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等你很久了。”路米亚正视过来,虽说在笑,但眼底却对面前的塞西露出深深的嫌恶。
早在七年前,看着朱利尔斯被塞西欺负并且最终使计赶出鹰族部落差点死去的时候,路米亚就对塞西深恶痛绝。他可不像朱利尔斯那么好心,他无法原谅任何伤害朱利尔斯的家伙。
之前看到那袋果子,他立马就猜出是塞西搞的鬼,但那时无凭无据,他也不愿意声张。与热血的兽人不同,冷血的有鳞族兽人则更喜欢掌控一切,让猎物逃无可逃的的狩猎方式,他非常有耐心,因为他知道必须等待时机。
然后他终于等到了。
另一边,安则不可置信地望着塞西,他无法相信,自己曾经喜欢的雌性,竟然对自己的家人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他以为平常塞西只是跟利达吵吵架就算了,却不知塞西竟——
心脏紧紧一缩,像是被割了一刀,喉咙亦无法出声。
“是你么……”安喉咙颤抖,手用力握着,指甲深深扎进肉里,“是你伤害了利达。”
听见这话,原本有些惊诧的塞西很快恢复冷静,他凝着四周跳动燃烧的火把,以及拿着火把的人,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周围的包括长老在内的人,忽然冷笑道,“呵呵,真是可笑,什么伤害了利达,我怎么听不明白。”
安忍不住说道:“今天路米亚特意在大家面前说出利达血液带毒和夜光草的事情,为的就是引诱凶手做贼心虚——”
“做贼心虚来采夜光草?”塞西冷冷打断安的话,面无表情地哼道,“夜光草是常见的药物,我晚上来采集难道也有错么?不要把你的臆想强加在我的身上,要是这样,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听见这话,阿列简直要气坏了,他指着塞西,怒道:“纵使全世界都是好人,你也不会是好人!当初就是你害得我差点被火熊吃掉的!”
“呵呵,阿列,请你不要含血喷人,请问你有什么证据。”瞥着阿列,塞西丝毫不畏惧。
没料到塞西竟然这么厚脸皮,阿列气得浑身颤抖,萨利亚急忙过去给他顺顺气,生怕他气坏了身子。
塞西依旧坚称自己只是来采药,与伤害利达的事情无关。
早料到塞西会狡辩,于是阿斯拉小心从兜里掏出一把骨刀,塞西看见,眼眸忽然闪了闪,复又恢复平静。
他认得,是那把被丢进水里的骨刀。
“这是你的骨刀吧。”缓缓的,阿斯拉皱眉问。
“不,不是我的,我不认识。”谁料塞西竟然继续否认。
“这是当初你从卡伊身上拿走的骨刀,你不可能不认识。”一旁的凯鲁开始帮腔,“也是你今天故意扔进河里的。”
“谁看见了?你么?”塞西冷笑道,“欲加之罪,你们现在就是要联合起来污蔑我!什么我扔进河里,我还怀疑是不是你们偷走了我的骨刀扔进河里呢。”
“你这是狡辩!”阿列大声道,但又无言以对。
“证据呢!”塞西口口声声要证据,“没有证据就别想冤枉人!”说罢要走。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路米亚抬起头,在塞西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露出淡淡微笑着,轻声说:“证据,就在你自己身上哦。”
“……什么意思。”蓦地,塞西止住了脚步。
“就算我们不能证明是你伤害了利达,但是利达流血的时候,你一定在现场。”路米亚以肯定的语气说。
奇怪路米亚得出这个结论,不只是塞西,就连凯鲁也不由得问:“路米亚怎么知道。”
轻笑几声,路米亚的视线缓缓落在塞西身上,他对塞西说:“看看自己的双手。”
感到莫名其妙,塞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觉自己的两只手竟然都黑了!并且手指渐渐失去了知觉,他吃了一惊,连忙问路米亚,惊慌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也不理解。
而路米亚睁开眼,不紧不慢地弯唇,缓缓道来:“你中毒了。”
“中毒?”旁人不解,萨利亚问,“难道是利达的血?”
