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一匹高头骏马载著高大英武的男子一路奔驰到养蜂夹道的「狱神庙」前。(
尊贵庶女)
「狱神庙」自康熙年间起,囚禁的都是犯罪的皇子和宗室亲贵,几十年来不曾修整,如今已是残破不堪,蛛网密布。
坐在外间打盹的执事笔帖式听见马蹄声,睁眼瞧著来人,见那人一身齐整的官服,冷傲地跨骑在骏马上,再仔细看那人的脸,觉得眼熟,怔怔想了片刻,陡然吓得立起身来。
「二爷!」执事笔帖式认出那人是显亲王府的二贝勒衍格,慌忙躬身请安。「奴才给二爷请安!」
「典狱官呢?」衍格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笔帖式,然后迳自走进「狱神庙」内。
「回爷的话,正在用饭呢。」执事笔帖式来不及通报典狱官,只好紧张兮兮地跟在衍格身后。
衍格穿堂过廊来到正殿,看见一名中年男人和一名妙龄女子正面对面地坐著吃饭。
「巴爷,衍格贝勒来了!」执事笔帖式急忙向中年男人打手势。
那中年男人立即起身,拉著妙龄女子的手朝衍格叩头请安。
「如才巴宁,小女娴馨,请二爷安。」
「皇上口谕,命我前来看看唐烽,他如今囚禁在何处?」衍格的目光只在他们脸上淡淡扫过一眼。
「在东偏殿,奴才给二爷带路。」
巴宁躬身在前头领路,衍格跟著他走出正殿。
那跪在地上的妙龄女子娴馨缓缓地站起来,眼神闪著狡黠的光芒,执著凝视著衍格的背影,嘴角幽幽地扬起。
巴宁将衍格领到了东偏殿。
「唐大人,显亲王府衍格贝勒前来看你了。」巴宁在门外说道。
「把门打开。」衍格吩咐。
「是。」巴宁立即开了锁。
衍格走进屋,就看见头发花白的一品大员唐烽,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靠著墙坐在木榻上。
唐烽听见声响,转过头,木然地看著衍格。
「退下去,任何人皆不许靠近,我有话要问唐大人。」衍格走到木榻前,撩袍坐下。
「是。」巴宁躬身退了出去。
「显亲王府?你是衍格?」唐烽用那双年老昏花的眼盯著衍格。「你就是丹臻的儿子吗?」
「唐大人记性甚好,我记得小的时候曾在皇宫御花园里见过唐大人。」衍格微笑说道。
「皇宫御花园?」唐烽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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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格沉思地看著唐烽,毕竟是朝廷一品大员、三朝旧臣,模样再狼狈也气度不凡,这样一个白发稀疏、瘦骨嶙峋,脸上的皱纹如残菊一般的老人,他实在不相信他会犯下杀害钦差的大罪。
「唐大人,皇上谕令我为监察御史,坐镇京中府衙,我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唐大人这桩疑案。」衍格直接切入重点。「唐大人,你的案子六部会审多次,你均俯首认罪,刑部已拟判你斩立决了,你有何话说?」
唐烽怔忡良久。
「人确实是我杀的,我无话可说。」他深深地垂下头。
「皇上怜惜你是三朝老臣,所以对这件案子十分挂心,皇上和我都不相信刘聪怀刘钦差是唐大人杀的。」衍格轻轻叹口气。「唐大人,我不明白你究竟替谁顶罪?又为何要帮人顶罪?」
唐烽缓缓摇著头,默不作声。
「唐大人,你供称自己是用绳子将刘聪怀勒死的,但是刘聪怀身材壮硕,又正值壮年,而唐大人已年过七十了,垂垂老矣,要动手勒死一个壮汉并不是易事,唐大人是否有隐情?可据实以告。」
「当时刘钦差已醉得不醒人事,所以老夫想杀他也不算太难。」唐烽疲惫地低语。
「但是唐大人因何故杀他?动机是什么?」衍格又问。
「动机……」唐烽仰首望天,喃喃自语。「刘钦差酒醉失态,调戏我府中女眷,因此老夫才动怒杀了他。」
衍格思索著,心中渐渐雪亮。
「其实,刑部书吏所写的户单上不只有勒痕而已,还有另一处致命伤。」他深深地看著唐烽。「唐大人,既然你供称刘聪怀是你杀的,那么那一处致命伤是如何造成的呢?」
「这……老夫已不记得了。」他缓缓摇头。
「在他的后颈处有一大块暗紫色的伤,唐大人,那是什么东西击打出来的,你竟然会不记得了?」衍格咄咄逼问。
「是……棍棒。」他迟疑地回答。
衍格捏著鼻梁,长长地叹了口气。
「唐大人,让我告诉你吧,尸体后颈并没有瘀伤,真正的致命伤是他喉咙口用利器刺出来的一个血洞。」他已经可以断定唐烽并没有杀钦差刘聪怀了。
