时还不答应，后来我说了好几次她才答应了。我以为她真的答应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跟来了。”说着唐宿宸又大大叹了口气，好像王拉暖是他一生的心病，一提起就会头疼上半天。
周围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的，如果那个王拉暖真的像唐宿宸说得这般，那唐宿宸讨厌她就很正常了。可为何这样的女人还能成为世子妃？川西王的口味这么重？凌静影不自然的笑笑，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当初你为何不拒绝呢？川西那边民风淳朴，不讲究太多礼教，世情也通达，想来你若是提出拒绝的要求，你父王一定会允诺。”
“正是因为我们那边不在乎这些细节，所以她嫁给我才获得了族内人士的一致同意。我拒绝有什么用？根本没用。”
“难道川西王爷一点也不考虑你的感受？”
“此事说来更是麻烦。其实在成婚之前我并没有拒绝过，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么说吧，那时候我就没想过拒绝，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宿宸几句话说下来直接把大家给绕晕了，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生下来时是个傻子，一问三不知，所以我母妃都特别讨厌我。后来我母妃生了我弟弟，就更加不管我了，一心要让父王立我弟弟为世子。而我父王也的确这么做了。我知道我是个傻子，若是立我为世子肯定会败坏祖宗基业，所以他们那时候立我弟弟为世子是应该的，我从没抱怨过什么。只是后来在我弟弟十五岁时他生了场大病，辗转几个所谓的神医都没治好，最后瘫痪在床，终生都不能下地行走了。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就在那一年我的傻病居然全好了，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学习的本领也和普通人一样了，所以我这才成了世子。”
“至于王拉暖，她是在我还是傻子时就嫁给我了。她本是我一个叔叔的妻子，后来我那个叔叔归了天，她便守着活寡。三年守丧期间我经常去那里玩耍，日子久了我母妃便以为我是喜欢她。那时候我弟弟生着病，母妃根本没有时间来理会我对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只想着王拉暖比我大些，若是嫁给了我她的负担就要轻些，而且也正好可以冲冲喜。我那时候啥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人替我穿上大红的衣服，然后教我拜堂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儿，因为觉得好玩儿所以就玩儿了。谁知道这一玩儿就玩出了大事。”唐宿宸提起酒壶一咕噜灌了下去，多余的就顺着脖颈流到了衣服上。
凌静影对这样的奇事很是感兴趣，不过现在由唐宿宸说来就失了味道。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凌静影在之前竟然不知道。从来就没听说过唐宿宸之前是个傻子，而他和王拉暖之间的事更是没有人拿出来说到过。之前端王在告诉他关于各大藩王世子的事时也没提到过这样的事。凌静影不由得怀疑唐宿宸所说话的真实性。
但表面上还是同情道；“想不到在宿宸你的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奇奇怪怪阴差阳错的事。”
“我听说小叔的事也挺奇怪的。二十岁才回到王府，之前竟然一直在五台山清修。小叔，难不成你之前是想要出家为僧吗？”唐宿宸一咕噜喝下来好像是喝醉了般，眼睛有些朦胧，说话也有些高低起伏抑扬顿挫起来。
“我倒是想出家，只是我父王不允许。若是我出家了，那今天你就在这里见不到我了。”
“说得也是。”唐宿宸又抱起了酒壶一咕噜灌下去，倒真有顾借酒浇愁的味道。待将酒壶放下时，他居然直愣愣的盯着凌静影瞧。凌静影低头看了看自身，笑问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唐宿宸把手在自己眼前挥来挥去的，然后伸出食指指着凌静影道：“王拉暖比我大，曾经是个****这些都改变不了，我真正嫌弃的也不是这些。但凡她有小叔你的一半知礼，有小叔你的一半美貌，我都再不抱怨！”
