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杨氏侧身把熟睡中又开始伸胳膊蹬腿儿的宝儿揽到怀中……罢了，大不了他们祖孙三个一起过。 w
“娘，夜安哦。”木莲华轻声柔道。
躺下好一会儿——
封杨氏微红的眼再次泪珠盈眶，怕木莲华看到，转身吹熄了蜡烛，努力压抑着起伏的情绪，“行，不做了，不做了。咱们睡觉。”
木莲华抱着宝儿上了封杨氏的床，嗔道：“来监督娘啊。答应要早睡，又食言赶工了。现在我和宝儿都在这儿呆着，你不睡我们也不睡。”
见木莲华进来，封杨氏忙擦了把脸，捡起床头的绣活，佯装在做活儿，道：“小华怎么起来啦？赶紧睡去，明天还要起早忙。”
木莲华叹了口气，转身回房，抱起睡的四横八叉的宝儿，进了封杨氏的房间。
夜里，木莲华起夜，隐隐听到封杨氏屋里传来动静……是极力压抑的低声啜泣。
正巧，木莲华的邻人一家也在人群里正要回去，木莲华看到忙喊住，最后跟着邻人一家回去了。
阿牛现在可是公子哥的模样，她可不想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为防万一，陈掌柜让阿牛送木莲华回去，木莲华婉言拒绝。
听完戏，宝儿的精力也到头了，小脑袋窝在木莲华的颈间，呼呼酣睡起来。
陈娘子心思细腻，拍了拍她的手，隐含安慰。
“说是身体不舒服。”木莲华含糊带过。
“哦？那怎么没一起过来？”
木莲华笑回道：“这点随他奶奶，他奶奶可是老戏迷。”
陈娘子道：“真是个小戏迷。”
戏一般，没有木莲华想象中的好，可也比本地的不知好多少。倒是怀中的宝儿听的很精神，半点也不困，甚至还跟着咿咿呀呀的挥胳膊蹬腿儿。
阿牛回道：“没听说过。”
陈掌柜走在最前，偶尔回头看她们一眼，对身侧的阿牛道：“男东家一直没有音讯吗？”
木莲华和陈娘子算是对眼的，两个人时而笑出声的聊着。
女人和女人，如果脾气相合，着实有谈不完的话。
……
陈娘子这时也出来了，笑应着，“木妹子还别说，真有可能。”
“重阳节生的就叫重阳？哈哈，那要是端午生，岂不是就要叫端午了，陈端午。”说着木莲华就乐起来了。
陈掌柜的见自己儿子脑袋都要缩进脖子里了，摇了摇头，道：“陈重阳。重阳节生的，所以取名重阳，那时也不晓的起什么好。”
“什么小的。要叫”木莲华说到这儿一顿，“你大名叫什么来着？”
阿牛红透了脸，“老板娘又取笑小的。”
先和陈掌柜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绕着阿牛转了一圈，啧啧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下可不能叫阿牛，该叫陈公子了。”
虽然表情还是憨实的，但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阿牛换上了锦缎华服，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等到了陈宅，正好陈掌柜和阿牛出来了。
木莲华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紧紧地抱着他。
宝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道要出去玩就很兴奋。特别是在看到街道两旁或住家或商铺的门口点着各色灯笼时，乌溜溜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水嫩的小嘴巴就没有停过。
见封杨氏想要一个人静静，木莲华就带着宝儿出去了。
古代不比现代，出门在外一个电话就能知道对方的情况。这里人出去如果几年再没有回来，十有**是出事了。听说封祁是个孝顺的，但凡可以应该就会捎信回来。现在宝儿都快三岁了，他都没有一音半信的，极有可能也发生了不测。
木莲华见她脸色确实不大好，而一年到头总有些日子她就会这样……至于原因，可能是想起了宝儿的父亲吧。
封杨氏没有解释，只让她带着宝儿好好玩，别人多挤到了。
木莲华问怎么了？