唐烽嘴唇颤抖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大人,你的案子我会奏请皇上再审,不得已还得开棺验尸,我一定会洗刷你的冤屈,不会让你为他人顶罪。晚辈先回宫向皇上覆命了,告辞。」衍格缓缓站起身。
「不!」唐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抖瑟瑟地翻身朝衍格俯首叩头。「老夫没有冤屈,刘钦差确实是我杀的,我愿意领罪,恳请皇上立刻下旨判我一个斩立决吧!」
衍格有些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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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人,你现在该是享清福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为何执意为人顶罪,你这一生的清誉不该毁在一桩冤案上。」
唐烽闭上了眼,一滴混浊的泪珠从他忧郁的眼中滚落。
衍格从唐烽的眼泪中洞悉了一切。
「唐大人,能让你心甘情愿牺牲顶罪的人,必是你的至亲无疑了。」
唐烽的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脸上老泪纵横。
「我年岁大了,离死已不远,我心甘情愿认罪。衍格,算老夫求你,你就放过」他顿住,放过谁?他不敢说出口。
「唐大人,人是谁杀的,就该由谁抵命,一旦让我查明真相,我绝不会放过他!」衍格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东偏殿,对唐烽绝望的嘶喊充耳不闻。
「二爷问完话了?」一见衍格走出偏殿,守在外头的巴宁立即迎上来。「小女给二爷沏了一壶热茶,爷喝过热茶再走吧。」
「好好照看唐大人,不许怠慢,不许喝斥。」衍格边说边走向正殿。
「奴才明白,咱们大清有不辱士大夫的规矩,奴才谨守著不敢忘。」巴宁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衍格淡淡地点头,一跨进正殿,就看见那妙龄女子似笑非笑地端著茶,似乎就等著他过来,一看见他,立即满面绯红地低下头。
「二爷,请用茶。」嗓音柔软娇腻。
衍格接过茶,慢慢地啜饮,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鹅蛋脸、柳烟眉,眼神佣懒,眉宇娇媚。他出身王府贵族,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但这女子望著他时那份似娇似嗔的神情,让他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虽然巴宁已经说过,但他根本没记在心上。
「回二爷的话,我叫娴馨,娴雅的娴,馨香的馨。」她答得清清楚楚,嗓音清脆娇嗲。
「『狱神庙』里似乎不该有女子出现。」衍格瞟了巴宁一眼。
「二爷,我是给我阿玛送饭来的,陪他吃了饭以后我便会离开!」娴馨急忙解释,白净的脸庞因紧张而泛起红晕。
「别著急,我没有怪罪你阿玛的意思。」他笑了笑,喝完茶后,放下茶杯便往外走。
「二爷要走了吗?」娴馨匆促地问。
衍格淡笑不语,迳自走出正殿。
「二爷慢走。」巴宁一路躬身相送,娴馨也跟随在后,含情脉脉地凝视著衍格的背影。
娴馨对衍格表达出如此露骨的好感,衍格并不是没有感觉,但是他对这个典狱宫的女儿没有多积极的想法,也没有太明显的兴趣。
执事笔帖式已经把他的马牵到门口了,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正要策马离去时,娴馨忽然捧住心口痛苦地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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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馨!你怎么了?娴馨」巴宁惊慌失措地大喊。
衍格看见娴馨突然昏倒,诧异地跃下马察看。「怎么回事?」
「糟了,恐怕是小女的心病又犯了!」巴宁焦急地说。
「心病?」衍格愕然,蹲下身将一脸痛苦的娴馨轻轻扶起,虚软无神的娴馨顺势软软地滑进他怀中。
「是啊,是从娘胎就带来的病根,她只要一心急就会犯病。」
衍格低头望一眼柳眉深蹙、娇喘细细的娴馨,竟觉得她十分妩媚可人。