“利达的血有毒是真的,用夜光草能缓解毒性也是真的,但是……如果有人长时间跟某种东西待在一起,利达的血其实对他是无效的,反而服下夜光草之后,就会成为剧毒无比的药物……会使得人迅速从四肢开始坏死。”
没有卖关子,路米亚上扬眉毛,轻笑道:“那便是赤色果。”
“赤色果?”安头一个反应过来,他想起之前凯鲁说过利达就是因为吃了赤色果导致难产,差点没命,于是对这个字眼尤其敏感,可是……这关塞西什么事情?难道……?他怔怔看着路米亚,试图想要用他的话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当塞西听到赤色果的时候,脸色霎地发了白,不觉退后两步。
而路米亚仍在继续解释:“赤色果是生长在不见天日的悬崖下面的果实,与红色果实很相似,却是专门吸取不慎落入悬崖下的动物精血为生的毒果,它有一种特性,那边是就算把果实采摘下来,果实本身也会吸取携带者的精血,并且不断放射出一种有毒的物质……”若有似无望向脸色愈加铁青的塞西,路米亚说,“这种有毒的物质逐渐使得人消瘦,与夜光草混合之后,会迅速引起败血症,不过请放心,果实其实能发散的毒素很少很少,除非那人近身带了好几年,否则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听到这儿,塞西的步伐有点儿踉跄起来,但他依然故作镇定,只是不说话。
玩味地看着塞西的一举一动,路米亚的视线愈加阴鸷,但他一直是笑着的。
拉莫尔静静站在路米亚的对面,他定定看着路米亚的脸庞,胸口泛起一抹说不上来的奇怪滋味。
周围人都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凯鲁忍不住,接话问道:“当初在利达的红色果实中发现的赤色果似乎颜色很深,也不怎么新鲜,请问赤色果能保存很久么?”
“只要不断有精血养着,它的果实就不会腐烂。”路米亚说着,然后直直盯着塞西,“而被吸取了精血的人会渐渐面色憔悴,枯瘦如柴,呵呵——我想这七年来,你都把当年那些害得朱利尔斯差点发疯死去的赤色果藏在家里吧?”
听见这话,众人惊骇,不由得转而看着路米亚。
“你……你不要含血喷人!”瞪圆了眼,塞西很是生气,但他此时的气势弱了不少,望着渐渐坏死至手腕的双手,他发觉手指已经没有知觉了。
并没理会塞西的否认,路米亚只是直直望着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一滴地殆尽,他说:“当年你为了得到卡伊,便偷偷将赤色果当做红色果实拿给朱利尔斯,害得他体内的血气失去控制,差点连孩子都生不下来,最终无法抑制兽化……”
听见这个话,阿列突然想到多年前,塞西曾经让自己把一包“红色果实”交给朱利尔斯的场景,那时候他还没认清塞西的真面目,以为他是好心,所以帮忙拿给了朱利尔斯……没想到,那竟然是赤色果?
更加气愤,阿列难以抑制自己的怒火,慢慢握紧拳头,眼眶也因为生气而氤氲起来。
有什么比利用自己陷害自己的好友更龌龊,更令人发指?想到朱利尔斯那时候还不顾一切兽化到火熊巢穴来救自己,他心里头对塞西的怨恨就更多一些。用别人的不幸来换取自己的幸福,过去是朱利尔斯,如今是利达,他不明白塞西为什么可以过分到这种地步。
这边,路米亚的话仍在继续:“但你仍不满足,为了赶走朱利尔斯,不惜害死自己的母父,嫁祸给朱利尔斯。”冷冷地抬眼,竖瞳之中蕴藏着深深的,好似要燎原的火焰,而他的语气是那样平稳,那样深沉,那样幽长而缓慢。
就像渐渐剥开真相,路米亚要让塞西无所遁形。
然而塞西依然想要狡辩,路米亚却不客气地指着他的双手,对他说:“赤色果的毒素已经开始反噬你自身了,并且很快就会让你全身坏死——我并不是开玩笑,如果你还想狡辩,不肯承认自己的罪孽,我是不介意看着你死去,呵呵,你放心,这种死法非常仁慈,你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路米亚,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塞西毕竟是——”鹰族部落的长老不忍心,想来说情。
“我不是你们鹰族的人。”路米亚却冷冷打断长老的话,“而且,这是他咎由自取。”冷冷地笑着,路米亚一丝同情之意都没有,“如果他没有害人之心,绝对不会到这样的地步,无论是以前对待朱利尔斯还是对待利达,都无法原谅!”沉重的语气宛如死神般宣判了塞西的命运。
“除非他道歉——”
一语惊醒,眼看自己的手指渐渐发黑,并且失去知觉,塞西终于发抖了,他感到害怕,于是语气软了下来,赶忙转身对路米亚说:“我道歉行了吧,快救救我!”