罕见的，封杨氏竟然称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阿牛到天黑都没有到木莲华家里来，木莲华便告知了封杨氏看戏之事。
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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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虞国公应了，封祁伸手利落的拎起酒坛，朝那些他认识但不熟悉的同事走去……
老虞国公松耷耷的眼皮眯起，微点了下头。
封祁冷着脸盯视着老虞国公，“喝完酒可否告知？”现在的他羽翼未丰一举一动都在老虞国公的掌控。
老虞国公当即不悦了，脸一拉，“什么信。你这么晚才到，先向在座的诸位大人赔罪。”让侍从直接放了一坛酒在他面前。
等走近后，张口第一句话竟然是，“信可送去？”生硬平淡的语气，半点没有祖孙的亲熟或者尊敬。
封祁却好似没有看到他们，泰然自若的走向老虞国公。
所有的人几乎都摒住了呼吸。而从来没有见过封祁的，直接痴傻了一般。那些舞姬纷纷不自觉的想要遮掩过于暴露的地方，低首羞赧。
不过等如谪仙的封祁，进了前厅后，喧哗的大堂很快就安静下来。
白天的宾客因有女眷在大多尚且收敛，这晚上女眷一离开，还留下来的人便肆无忌惮了。醇酒美人，洒欢作乐，喧嚣沸鼎。
封祁眉心蹙起很是不想去，但也清楚此事推脱不得，脱下身上刚换好的白色常服，穿了一身繁纹玄袍，去了前院。
回到虞国公府，刚洗漱完，老虞国公就派人叫封祁过去。
“孙少爷等等小的。”
半梦半睡间的刘德顺一个激灵就站直了身体，然后看着已经率先走前的封祁，小跑跟上。
封祁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桌上再次凉透的茶一饮而尽，才缓声对刘德顺道：“回吧。”
侯的太久，刘德顺已经靠着门墙睡着了。
正如刘德顺所想，封祁这一做，直到天色暗下，桌案上的公文一件不留后，才捏着疲劳酸涩的眼睛搁笔。
此时的封祁尚是虞国公府的孙少爷，官位至吏部侍郎。
刘德顺轻若无声的推门进入，把案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杯换成温热的。同时对不做完公务绝不回去的封祁不禁喟叹……孙少爷真是太努力了。那些觉得孙少爷得了皇上青眼而妒恨的官员，怎么就不看看他家孙少爷现在的模样。他们在和亲朋享乐时，他们的孙少爷在做什么？虽说今天皇上开恩准了早退，可天下大事哪是能懈怠的。也就他家孙少爷真的关心皇朝关心黎民百姓……
封祁正神色冷肃的批阅公文。
外皇城吏部尚书院
明城——
**
封杨氏愣了下，倏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送信？
门外人回道：“我是驿差，来送信的。”
封杨氏有些意外，把菜放到餐桌上，回道：“谁呀？”
“请问有人吗？”
就在她把菜盛进盘子里时，‘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同一时间，封杨氏在家正热火朝天的炒菜。
宝儿听不清木莲华说什么，不过木莲华咬他的手指，逗的他‘咯咯咯’的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小牙。
木莲华瞅着他的小肉手，忽然张口咬住，声音有些含糊道：“嗯，他也要和娘娘奶奶在一起啊。”
“阿牛跑了。”宝儿伸手指着阿牛的背影道。
撒腿朝家跑去。
阿牛呆住，随即憨实的脸上咧开一个腼腆的笑，“那……谢谢老板娘。”
木莲华又道：“对了，下半晌咱店就歇了。明天再开门，你回去后就在家过节吧。请帖的事，如果不成就再来我家告诉我一声，成了就不用通知了，我们直接去你家。”
“好，老板娘等着。”阿牛说着就要走。
“那感情好。你现在就去吧。”木莲华不客气道。
“正好，我爹手里有县老爷的请帖，老板娘去的话，我就告诉我爹一声，让他带老板娘家一起过去。”
“当然。我家有个老戏迷的呢。”木莲华不禁笑道。
阿牛突然拍了下脑袋，“可不是，我爹前两天还说来着。老板娘听戏不？”
