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进去,让我跟你说几句话,就几句话,仙草!”秦王站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唯一一个独门院门口,不屈不挠的跟紧闭的院门说着话。
自从半个月前他从船上一眼瞥见隔壁船上林仙草的影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从颓废的没有人样瞬间精神到简直可以不吃不睡,他紧紧跟着半个来月,总算在这间客栈里把仙草堵在了这间院子里。
“堂堂一个亲王,怎么沦到这份上?!哪有这么堵人家门的?”门‘咣’的一声猛的打开,云秀虎着脸恶声恶气训道,秦王见是云秀,顿时热泪盈眶:“云秀!”叫了一声竟哽咽了,云秀无语之极的往上翻了个白眼,身子往旁一侧,一脚踹开半扇门,斜着秦王一脸厌烦:“进去吧,真是烦死了!”秦王拎着长衫下摆,两步跃过门槛,一路叫着‘仙草’往上房狂奔。
“秀嬷嬷……”随侍在外的小厮头儿讨好的上前想和云秀套套近乎,云秀却瞬间炸毛:“你才是嬷嬷!你全家都是嬷嬷!不长眼哪?!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用什么样的奴才!”说完,‘咣’的一声关了院门,留下小厮头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愕然茫然呆了好半天,才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用什么样的奴才!”
云秀满肚皮气愤郁闷担忧种种,姑娘竟放他进来了,这一放进来,往后怎么办?难道姑娘想回去那个闷死人的王府?云秀烦的猛踢了一脚院子里的歪脖子香樟,这要是回去,那就是从云彩眼里一头扎进十八层地狱!云秀叉腰在院子里眯眼瞄着虚掩着门的上房,翻眼往上看了眼哗哗作响的香樟,又垂下头,左右看了看,掐手捏脚靠到上房窗下侧耳偷听。
“……仙草,听说你被人救起,我寻到浙南,又寻到湖州,寻了这些年,仙草,是谁害了你?周子玉?这些年委屈你了……”
“没人害我,是我自己逃走的。”
“这不可能……”秦王声调一下子上去了:“怎么会?是周子玉威逼你离开我?他已经死了,我替你报仇了……”
“不是!”林仙草拖长声音,又叹了口气:“是我坑了他,他当年说要给宁姨娘父亲申冤,收了宁姨娘和云秀的三十万两银子,却倒手把她送给你,既贪了她和云秀的银子,又害了宁氏性命,我觉得这三十万两取不伤廉,就借你的名头让云秀找他把银子要回来,有了这三十万现金银子傍身,我就和云秀从王府逃出来了。”
“你怎么会离开我?我待你……是王妃?是王妃逼走你的?”秦王已经混乱了,林仙草只能一声叹气:“没有!王妃不容易,她待我很好,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要逃出来,唉,我早就想逃出来了,从……那次溺水差点死了之后,我就打算好了,无论如何要逃出王府。”
“为什么?!我待你不好?我真心实意待你……我……我什么都给你!我一片真心待你……”
“你先喝口茶顺顺,好点没有?咱们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你别激动,我没说你待我不好,我对你也挺好,我和云秀之所以要逃出来,就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想活的长久一点,第二件,想寿终正寝,不想横死。不是因为你不好。”
“你怎么会横死?我怎么会……”
“周夫人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横死?宁姨娘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横死?阮姨娘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横死?之前听说还有七八位姨娘,都是怎么死的?”
“这不一样,你跟她们不一样……”秦王的气势被这些姨娘一路打落,林仙草接着叹气:“我当然跟她们不一样,我跑了。”
“我对你,跟对她们,真不一样。”秦王说的哀怨而委屈,林仙草只好再叹气:“那好吧,我问你,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最怕什么?你知道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是什么样的人?”秦王张口结舌看着林仙草,林仙草今天叹的气比这几年加起来还多:“除了这张皮,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你说你想我,想我什么?你根本就不认识我啊。今天我见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么些年,你找的都是你的执念,再在找到了,那就放下执念,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仙草,我知道你,我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我跟从前不一样,你说的,我从前不知道,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你跟我回去,我就回去,你不跟我回去,我就跟在你身边,这些年……王妃过的很好……我不想回去……”
“就冲你这话,你跟从前一模一样!也不想想,你跟在我身边算什么?你看看!看看我!我这穿的是道袍!我一个出家道姑,你跟着我算什么?我还活不活了?”林仙草的气度用光了,几乎跳脚叫道,秦王两眼放光的看着她:“我也出家!你当道姑,我当道士!反正道士有火居道士,天师门里本来就不禁婚娶,我这就上折子,让世子承袭王位,这是皆大欢喜的事……”
“……”
王妃从邹太后宫里出来,上了车,放下一直按在眼角的帕子,轻松的舒了口气,还真是有志者事竟成,他还真找到仙草了,找到就找到吧,出家就出家吧,官家和太后怜她们母子被弃,这亲王位就原爵承继,这一条比什么都强!仙草是早就绝了生育的,他要陪她一辈子,那就陪着好了,王妃嘴角带笑,听说这林仙草在龙虎山还混的有头有脸,倒是个有本事的……
太子——现在已经是官家了,从太后宫里出来,眉头一路蹙进勤政殿,又烦又怒的摔了只杯子,拿着秦王的折子扫了一遍,又拿起密折看了一遍,将密折重重摔在秦王的折子上,恨恨的‘哼’了一声,就是出家,那也是先帝最疼的弟弟,他嫡亲的叔父,容不得任何人小视半分,哪怕是传承千年的天师家也不行!
