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逝者如斯夫
她一定是一觉醒来找不到自己才下楼的，然后恰好看到了穆如晓的到访。她到底知道多少呢？天星忽然就明白了当年为什么天夜的转变会那么大呢，难怪她会突然答应他的要求，难怪她在平云江上与他诀别时会那么伤心……
那么当初，她纵身跃下时，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呢？这些他是无从得知的。
她所背负的，已经超过了一个孩子的能力。所以她才会彷徨伤心绝望到无路可走吧！原来，她从来都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天真。
他所没有的东西，她正在慢慢失去，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天星的手蓦地握紧，睁开眼睛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你不是还喜欢着穆如晓？”她轻轻的问道。
“是！”毫不迟疑的回答。让她有了瞬间的错愕。
“那么，你不娶她，是因为哥哥也喜欢她吗？”她细声细语的问道，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了。
“对。”天星道，因为背对着，所以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喜欢一个人吗？”她强忍着心头的波动，道。
他忽然间沉默了，想了想，道：“不一定，也有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你呢？你还会喜欢别的姑娘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天星抿了抿唇，音色冷淡道：“不会。”
沉默了一下，她继续问道：“我不是你的妹妹，为什么你还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是天月的妹妹。”他缓缓道：“天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让他不开心，所以要对你好。”
“可你对我根本就不好。”天夜哽咽着道：“你从都不疼我，从小到大，你没有喂过我吃饭，没有帮我穿过衣服，你常常不理我，不对我笑，很少抱我。你老是罚我，不让我吃饭，不准我睡觉……”她忍着哭腔道：“你总是逼我练功，练不好你就不理我。我不会拿筷子的时候，你不肯喂我，让我一直饿肚子，直到我学会。我不会穿衣服，你也不帮我，让我一直冻的生病。我害怕一个人呆着，你也不肯陪我……你说说，你哪里对我好了？”
天星紧紧抿着唇，深紫色的瞳孔沉郁的似乎能滴出血来。他在心里呐喊：谁说我不疼你？谁说的？我不肯我喂你吃饭，是想让你快点学会独立。饿着你的时候，我自己也陪着你。你生病的时候，我抱着你吓得都快哭了。你都不知道的。我一直逼你练功，是为了让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那样即使我们不在你身边，也不会有人可以欺负到你。我知道你长大后会离开我们，而我一直都打算给你自由！
这些，他却是不能对任何人说，更不能对她说。
狠了狠心，他开口道：“天夜，既然你知道了，那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是天月抱回来的，他把你当成了亲妹妹。而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了吗？”
“好，我明白了，你只是我哥哥的哥哥，与我没有关系。”天夜哽咽着，用力咬着手臂压抑住不去哭，转身奔出了杏花林。
天星缓缓转过了身，望着那抹水红从眼前消失，只一瞬间，似乎所有的杏花都黯然无色了。
他心里的酸楚与痛苦无以复加，胸中像是被无数把锯子拉过一般，血肉模糊，痛不欲生。感觉到眼睛涩疼湿湿的，用手一摸，不觉一惊，一滴泪，一滴血。那只伤残的眼睛，是没有泪水的。
他知道天夜转过身奔去时有多痛，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多痛，而她一定比自己还要痛。她只是能带给他快乐和希望，而他确实无法还她，因为那些东西他自己是没有的。他的心里背负太多，他不愿意让被人来分担自己的沉重和压抑。
“小姐，天夜小姐。”挑着两桶水的高大少年扔下了扁担，追着从他面前跑过去的红衣少女。他看到了她满面的泪痕和所有的哀痛。
“小姐，天夜小姐，你怎么了？”青泽担心的叫道。
天夜跑的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了，这才停下来倚在一棵大树上直喘气。青泽追了上来，关切的问道：“小姐，谁欺负你了？”
天夜缓缓地靠着树干蹲了下来，脸上泪痕斑斑。青泽不敢再说什么，静悄悄的蹲在了她的身旁。
“我很难过，青泽。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她轻轻开口，青泽没有说话，认真地听着。
“我喜欢一个人。”
“是少门主吗？”少年忍不住问道。
天夜忽的笑了，“那是我哥哥呀！”
“啊？那是谁？不会是门主吧？”少年惊讶的问道。
“不行吗？”天夜眨着眼睛道。
“这个……没什么不行，反正你又不是他的妹妹。只是……怎么……太不可思议了。”少年有些语无伦次。“青泽总觉得小姐应该喜欢上随和开朗的少门主，而不是阴郁冷漠的大门主。”
“呵呵，那是由不了人的。青泽，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她苦笑着道。
“小姐，这个很麻烦的。门主他明白吗？如果他不明白，那你该多苦？”青泽皱着眉道。
“是很苦，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怎么办呀？他说了他只喜欢一个人，除了那个人不会再喜欢别的姑娘了。所以，他到像现在都没有成亲呢！”天夜垂下头道。
“其实，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天星哥哥了。虽然他对我并不是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他。只要他开心，我我愿意去做任何事。