“听戏赏花灯？洛城的戏和花灯有什么好的。不对，今年的戏班子好像是不同，听说是京城明城来的。”
“听五福酒馆的小二说，他们客栈来了不少外地人，说是到这里来听戏赏花灯。”
“那么多货，他五福吃不完吧。”
阿牛回道：“刚才五福客栈来人把货都要了。”
木莲华把宝儿放到柜台上任他自己翻弄笔和账本玩，瞅着他搬出来的货问道：“外面的已经卖完了？”
到了店里，阿牛正好忙完了一拨，正在把库房的存货往外搬。看到木莲华和宝儿，阿牛忙放下手中的箱子，道：“老板娘来了。小东家也来了。”
木莲华这时就有些讪然，因为她实在是想不起他的模样！
而有见过封祁的老洛城人，则表示这孩子真是肖似其父。
一些不常见木莲华抱宝儿出来的商户远远的看到就打招呼。等看到宝儿后，笑称半点也不像她，问她是不是从哪儿偷抱来的。弄得木莲华哭笑不得。
木莲华想着他的小床周围全是封杨氏给他买的玩物，就不给他买。宝儿也不强求，见木莲华不给就算了，不像别的孩子哭闹非要不可。
宝儿一双大大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四处乱瞄，瞄到顺眼的就伸着胖胖的小手指要这要那。
本来来回只要盏茶功夫的路，因为带了宝儿，就走不动了。
……
木莲华只好应了。
见状，封杨氏一扬手，“得，给宝儿穿好衣服，带着出去转一圈吧。”
这半天没有见到木莲华的宝儿不干了，噘着红嫩嫩的小嘴唇，攥着木莲华的衣服就是不松手。
“哎。”木莲华应着就要放下宝儿。
“快去吧。等回来正好饭好了。”封杨氏催促道。
木莲华点头，“娘说的是。我这就去关了店门。”
封杨氏想了想，“虽说生意紧要，可今天过节，陈掌柜就一个儿子，还是让人早点回去的好。”
“没错的。阿牛那孩子性子耿，不会开口说早回去的。加上今天过节要货的人多，根本就不能断人，阿牛很有责任心，见店里忙就更不会说了。”
“是这意思？”封杨氏显然不懂这些。
“陈掌柜送狍子肉？”木莲华一怔，随即恍然笑开，“八成是想要阿牛早点儿回去过节。所以送点儿东西过来让我放人。”
“煮了粽子，还有阿牛的爹陈掌柜送了一条狍子腿过来，我削了些肉炖地豆。”
“嗯，娘在做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封杨氏从厨房探出头来，瞧着他们母子俩道：“小华回来了。”
“真的？宝儿好厉害！”木莲华捏着他肉嘟嘟的脸，心下一阵满足。
“宝儿乖哦，有帮奶奶包粽子。”小脸儿一脸自得。
木莲华怕他摔倒，忙小跑过去，抱住泥鳅一样滑不溜丢的小人儿，完全不理衣服会被水沾湿，只温柔的道：“宝儿今天乖不乖啊？”
宝儿听到门响扭头过去，见是木莲华，立马激动了！以往最喜欢的水盆再也坐不住，光着屁屁站起来，朝木莲华伸手，“娘娘抱抱，娘娘抱抱。”
一双栗色的明眸情不自禁的弯成了月牙。
深吸着令人垂涎的粽香，推开虚掩着的木门，就看到一白白胖胖粉嫩嫩的小人盘坐在水盆中，小小洁白的手，正捧着冒着淡淡热气的艾叶水往身上泼着。
一路上她鼻端就飘着粽香，但最香最香的还是她家中的粽子。
邻近正午，在店里干了半天活的木莲华回来了。
……
封杨氏忙道歉，“***错，奶奶给宝儿搓搓。”
“奶奶痒~”宝儿揉着小脸蛋道。
封杨氏惊喜不已，搂住宝儿亲了一大口，“真是***心肝宝贝！”
稚嫩的童音，天籁一般，树上的喜鹊叫的也更欢快了。
宝儿接过绑好的粽子，又递给封杨氏，“给奶奶。”
封杨氏抬头，瞅着宝儿裹得筒状两头透气的粽枣，笑呵呵赞道：“宝儿真棒！奶奶都比不上呢。”然后认真的拿泡好的马莲叶，结结实实的把宝儿的枣粽给五花大绑。
小半个时辰后，宝儿终于用粽叶把红枣裹好，递给封杨氏，奶声奶气道：“绑绑。”
宝儿尚不满三岁，坐在小板凳上，粉白的小胖手中拿着一片小粽子叶，里面塞了一颗大红枣，努力的裹着。而封杨氏手巧又快，一个个的四角粽不断的在她有些粗糙的手指间诞生。
桑树下，封杨氏和宝儿，两个人在包粽子。
郁郁葱葱的桑树上，喜鹊欢快的鸣唱着。
明景六年五月初五，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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