“你喝醉了。”凌静影伸手将唐宿宸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而后让凌玉堂来扶唐宿宸。凌静影这一起身便看到窗外正站着几个人。最左边的是之前出去了的唐中，而中间的那个高髻妇人一脸愁容，满身风霜，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体态挺丰满，虽是细眉大眼，却完全没有女人的精致。只是看起来很是安静，比付沉梦还要安静上几分。
不难猜出她的身份，川西王世子妃王拉暖。
凌静影显得有些尴尬，想来刚才的话王拉暖都听见了。而当他与王拉暖四目相对时，他从王拉暖的眼中明显看出了惊讶，然后便是紧接着而来一丝嫉妒。
凌静影不想解释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于是只是轻轻拱手道：“想必夫人就是川西王世子妃了，我是端王之子凌静影。宿宸与我初见，说了些奇闻，也就多喝了些酒。我本来还想着让手下的人扶他回去，既然夫人来了，也就不必我动手了。”说罢看向唐中。
唐中会意，走进屋来扶唐宿宸。唐宿宸的确是喝醉了，站都站不起来。唐中扶着不太对头，最后干脆改成了背，把唐宿宸往背上一放就背着走了出去。待走到窗前才停下，等着王拉暖发话。王拉暖眼中的一丝嫉妒之意早就不见了，此时看起来还是那般安静。头稍稍向下行了一礼，王拉暖道：“多谢世子款待夫君，现在夫君醉了，恕我失陪。”
“扶他回去吧，恐怕得好好睡上一觉了。”
“告辞。”王拉暖起身，看了看唐宿宸，发现唐宿宸的嘴角还有酒渍，便伸手细细的替唐宿宸擦去了，这才让唐中走前面引路。
待人出了去，山灵一下子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趴在窗前笑得幸灾乐祸：“这下惨了，有人要吃醋了。公子，以后你见到川西王世子妃都得绕路了，更是不敢单独和川西王世子见面了。”
“看来宿宸是喜欢美人。”
“我敢说在这使馆中没人比你更美。”
“山灵，你的美也是独特的美。正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我替你找个归宿？”
山灵看绕着绕着竟然绕到自己头上来了，忙摇头道：“我才不要。虽说川西王也是个王，不过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回傻子？到那时候我不是死惨了？”山灵把手放在脖颈前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天女下凡：勿念彼岸君
“既然你不要就不要多管闲事，上树去继续呆着吧。”凌静影转过身让香尘取衣服来换，连看都懒得看山灵了。
山灵扁了扁嘴，调笑道：“川西王世子也就罢了，我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过皇帝嘛，那可就说不准了。”
凌静影脱衣服的手蓦地一顿，脑子里突然反映出那天晚上在端王府薛承玉欲言又止的模样。薛承玉曾经是凌岚越的枕边人，按理应该最清楚不过凌岚越的脾性。她那般担忧，难道就是担忧这个吗？
凌林洛对他们之间的对话毫无兴趣，只在山灵要上树时把山灵叫住问道：“你曾去偷过川西王府，想来你多多少少知道些川西王府的事。适才川西王世子所说的那些事我们从不曾耳闻，你在树上也应该听见了他说了些什么。你说说看，究竟是真是假？”
“真倒是真的，不过没他说的那么玄乎。我是一年前去偷的川西王府，那时候唐宿宸早就是川西王世子了。唐宿宸十六岁做世子，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六年了。一年前，那也是做了五年世子了。在这五年中他可厉害得很，励精图治，拼命学习，把之前没学到的都学了回来，甚至比那些学了十几年的秀才还要精。他曾冒名顶替一个人去参加四川的乡试会试，结果考了第一名。本来他还想要来京城考取状元的，只是政务不允许。”山灵将手抄在怀里，背靠在窗前，一副崇拜的模样。“他很讨厌别人说起他曾经是傻子的事，所以将消息全部封锁，不准任何人提起。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川西王只有他这么一个世子，从来没有过第二个。再加上那个地方比较偏僻，比较闭塞，所以外人很少知道这件事。你们派人去打听时也没人敢说，你们自然就不知道了。”
凌林洛听了山灵的话却是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为何今日他主动将此事告知？”
“我哪知道？他就是神经有病。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他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厉害，那要换一个妻子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为何他还要苦苦忍受？”