“你不该跟我说对不起。”路米亚低沉说,“你该跟朱利尔斯说。”
“朱利尔斯?”眼瞳骤然睁大,塞西吃了一惊,随即像是万念俱灰,张开嘴,愣愣嗫嚅道,“可他去了……鳄鱼沼泽。”
“什么?!”凯鲁大惊,他知道鳄鱼沼泽,一直以来,去那里的人都没有活着回来的。
“你把孩子扔在鳄鱼沼泽?!”安瞬间也明白了塞西的话,头皮发麻。
突地反应过来,塞西急忙摇头,仍在拼命狡辩,他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只是看到有人把你的孩子……对,把你的孩子带去鳄鱼沼泽。”
“你怎么看到的?”阿列冷冷过来,反问。
“我……”一时回答不上来,塞西开始觉着自己的肘部一下都没了知觉。
“别再狡辩了,是你把孩子带走的!”好一会儿,长老身后的一名兽人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塞西喊道,“我大早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塞西好像抱着什么去往鳄鱼沼泽,谁知道——”
那人正是昨天被揍伤的雅迪。
“对啊!我也看见了塞西今天好像去往河边,往河里扔了什么东西,现在想想,果然是凶器吧。”又有人开始小声补充。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开始纷纷指责塞西,而塞西则因为手的坏死不予理会,他猛地追上路米亚,拦住他,说:“我不管你怎么样,我已经道歉了,你必须救我。”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根本毫无反省。
冷笑,清了清嗓子,路米亚回头,然后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清晰地问塞西:“塞西,我很想知道,当年杀死你母父的人,究竟是谁?”
一句话令塞西后脊背发凉,喉咙发紧。
塞西不肯承认。
但是路米亚并没有等到塞西回答,便要走,塞西不想死,于是急忙叫住了他,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解毒的方法!”
冷然转首,竖瞳毫无感情望向黑暗的前方,好一会儿,路米亚从阿斯拉的手里接过那把骨刀,然后扔在地上,头也不回,淡淡地说:“很简单,把你坏死的地方切掉。”
“什么?切掉?!”塞西大喊,“怎么可能!我岂不是失去双手!”
“呵呵,不仅是失去双手,而且切除的时候会非常痛,是那种巴不得自己死去的痛……”漠然开口,路米亚讽刺般地说,“但我劝你早点儿下手,再晚点儿,你失去的也许不只是双手了呢。”撂下这句话,路米亚转身离去,头也不回,拉莫尔急忙跟着走去,而其余人纠结了片刻也相继离开。
“安……”长老有些不舍。
“雅迪,带长老回去。”安冷冷开口,头也不回。
最后,当那些火把渐渐远离,山涧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幽暗,空气中浮现着淡淡的,夜光草的气味。
只剩下安和塞西。
缄默着,安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望着塞西,这个他曾经喜欢的雌性,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歹毒?