“来人!拟旨!”官家冷声吩咐:“传旨,册封秦清之为龙虎山天师门大护法!”拟旨太监运笔如飞,飞快拟好,轻轻提吹了吹墨,小心呈上,官家接过扫了一遍,‘嗯’了一声示意用印,内侍刚要捧旨出去,官家又吩咐道:“再拟一道旨,吩咐各州各路,大护法若游历至其所辖境内,不得惊扰,不得怠慢,大护法起居等,细细报朕,用密折!”官家一边说,内侍一边写,官家话音落下,内侍手里的笔也停了,捧起给官家过了目,一起用印送出。
清江府衙,清江县吴知县在府衙门口滚下马,一边抹汗一边往衙门里奔。平时觉得附郭府城是前世不修,现在总算发现附郭也有附郭的好处!
“府尊,谁知道大护法的船就那么一弯,就弯进清江县,这可怎么办?又不能惊扰,又不能怠慢,那下官去给大护法请安是遵旨,还是不去给大护法请安才是遵旨?大护法的起居还得细报,这可怎么报啊?”吴知县一头一脸汗一大半是急的,单知府眉头紧拧瞄着他,细细的几缕胡须捻掉了一小半,才一脸这还不容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又不得不告诉你的神情道:“这旨意,得掰开了,揉碎了,慢慢的,细细的,想!想好了,再掰开了,揉碎了,再细细的想,想好了,不就得了?!”
“呃!”吴知县听的更晕呼了:“那到底怎么办?到底请不请安?”
“又请,又不能请!”单知府高深依旧:“不请安是不敬,请安是扰,所以,不请不行,请安也不行,那就,不请,又请!你听明白了?”
“……”
“好了,本府跟你说的这样明白,想来你也明白了,赶紧去吧!”
吴知县惶然来茫然走,深一脚浅一脚奔到码头,大护法那只大船已经走的老远了,吴知县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冷汗,这不请又请的请安算是解决了,可这密折怎么写?大护法的起居……那肯定好……大护法么,这过的肯定是神仙日子,就照神仙日子写!
大船上,云秀自己捧着一碗凉粉,大护法和林仙草头对头对着另一碗凉粉吃的头也不抬。
“唔……好吃!清江县码头王五家凉粉,名不虚传啊!再有一碗就好了!”林仙草舔着嘴角意犹未尽。
“就剩这五碗了,我包了圆儿!云秀太能吃了!一个人吃了三碗!”大护法点着云秀抱怨道,云秀咂巴着嘴:“姑娘,回来再往清江县绕一趟,这凉粉真好吃!”
码头上的吴知县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急忙转圈看了一遍,太上老君保佑,可千万别让那位爷再来清江县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番外,是这几天又想了加上来的,因为要结算么。
关于结尾,是这样,这个文,最初就是因为要写个把男主弃若敝履的结局:男渣爱上了女主,爱情热烈时,女主干脆利落的跑了,觉得太痛快了,想写,然后从结尾往前推,一直推到最初的设定,所以,这个结局,不是为了结局而结局,而是因为这个结局,才有了这个故事。
有朋友文后留言说,秦王和仙草是个死局,深以为然。秦王这样的人有持续一生的爱情吗?嘿,别说秦王这样的人,任何人,都没有能持续一生的爱情,持续一生的,是由最初的爱引起的共同的责任,是一同生活的相濡以沫,是多年相伴的亲情和习惯,爱情如鲜花,灿烂只有一季而已。
仙草的处境,一旦爱驰,则命不保,她一直清醒无比,因为一直有鲜血在提醒着她。她从末爱过,她想活,她怕死,她惜命。
……
我想在*时落幕,可是,也许落的仓促了,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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