“忍受？我可没觉得他在忍受，府上美人可是无数。”
“他这次来时就只带了一个女子来，加上世子妃一共也才两个，似乎也不如何****。”
“你们居然相信他不相信我？”山灵把手在窗棂上一拍一脸怒气冲冲，心里好像很是后悔居然跟了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根据事实说话。”
“不相信我何必问我？”山灵冷哼一声，转过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凌林洛做了一个鬼脸，这才跃到树上去。
凌静影穿好了衣服，取过一锭金子，随手一扔便稳稳的被山灵接住了。凌静影点点头笑笑表示感谢，山灵不屑一顾直接偏过头去不看这边，不过手里攥着那锭金子却死死不放。
撤走了一桌的狼藉，凌静影想着刚才凌林洛和山灵的对话以及唐宿宸本人说的话得出了一个不知算是对还是错的结论。只是事实究竟如何终究是道听途说，就算是唐宿宸本人口中说出来的也不一定是事实。只有更加深刻的了解才能真正认识这个人。
“看公子的样子，想必是心中有了结论了。”凌林洛在一旁坐下来，摇着羽扇。
凌静影微微点头，却不是很确定。“综合一下宿宸和山灵说的话，想来宿宸在恢复普通人的意识后的确是做了不少事，只是并不是雷厉风行，而是仁爱为本。我听说的他的事就是他从小就聪颖，博得了四川人的喜爱，而且治理有方，断案公正，对百姓如对亲人。本人性格也不骄不躁，算是世子的上佳人选。”
“我所听说的也是如此。所以在拟定计划时把他排在了第一位。想着你们应该多多接触。”
“大家都住在一起，以后又是同朝为官，身份地位也差不了多少，想不接触都难。”凌静影卷了卷袖口站起身来到书桌旁去看那副刚才唐宿宸看的画，发现竟然《禹贡山川地域图》。不由问道：“他在看这幅画时说了些什么？”
“我在和他交谈时发现他对这些比较感兴趣，什么文学类的，地图类的，倒有点想要做一个学者的意味。”
“难道他的志向不是从政而是从文？”
“这个现在还下不了结论。不过不管他的志向在何方，只要走上了这条路为了保命为了获得荣誉他就必须一心一意把这条路走完。”凌林洛严肃的说着这话，甚至有些强硬的味道。
凌静影知道凌林洛这话多半是说给他听的。凌静影心中有数，也知道他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况且端王这般相信他，他又如何能让端王失望？
“孟古这两天在做什么？”凌静影撩袍坐下，又拿起了书。
“他自从来到京城后除了第一天睡了半下午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很跳脱。他来到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找了个所谓的京城百事通把京城所有有名的****和有名的****女子都归了个类，然后从排名的最底层开始一个个的往上拜访。”
“他倒是有意思。”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去过三家****，拜访了六个****女子。从第一次出使馆到现在没有回来过。”
“这般身强体壮不像是没练过武的人吧。”
“可以改天试试。”凌玉堂自告奋勇。
“他是北静王世子，身份尊贵得很，你要怎么试？万一试出问题来可怎么好？依我看还是顺其自然，他若真一身武功，不可能一辈子不暴露。尤其是在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的情况下。”
“说到这件事，追查可有进展？”
“这件事的追查朝廷没有给我们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且也不许我们自己接近那些黑衣人。我后来又返回了一次当时出事的地方，反复查看后倒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些蛛丝马迹完全挂不上钩，究竟有用没用尚没有定论。”
“那么其他世子呢？”
“也都多在休息或是游玩。想来互相拜访的事也就这一两天了。”
“各个世子进京，无论他们有没有觉察到质子制度这件事拜访达官贵人都是必不可少的。要十分留意他们各自拜访了哪些人。”
“这个当然。”凌林洛说完了话顿了一瞬，思考了一会儿又才道：“有件事不知公子有没有注意。”
“什么事？”
“这两天六小姐都在研究医书。而所研究的范围是跌打损伤。甚至自己亲自动手配药，找人试药。”
“那又如何？她喜欢就让她看罢，反正六妹也是兴趣广泛，她这么做不会暴露什么。”
“可有时候玉堂半夜起来查看周围的情况总能看到六小姐在这颗桂树下徘徊，眼睛望着公子的房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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