他感到不解,更感到心痛和憎恨。
借由夜光草的光芒,眼看手臂坏死继续加深,塞西非常害怕,他不由得哀求安,道:“安,求你帮帮我!”他已经没有手可以握刀切除坏死的手,为了活命,他只能求助于安。
“当初,是你害死了卡拉叔叔吧。”久久的,安突然开口,声音幽幽的,“我都看到了。”
塞西则震惊不已,他无法置信地抬起头。
“我曾是那样喜欢你,对你做的错事不闻不问,甚至愿意成为你的帮凶,为了你,我害过阿列,甚至对卡拉叔叔的死三缄其口……我以为你会喜欢上我。”安的语气静默而不温不火,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安……救我!”对于安的态度,塞西感到有点儿害怕,却依然继续求救,“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
闻言,安抿唇,蹲□,捡起了那把骨刀,放在眼下看了两眼。
这的确是那个兽人的骨刀,上面却残留着利达的血的气味——那是无论如何也冲刷不掉的味道。
安不由得想到当初,自己对塞西那样痴心,却被视若草芥。塞西为了跟那个兽人在一起,竟然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但就是这样的塞西,让他遇到了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利达,是利亚使他成为了幸福的兽人,然而,塞西却毁了这一切。
下药害得利达难产,捅伤利达,甚至还把他的孩子丢在鳄鱼沼泽。
“你伤害了我的家人。”安闭上眼,轻轻地说,然后再塞西震惊的目光下扔下那把骨刀,站了起来,“我无法原谅你,因为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厌恶至极。”
眼眶泛红,安的视线愈加愤怒,他从上至下看着如今的塞西,摇了摇头,说:“你太自私,你从来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是你让所有人不愿意帮助你。”然后转身要走。
“安!不会不理我的!”塞西哀求地喊。
“对不起,塞西,我想帮你,可我的心已经……无法原谅你。”想到倒在血泊里的利达和也许已经被鳄鱼吞食惨死的孩子,安狠下心,咬唇,握拳,抛下哀嚎不已的塞西离开了。
与此同时,巡逻的兽人在村口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卡伊和婴儿,连忙把他们带回了安那里,拉莫尔发现只有父亲回来了,于是便问:“我的母父呢?”
摇摇头,巡逻兽人说:“回来只见到他们,没见到别人。”
于是拉莫尔不禁着急起来,而当布莱斯对卡伊检查身体,发现他是中毒之后吃了解毒药草才昏迷之后,突然沉默起来了,他说:“是他……”这种用药手法,是莱伊。
路米亚与雷哲相视片刻,好像心知肚明般的动了动嘴角,赫姆发觉,便焦灼地问雷哲:“雷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想欺骗自己的伴侣,雷哲说:“是那个人把朱利尔斯接走了。”
“那个人?”赫姆不明白。
“是莱伊么……”西蒙的眉毛登时皱了起来。
无奈耸肩,路米亚回答:“看来是的。”
“我要去找母父!”拉莫尔说着就要出门,幸好被门口的萨利亚捉住,突然的,一直在给卡伊查看身体的布莱斯回过头,有些苦涩的对大家缓缓开口,“没关系的,莱伊那孩子是不会伤害朱利尔斯的。”
“布莱斯!那家伙以前做的坏事还少么!”西蒙无法原谅莱伊,口气非常重。
“但是至少他愿意给朱利尔斯续命到现在,”布莱斯慢慢看过去,有点儿忧伤地道,“朱利尔斯能活到现在,并且完成兽化,你我知道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相信莱伊来找他,一定有别的原因。”说到这儿,布莱斯倏地望向路米亚,“虽说现在问有些晚,但是……你们是为什么来雪山呢。”
布莱斯的目光异常平静。
对视过去,路米亚缓缓站直身体,对布莱斯,以及周围的人说:“来之前,我听朱利尔斯说,那个人要他到雪山后的一个洞窟中寻找一样东西……”
眼珠蓦地睁大,布莱斯震惊:“雪山后的洞窟?”
“是不是那个充满了熔岩的洞窟!”比起布莱斯,西蒙则显得更加惊诧。
大家显得有些不解,而西蒙则悄悄握紧拳头,咬牙道:“那里是朱利尔斯的父亲葬身的地方,也是雪狼族和兽耳族灭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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