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开学了,一回到学校,默默同学就立刻发现,只是短短一个暑假过去,潇潇似乎变了很多,原本就有些内敛的她,越发沉默寡言,而且,和上学期明显不同的是,自开学以来,她一直闲云野鹤般独来独往,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潇潇沉静但略显苍白的脸,看着潇潇深幽的眼眸,无数次,她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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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发现,从来和潇潇无话不谈的自己,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
姚远也发现,宋聿同学自开学以来,突然又跟打回原形一样,不再以模范学生自居,他又开始经常在宿舍睡觉,而且,也很意兴阑珊,沉默寡言,几乎一言不发,不论做什么事,他都十分冷漠,十分心不在焉。
同样的,姚远也是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
终于,有一天,在熄灯之后,默默想起来窗帘似乎没有关严,要知道,女研究生楼后面就是男生楼,据说经常有人用望远镜来瞻仰她们这些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她又不是不知道d大学生把这栋楼称为熊猫馆。
于是,为防患于未然,她急急起身去关窗帘,但是,当她走到窗前,无意中往外一看,立刻,她就愣住了。
在宿舍楼前,那个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垂着头,站在那儿。
是宋聿。
她擦擦眼睛,再擦擦眼睛,的的确确,是好久不见的宋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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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垂着头,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她一把拉起早已躺在床上,但她知道一定没有睡着的潇潇,二话没说,把她拉到窗前。
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向外看。
潇潇也看到了,她静静地看着那个修长的,熟悉的身影,然后,她低下头去,默然转身,又躺回到床上去。
那晚,默默知道,潇潇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一连好些天的夜晚,宋聿都站在她们宿舍楼下,一直到天亮。
这一年的九月十二号又到了,这一天,是潇潇和宋聿的生日。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由于从女士和孝庄罕见的沉默,家里的气氛空前沉闷,毫无生气,宋致山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大打折扣。
因此,和去年截然不同的是,似乎全家,包括宋致山在内,都有点意兴阑珊,提不起给潇潇和宋聿过生日的任何兴致。
而这两个当事人,更是毫无兴致,一脸的无所谓。
当这两个人在这天的下午回到家里后,都只是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即便不得已出来打个照面,潇潇照旧低头,目不斜视,而宋聿,依然表情复杂地一直盯着她,然后,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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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全家只是简单地,在晚上,吃吃长寿面,再买了一个大蛋糕,就权当给两人过生日了。
晚上七点多,正当全家围在一起,默不作声地吃着面条的时候,潇潇的手机响了。
自然还是沈寒培。
就听到沈先生依然是那么温文有礼的声音:“潇潇,祝你生日快乐。”
潇潇淡淡一笑,致谢:“谢谢你,沈先生。”
宋聿手中的筷子蓦地一顿,在碗沿轻轻敲击出清脆的声音。
沈寒培似是微笑地说:“潇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出来一下,为你单独地,庆祝一下生日?”
然后,又添了一句,“我现在就在上次那个法国餐馆,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潇潇略略沉吟了半晌,然后轻声说:“好,请稍等,我一会儿就到。”
接着,她起身:“宋叔叔,妈妈,刘阿姨,张阿姨,”她瞥了一眼低着头,停下筷子的宋聿,“你们先吃,抱歉,我要出去一下。”
宋致山微笑了一下,看向潇潇,“我打电话让老王送你一下吧,顺便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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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发现,第一次,老妈从珊女士用不甚苟同的神色看了宋致山一眼,又朝宋聿投去了一瞥,然后,看向女儿,“潇潇,没什么事的话,记得早点回来。”
她的眼里,是满满的关心和了解。
孝庄也关心地瞥了一眼潇潇,然后,神色复杂地,又瞥了宋聿一眼,也缓缓开口:“潇潇,早点回来。”
潇潇心里一暖,朝宋致山微笑地说:“宋叔叔,不用了,我自己打个车过去,你们吃,我先走一步。”
她再也没有向宋聿看过去,因此,她没有发现,宋聿的手,握得有多么的紧,几乎,失去了任何血色。
在那个法国餐馆,沈寒培静静地坐在那个老位置上,等着她。
他的手边上,放着一大束香水百合,清新欲滴,十分耀眼。
香水百合,是潇潇最喜欢的花。
潇潇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沈寒培十分有绅士风度地站起来,把潇潇领进座位。
然后,他也不说什么,只是递过那束花,“潇潇,生日快乐。”
潇潇看着那束花,沉默不语,半晌,微笑了一下,接过去,“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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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是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过了不知多久,潇潇似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地抬起头来。
对面的沈先生似乎知道她有话要说,只是看着她,静等她开口。
他就看到潇潇平静,然而很坚决地说:“沈先生,实在很抱歉,我今天来,是有些话要跟你说清楚。”
沈寒培扬扬眉,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潇潇又深吸了一口气,略带歉意地看着沈寒培,“对不起,沈先生,我不能接受你的一番心意,非常抱歉。”一想起最近她和宋聿的种种疏离,种种误会,她的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深深的酸楚,同时,眼眶蓦地一湿。
为什么,在她的心已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时候,而这个人,带给她的却是如此失落,如此无助,如此空荡荡的感觉?
