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康就这样去了,在这个漫天落叶的季节,送入陵寝那日我没有去,我害怕自己会强撑不住,不知道自己若去了会做出什么。百度:本名+那一日秋风潇潇雨,我一个人在窗柩下,久久伫立,凝望着那冰冷的雨珠如何打落了一朵又一朵禁不起风雨的花朵,泪却湿了脸。听闻那日抱琴几次险些哭晕过去,却还是不听众人劝,毅然送了刘康最后一程,而听秦道所说,皇上那一日憔悴不堪,就是他看了也心疼。然而最耐人寻味的却是定陶太后,听闻那日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儿,整个人阴沉不语,对众人散着疏离冷漠的感觉。
“共王虽然去了,但你还有欣儿,为了欣儿,为了共王,你也要振作起来,好好地抚养欣儿长大成人,抱琴,你明白吗?”看着眼前失了魂魄的人,我心中一阵一阵的刺痛,却忍住了泪水哽咽着。
抱琴脸色苍白可怖,身子更消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了,只见她嘴唇微微一翕一合,过了许久终于颤声道:“原本我在想,他若是去了,我也活不得了,我的脑海里每一个画面都是他的,从前去了定陶,陌生的可怕,可因为他在,总是温暖的护着我,我才能撑到今日,如今没了他,我不敢想象我该如何活下去。”
看着抱琴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忍的偏了头,眼眶已满是湿润。
“但是主子说的是,欣儿是他唯一留给我的骨血,我若就这样去了,到了黄泉我又该如何面对他。”抱琴脸色苍白的透明。强扯出一丝笑意道:“我要等到欣儿长大成人那天,才能去见他的,我会等。”
我欣慰道:“共王若知道了,九泉下也能安心了。”
抱琴忽然转而看向我道:“主子,我一直都知道。共王心中的人是你。”
我手中一颤,正欲说话,却见抱琴微微垂首道:“在抱琴心中,也只有主子才配得上他。”
我上前拉了抱琴道:“你在说什么,记住,你是定陶王后。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配站在他身边,也没有人比你更爱他……是吗?”
抱琴抬头呆滞的看向我,过了许久,扑倒我怀里。哀然的哭泣起来,而我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仰着头逼回了涌出的泪水。
“主子,我有东西要给你。”抱琴突然从我怀中抽身出来,然后从小几上取过一个细长的锦匣递给我。
我慢慢打开来,却是手中一滞,险些哭出声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晶润莹透的玉笛。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这是共王临走前留下来的,想要交予主子保管。”抱琴温语喃喃。
我不忍地捂住了嘴轻泣,抱琴继续道:“共王曾经送与主子的那一尊玉像和玉钟。与此玉是一样的,只是这玉笛是先王赐予共王的,共王辗转了许久才寻到了同样的玉质,做了编钟,亲自设计雕刻了主子的像,送与了主子。”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我瘫软在座位上,再也忍不住哭泣。
悠悠的马车行驶。抱琴终究是走了,带着欣儿回到了从前熟悉温暖。如今陌生冰冷的定陶。而我独自守在宫殿中,“叮叮”的敲打着刘康送与我的那一套玉钟,轻抚着那尊翩然起舞的玉像,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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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载时光,只是弹指一瞬,便消然而去。都城长安,又是一个花开漫城的时节,永巷也迎来了又一个暖春。这十余年中,发生了太多,前朝王莽在他的叔父死后,继承了大司马一职,深得皇上信任,在朝臣百姓的也威信极重。而永巷内,皇上推却了几年一次的采选,下朝便只来了昭阳宫与我相伴,六宫都沉寂了下来,而我,没有再去推g,或许是我们经历了太多,错过了太多,我只想与他守住属于我们的每一分每一刻。
“哎哟喂公主可别跑了,老奴赶不及了。”李朝恩佯装苦丧个脸,脚下不停地追着。
“来呀,来呀,快来追我呀。”安宜“咯咯”的笑着看向甩在身后的一众宫人,脚下更欢畅起来。
“安宜,别跑了,快过来。”卫婕妤无奈地笑着招了招手。
安宜看了,轻盈地跑了过来,扑倒在我们怀中腻着。卫婕妤g溺的替安宜擦着额头的汗道:“瞧瞧这一头的汗,女孩子家家的,也没说文静些,真真是头疼。”
我笑着让子衿奉了花茶给安宜,笑着道:“小孩子,到底欢脱点的好,若日日都端正文静,跟个小大人似地,反倒失了孩子的纯真。”
“母后说的是。”安宜笑着放下茶盏,蹿到我怀里,偏头看向卫婕妤。
看着怀里一身鹅黄衣裙,扎了小髻,绾了珍珠粉纱带儿的俏生生小女孩儿,不由心疼的揽了她笑道:“真真是惹人疼的,你母亲好福气。”
怀中的小女孩儿仰起头粲然笑道:“母后也有福气,安宜也是母后的女儿。”
我听了讶然,却见卫婕妤赞赏的朝安宜点了点头,我欣然的笑着凑身揽了安宜道:“是,母后也是有福气的。”