「你去找大夫来,我先把她抱进去。」他吩咐巴宁,然后弯身将娴馨抱了起来。
「二爷」靠在他怀里的娴馨有气无力地喃喃轻唤。
「什么?」
「你何时还会再来?」她的声音病恹恹得仿佛随时会昏死过去般。
衍格心一动,怔然望著那张娇柔虚弱的脸庞,一瞬间,被她深深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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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爽的午后,于从月独自一人坐在后花园中,检视著桌上各类药材。
「从月,你在做什么?」
于从月听唤,抬起头,看见父亲背著手,气定神闲地走过来。
「爹,您从宫里回来啦!」于从月起身请了安,笑意漾上了嘴角。
于敏中看著爱女,刚过十八岁的从月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再是脸庞圆润、稚气娇憨的小女娃儿了,浓密的长睫覆在她柔美的眸子上,端庄贞静中透著股惹人怜爱的清丽。
「你在做什么?」他看著满桌的药材,奇怪地问。
「我在调配去斑的药丸。」
「去斑的药丸?」于敏中微讶。「预备给谁用的?」
「给娘呀!」于从月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这阵子,娘的脸上无端长了些斑痕,爹都没发现吗?」
「是吗?昨日晚膳时见到你娘,倒没留心看。」于敏中顿了顿。「怎么,那些斑痕长得厉害吗?」
「只要是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脸上长了斑,就算是被丈夫冷落的元配夫人也会忧郁难受的。」她漫不经心地说。
「从月!」于敏中微愠地瞪她一眼。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扯到他的妻妾时最爱与他斗嘴,总要替自己的娘出口气才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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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能容人的脾气呀,将来嫁到夫家可有你受的了。」于敏中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想想,哪个亲王贵胄不是福晋、侧福晋、妾室成群的?你总要识大体、懂分寸,才能讨得丈夫欢心」
「爹,这些药材都是我吩咐紫鹦采买来的。」她转开话题,不想听训。「只要拿白蒺藜、山栀各一两,共碾成细末,以酸醋调匀,夜里涂在脸上入睡,晨起时洗去,约莫十天半个月,脸上的斑痕自然会脱尽了。」
「从月」
于从月假装没听见,一边拿著药材一边说著。
「另外再用白梅、樱桃枝、小皂角、紫背浮萍各五钱碾成粉末,加入蜂蜜揉成密实的丸子,以后每天用这丸子洗脸,最多两个月,斑点就会消失,肌肤也会变得莹白娇嫩了。」
于敏中轻轻一叹,知道她不爱听他训话。
「你做出这些去斑的药丸,府里的女眷可都个个有福了。」
「我只给我想要给的人。」她淡漠地说道。她对人一向爱恨分明,喜欢便喜欢,讨厌便讨厌,从不讨好卖乖、曲意逢迎。
于敏中当然明白她不想给的人指的正是他的三个妾室了。
「你这孩子,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接纳不了你的姨娘吗?」
于从月没有答腔。这三个姨娘正是于府里最大的乱源,她当然接纳不了。所有的争执吵闹都在背地里进行,只有父亲才会以为于府里天下太平。
「从月,最近爹听到一些传闻,我想应该让你知道。」话题一转,于敏中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什么传闻?」
「是与衍格有关的。」
于从月呆了呆,这么多年来,父亲极少主动提起衍格,此番提到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传闻?」她故作平静,
「听说衍格最近与典狱官的女儿娴馨格格来往十分密切。」于敏中忧心忡忡地说,「有不少人亲眼看见衍格带著娴馨格格大大方方地出入茶肆酒楼,显亲王府也因为这件事而闹得沸沸扬扬,爹很担心……你和衍格的婚事有变。」
于从月凝住了呼吸,怔怔杵著。
「从月,这件事你怎么看?」于敏中探询爱女的想法。