对她的这番话,沈寒培已经早有预料。
他并非等闲之辈,去年第一次约潇潇出来,她匆匆忙忙地提前离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在门口等着的那辆丰田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临走前很是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的小男生有些面熟,但一时有点想不起来。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把车牌号记了下来,回去之后,立刻派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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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不一会儿,消息就反馈回来了,那辆车,居然登记在他认识的一个人名下,那个人,就是宋致山。
他再回想起宋先生结婚那天所见的人和事,突然间,想起来了,那个有些面熟的小男生,想必就是婚礼上曾经见到过的,宋致山闲谈时也跟他提到过数次的,现在在d大念书的儿子,宋聿。
他心里约略有些数了。
去年有一天晚上,他去d大找潇潇,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又看到那个小男生,十分生气地,直直地从他们身旁一阵风似的掠过。
他心里更有数了。
接下去,有很长一阵子,潇潇对他的电话或短信,只是简短地,礼貌性地应答,他想,他知道那是为什么,因此,他也很少主动去找她,只是时不时地,打个电话或发发短信,简单问候一声。
他已经等了很久,他可以继续等。
直至这个暑假,在从女士的安排下,他才又跟潇潇联系逐渐频繁起来,但是,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注意到了潇潇不时的若有所思,心不在焉,还有那一丝丝的勉强。
而且,那天在君临广场上,他不是没看到那个叫宋聿的小男生看着他和潇潇时,眼里掩饰不住的怒火,和临走前最后一眼里极其明显的敌意,他更记得那天送潇潇回去时,她的恍恍惚惚,神思不属。
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
但是,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小男生,就这么轻易放弃,他也就不叫沈寒培了。
于是,他微笑着,“那个男孩子,叫宋聿对不对?”
潇潇十分惊讶地睁大眼,看着他。
沈寒培继续微笑,“潇潇,那个让你一直以来,不能接受我的男孩子,是宋聿,我说得对吗?”
潇潇默默地,又低下头去,她的脸上,掠过一阵深刻的痛楚。
一贯眼光敏锐的沈寒培,并没有忽略她脸上那深深的痛楚,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凝视了很久很久。
正当他开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他看向了她的身后,他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但是,他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潇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比宋聿还要大上两岁。”
潇潇没有抬头,但是,她的声音低低的,十分清晰:“年龄不代表什么。”
沈寒培微微一愕,但只是片刻,即恢复不动声色,继续悠悠地说:“他不够成熟,也不够稳重。”
潇潇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什么时候,对面的这个沈先生居然有这样的闲心来品评别人了,要知道沈寒培一向温和内敛而含蓄,从不锋芒毕露,现在的他,似乎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但是,现在的她暂时没有心情研究这个,她继续下意识地,维护般地淡淡开口:“你说的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历练的。”
沈寒培的眼底,闪过一道激赏的眼神,但是,转瞬即逝,他喝了一口咖啡,看向潇潇,又闲闲开口:“他似乎脾气也不太好。”他犹记得宋聿恶狠狠的,似是要吃了他般的眼神。
潇潇微笑了一下,“多给他点时间,他会改的。”总有一天,宋聿会成长起来的,他也一直都在努力,而且,他的努力,她都看得到。
沈寒培气定神闲地再接再厉,“我好像听你妈妈说过,宋先生正在帮宋聿物色理想的对象,而且,似乎已经找到了。”
潇潇低下头去,默然半晌,然后抬头,那一瞬间,沈寒培看到她脸上闪耀着温柔,坚定,还有些微的酸楚,“爱一个人,无须回报。”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爱他,这就够了。”
这些日子以来,经过反反复复的夜不能眠,她唯一能够真正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她爱宋聿。她爱他的深情,爱他的倔强,爱他的诚挚,还有,爱他的不顾一切。
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变幻,她都确信这一点。
或许,对她而言,这就足够了。
即便,即便,即便……
她的心里,又掠过一阵痛楚。
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即便那样,她也绝不后悔。
沈寒培的脸色略略一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继续看向她身后,微笑了一下,“潇潇,我想,你身后站着的这个人,会比我更高兴听到你刚才的这番话。”
潇潇一愣,下意识回头,紧接着,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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