可是，他似乎从来都不开心。从小到大，他总是很忙，很少陪我。那时候，我常常坐在门口等他回来吃晚饭。每次还没等到他回来，自己就先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饭桌前了。他也不说什么，只叫我吃饭。他吃过之后就不理我，自己上楼去睡觉了。”
“我那时候还小，总是害怕一个人。和哥哥住在照月阁的时候，我晚上都是和他一起睡的，哥哥搂着我就不怕了。
可是天星哥哥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他平常都不让侍女伺候，我自然也不敢靠近他。但是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我喜欢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心。他的身上有种干净的清冷的香，我很喜欢那种味道。但他很少抱我，除非我生病。”
“有一次是冬天，他让我穿棉衣，可是我弄不好扣子，他也不管就走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受寒了，坐在那里直发抖。他看到后可焦急可担心了，把我抱起来裹在他的袍子里，那时候我觉得好开心好幸福，觉得只要看到他就够了。
他的眼睛很漂亮，明明是紫色，但是那会儿却像是变成了红色。那时候我还在想，他是不是哭了呢！他抱了我整整一天，亲手喂我喝药，很温柔的对我说话。可是当我病好了之后，他又变成原来冷冰冰的样子了。”
天夜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
“于是我常常希望生病，因为那时候的天星哥哥会很温柔很亲切的对我。我从来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但是那时候的我，可以从他身上找到类似于母亲的感觉。虽然他明明是个男人。我对他的的依恋很深很深。”
她看上去有些忧伤，眼睛又开始湿润了，下巴轻轻搁在手臂上。青泽默默的听着，神情似有几分困惑。
“有时候我一个人实在害怕的不敢睡，就偷偷跑上楼，推开天星哥哥的门跑进他的房间。他或许很累吧，所以每次都睡得很沉。虽然他武功很好，但是我每次偷偷进去他都不会发觉。
我常常坐在他窗前的地板上，抱着膝静静的看着他睡着的样子。他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连睡着的样子都是那么好看。”
“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在，每次在他醒来之前我都会离开，然后偷偷跑回去睡觉。所以他见到我没起床便去叫我。不过，他走了之后我又开始睡觉。这样，白天会过得比较快一点。到了晚上，我就又可以看到他了。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从来没有人知道。”
她这会儿似乎没有那么伤心了，脸上隐现出明朗干净的笑容，只有眼底的忧伤若隐若现。她轻轻叹息道：“我从小就和两位哥哥在一起，很多事他们都没有告诉过我。从来没有人告诉我，那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办？要不要让他知道？”
“不过现在也不用再困惑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他的心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我真庆幸没有说出来。”她苦苦的一笑道。
“为什么呀？”一直沉默的少年忍不住开口问道。
“因为他有喜欢的人呀，所以我不想让他觉得烦恼。就像我现在，绝对不愿意知道有别人喜欢我一样，一定会很烦的。”她解释道。
青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天夜忽然站了起来，道：“我现在不上心了，但是我很生气。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天星哥哥呢！有时候我真的特别生他的气。”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要好好睡一觉，做个好梦，也许睡醒了，会好点。”她跺了跺脚，招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去。
风儿迎面吹来，她脖颈间的白色丝巾如同蝴蝶般翩翩展翅。
离他们不远处的大树后，一片黑色的袍角在风中轻轻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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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找我呀？”门被推开，一个欢快的影子蹦了进来。
白衣微微一动，天星不自觉的别过了头，避开了那抹浅浅的水红。
“过来吧！”旁边的天月招收唤道。没想到他们都在，天夜有些不自然，默默走过去坐到了天月身边，瞟了眼天星，见他正漫不经心的玩着茶杯，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
“找你们来呢，是因为有件事要商量。”天月清了清嗓子，往两边瞧了瞧。天夜低垂着头，鼓着腮帮子吹额前的发丝玩。天星依旧在把玩着茶杯。
“那个，小夜呀，也不小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啊，哥哥，你要成亲吗？”天夜哇的叫道。
天月的脸刷的红了，转过头怒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
“嗯哼，是这样的，小夜都十八岁了，常言道，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
天月刻意装出来的正经样子让小夜忍俊不禁。
“所以啊，我觉得该给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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