于从月钝钝地回过神来。
「爹,显亲王府有意退婚吗?」她的思绪茫然失落。
「显亲王倒没有退婚的意思,但是因为衍格始终不肯亲自上门提亲,所以显亲王和福晋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是衍格想毁婚了?」她紧紧咬住下唇。
「恐怕是。(
绝品邪少)如果显亲王府确定要退婚也没有关系,我这个才貌俱佳的女儿不愁没人要。」于敏中十分关切爱女的心情,柔声抚慰著。
于从月苦涩地一笑。她拿衍格当夫君整整八年了,突然间,她的丈夫可能不再是他,一颗心莫名地空了,一时间不知该拿什么东西装进来填满才好。
「爹,倘若衍格真心爱上了娴馨格格,那我便成全他们,反正咱们两家既没提亲也没下聘,我仍有机会接受其他男人的求亲,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于从月平静地说,唇角挂著一抹淡淡的嘲弄。
「这样也好。」于敏中松了口气。「爹本来还担心传闻若是真的,你就算嫁进显亲王府,也有可能是失宠的命运。」
于从月黯然垂眸,恍然无神地捣碾著钵中的药材。
自从见过衍格的那一天起,八年的时间,他是她唯一想著的男人,八年的时间,足以令情窦初开的少女爱上他。
是爱吧?她想。衍格是她用最多心思关心的男人,他十八岁时受封为贝子,二十岁又受封贝勒,这一年,他二十三岁,皇上亲命他为监察御史,他一上任就翻了一品大员唐烽的案子,查出杀害刘钦差的真凶是唐烽的亲生儿子,这些点点滴滴她都了若指掌。
她关心他,思念他深邃傲然的眼眸,他曾对她说过的话,她都清清楚楚地刻印在心里,这便是爱吧!
她始终认为自己可以嫁给一个她爱的男人,年纪愈长,她愈是期盼著,也愈有幸福的感觉。
只是她忘了,幸福应该是她爱他,他也必须要爱她,才能算得上是幸福。
而如今,衍格先一步爱上了别的女人,她的幸福、她的等待、她的期盼,都在一刹那间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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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什么时候才要回府呀?我走得腿都快断了。」
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上,于从月心不在焉地走著,紫鹦愁眉苦脸地跟在她后头。
「那就去茶馆坐坐,吃吃点心吧。」于从月脚跟一转,往茶馆方向走去。
「又吃啊!小姐,咱们今天已经走了两趟茶馆,喝了一肚子茶水了,你还要吃啊!」紫鹦唉唉叫著。
「天还没黑呢。」于从月不理会紫鹦的抱怨,迳自走进茶馆。
紫鹦实在弄不明白这位主子小姐最近到底犯了什么毛病,整天不肯待在府里,一早就出门乱逛,非等天黑了才肯回去。
「小姐,你是想找什么东西买吗?」拣了茶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紫鹦实在忍不住想问个清楚了。
「不是。」于从月点了君山茶,又加点了几碟京式小点。
「既然没想买什么东西,那为什么每天要出门上街?」真是反常了。
「带你出门上街不好吗?有得玩又有得吃,你还不满意?」于从月的目光在店内的客人脸上淡淡扫过。
「不是不满意,问题是咱们每天一早就出门,然后满街市四处闲逛,也没见你买半件东西,走累了就坐茶馆,吃饱喝足了又继续走,小姐以前不曾这样的,怎么这几日改了性了?」
店小二送来了君山茶和四碟京式小点,于从月慢条斯理地挟起一块枣泥卷送入口中。
「我只是想看一个人。」她淡淡地说。
「看谁?」紫鹦疑惑地问。
「娴馨格格。」
紫鹦错愕地张大了嘴。
「听说衍格常带著娴馨格格出入茶肆酒馆,我想或许会有机会遇见他们。」她端起盖碗茶小啜一口。
「小姐……」终于知道她这几日来的怪异行止是为了什么,紫鹦忽然感到一阵心酸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衍格和娴馨的事情以后,我就一直想看一看娴馨格格,我想知道衍格将来会娶什么样的妻子。」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无法停止对衍格的那份关心,正确地来说,她更想知道衍格爱上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小姐,衍格贝勒若是先遇上你,他肯定会先爱上你的,可惜这些年你们不曾见过面。」紫鹦为她感到不平。