“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让朕也听听。”只见皇上着了素青便服笑着走了过来。
待我们行完礼,安宜立刻扑到皇上怀中道:“父皇想死安宜了。”
“胡说!”皇上假嗔地指点安宜道:“明明昨儿还陪你逛了许久的园子。”
安宜暗暗吐了吐舌头,娇俏的笑道:“夫子曾经讲《诗经》,不是有一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说的就是安宜。”
皇上听了哑然一笑。我和卫婕妤早已端了帕子遮着笑。
待到晚膳后,安宜才恋恋不舍的被卫婕妤拉回了寝宫,皇上拉了我一起散步园中。寂静的春夜,四周不时想着鸣虫的声音,漫天闪耀的星星。仿佛挂在空中,随时会坠下来一般,微风拂起了我们的裙袂,这一夜仿佛回到了我进宫的那一夜,也是这般,他牵着我。信然散步,记得那时的我还羞涩局促,而如今,我们却是如老夫老妻般,自在安然。
“你在想什么?”他低头看向我。眸子如星辰一般闪耀。
我抿嘴一笑,然后轻语道:“我在想安宜,卫婕妤是有福气的,有安宜这样贴心的女儿。”
他眼中一滞,我才反应自己说错了话,正欲辩解,他却揽了我温情道:“卫婕妤有安宜,你有朕。”
我身子一震。看着他的眼中点点湿润。然后我哽咽的点了点头道:“所以飞燕又是最幸福的。”
他微微一笑,然后搂了我,靠在我肩上喃喃道:“但朕也想看到你承欢膝下。他日我若去了,你也能有个依靠。”
我身子猛地一颤,惊诧地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他笑着道:“朕准备将欣儿过在你膝下。”
我一听忙道:“不可,欣儿是抱琴的命,若是如此。抱琴只怕也活不了了,求陛下收回成命。”
只见他并不诧异。只是温然笑道:“朕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那陛下……”我诧异地看向他,他微微一笑。然后抱住我喃喃道:“飞燕,朕准备立太子。”
我身子一僵,只听他徐徐然道:“定陶王刘欣,中山王刘兴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待他们入朝那日,便是立太子之时。”
“陛下还年盛,何必急着……”我心中一颤,忍不住哭出声来,再也说不下去。
他轻轻抚慰我道:“太子是立国之本,就算朕年盛,也要未雨绸缪。再者,朕要挑选出最合适的人,将来就算继承了皇位,也能替朕护你一世安好。”
我哽咽着摇头道:“不要,我只要你护我一世,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十世的么?你又诓我。”
他轻声出笑,然后抚着我的背道:“好了,莫哭了,再哭就是小花猫了。”说着他抚着我的背轻语道:“刘欣是康弟和抱琴的孩子,几次来朝,朕见了也是不错的,尤其在你面前也喊着姨母,亲近的很,若是他登基,朕也安心的。刘兴是朕的胞弟,性情爽直,朕也是放心的,只要从他们之中选,朕便没有顾忌了。”
“不论如何,朕都要保你一世平安,才能安心的撒手。”我听了早已泣不成声,就算是身后之事,他也要为我而周全,我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心却抽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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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延四年的春日,定陶王刘康与中山王刘兴入朝,随之而来的还有定陶太后,定陶王后,以及中山太后。定陶太后依然如从前那般,透着的算计让我心生异样。而中山太后却是如中山王刘兴一般,是性格爽直的妇人,看得出来,太后对于中山太后的戒心远小于定陶太后。
立太子是大事,太后也不再沉寂,日日与定陶太后,中山太后摆宴赏乐,谈笑间仿佛再亲切不过,时而回忆过去,时而闲聊如今,可是这欢笑的下面的争斗,所有人都知道。
这些并没有影响我与抱琴,我直接接了抱琴与欣儿住进了我的昭阳宫,看着成熟温婉的抱琴,我心中感叹。而看到如今温润和然的欣儿,眉目举止却分明是另一个刘康,心中不由触动感伤。欣儿依然亲热的唤我姨母,惹得我更加心疼如自己的孩子。
定陶太后曾携了重金珠宝来到了昭阳宫,当我打开锦匣那一幕,看到定陶太后莫测的笑容,便淡然的合上了锦匣,婉拒回去,直到看着定陶太后倏然收起笑意,拂袖而去。
直到殿上考核那一日,欣儿谈吐慧然,举止沉稳,相比于刘兴确实更适合做一国之君,而刘兴洒脱不受拘束的性子,决定了他更适合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悠然山水,自在野鹤。
最终一道圣谕,立定陶王刘欣为太子,昭告天下。
那一日,刘欣恭敬地在我与皇上面前端然下跪行礼,我欣慰的泪水盈眶,刘欣也眼圈一红,皇上温和的抚慰我,我心中方平定。不知泉下的刘康,可知道这一切,可会欣慰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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