「这也难说,说不定娴馨格格知书达礼,貌美大方更甚于我呢?」于从月对自己没有过高的自信。
「这我可不信!」紫鹦拚命摇头,在她所见过的女子当中,她的小姐是最优秀的一个。
于从月温柔地笑了笑,她当然明白紫鹦的心向著她。
就在此时,茶馆走进一对男女,紫鹦瞥一眼,陡然瞪大眼睛。
「小姐,快看呀!」她的手指拚命指著门口。「人当真给你等到了,他是衍格贝勒吧!」
于从月倏地抬眸望去,果真看见衍格带著一个娇美动人的女子走进来,在她们不远处的窗旁落坐。
八年了,少年已不再是少年,八年的时间在衍格身上琢磨出令人迷醉的优雅风采,眉宇间的傲气依然。
看著他俊美的侧脸,于从月像掉人梦境般失魂怔忡。
她凝睇著他,他却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深瞅著自己眼前甜美的可人儿。
「果然是美人胚子,而且还是全天下男人最难抵挡的那类型!」紫鹦在意的是衍格身旁的女人,她哼笑一声,神情十分不屑。
于从月怔然回神,这才把目光移到娴馨格格身上。
紫鹦没说错,娴馨格格的确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当她娇羞柔弱地笑睨著衍格时,妩媚得足以令天下男人动心。
从衍格旁若无人的目光中,于从月便知道自己输了,他的心已经被娴馨格格占据。她没有嫉妒、没有怨恨,只有心口隐隐的酸疼。
「小姐,喝口茶吧。」紫鹦轻声低唤,却见她神色木然,静静地、痴痴地看著衍格,无情无绪,也没有任何反应。
于从月脸上这样的神情是紫鹦从来不曾见过的,紫鹦心中渐渐蔓延一股对她的心疼与怜惜,就这样静静地陪著她,不再打扰她。
过了半个时辰,衍格和娴馨格格起身离开茶馆。
于从月这时才突然有了反应,倏地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去。
紫鹦匆忙付了帐,立刻紧跟在后头。
出了茶馆,于从月看见对街停著王府的马车,衍格状似亲昵地与娴馨格格头靠著头,笑著说了几句话后便坐上马车离去。
娴馨格格目送马车驶离,于从月站在对街注视著她,刹那间,娴馨格格的唇边露出了狡黠一笑!
于从月惊愕地呆住。当娴馨格格看著衍格时,一双明眸笑得如含糖一般,怎地背过了他,竟笑得如此狡黠,残留著得意的冷笑?
「小姐,这女人……」连紫鹦也发现了。
于从月见娴馨格格走进一间古玩铺中,没有多想,也跟著走进去。
娴馨格格自然不认得于从月,正和古玩铺的掌柜低声说话,见于从月和紫鹦进铺,只斜斜打量她们一眼,就继续吃桌上的核桃干果。
「姑娘,想找什么古玩玉器吗?」掌柜的殷勤招呼。
于从月假装看著架上的瓷瓶。
「我家姑娘随便看看,有合意的再说。」紫鹦边说边冷瞅娴馨格格一眼。
「好,两位姑娘慢慢看。」掌柜说完便转过头去,对娴馨格格轻声笑问:「今天又和衍格贝勒出去啦?」
「嗯。」娴馨格格暗暗得意地笑了。
「你真是好本事啊,四舅可得多巴结著你呐!」掌柜夸耀。
「能进宫当上皇贵妃那才叫本事呢,可惜我没赶上那个机会。」娴馨格格边嗑瓜子边惋叹。
「能嫁进王府当少福晋已经很不得了了,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可别太贪心了。热粥总要吹凉了才好入口,吃太快当心打破碗,这事才刚开头儿,千万不能就乱了阵脚。」
「四舅放心。」娴馨格格不可一世地笑了笑。「热粥快吹凉了,少福晋的位置就要是我的囊中物了!」
于从月和紫鹦惊愕地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有在古玩铺中多逗留,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小姐,这个娴馨格格人前人后两张嘴脸,真够讨人厌的!」一出古玩铺,紫鹦就忍不住开骂。
于从月轻锁著眉,思潮起伏不定。
「衍格贝勒也真是太没眼光了,竟然会喜欢上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听听她的那份心思,她对衍格贝勒会是真心的吗?我看她别有机心,在乎的只是少福晋的位置吧!」紫鹦仍在痛骂不休。
于从月深深吸一口气,打定了主意。
她不退婚,坚决下退婚!
她不能让衍格被作践戏弄,不能让衍格娶一个表面虚伪、心机深沉的女子为妻。她想要保护这个自己关爱了八年的男人。她一直认定的丈夫。无论如何,她都要衍格履行婚约,娶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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