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两人的轻功,入个宫确实不是难事。难的是,到哪里去找那个贾贵妃。
李莫愁本想自己去,龙熵不放心,说两个人也有个照应,遂两人并行。
“莫愁,那蒙古王妃为什么要救那贵妃的性命?”龙熵道,“她人似乎太好了,不仅帮着纱罗和伊莲,还远远救旁人。”
李莫愁笑了笑,“倘若她是真好心帮纱罗和伊莲,这个还可信。可是,她千里迢迢来让我们来给这个贾贵妃送药,就未免太蹊跷了。其中必有猫腻。”
“而且,”李莫愁犹豫了下道,“我隐隐觉得,她帮纱罗和伊莲这个忙也有点奇怪。不过,我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她撇撇嘴,“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了。想想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肯帮,说明人还不错吧。”
“管她作甚,”龙熵道,“反正送完药,咱们就可以回古墓隐居了!”
“说的也是。”李莫愁掂量掂量手里的药,也没去想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只道,“我觉得吧,王妃救这贵妃,要么就是有私情,要么就是有阴谋。”
“……”龙熵横了她一眼,“哪来这么多私情!”
“那便是有阴谋。”李莫愁嘿嘿笑着说罢,忽然一顿,“等我找个小宫女问问。”她身形一闪,点了一个小宫女的哑穴,将她拖到假山后面,“贾贵妃在哪里?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就杀了你。”
李莫愁刚做出恐吓的表情来,那小宫女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顿时让李莫愁嘴角一抽,“不会吧?这么不禁吓!”
“……”龙熵有点黑线,掐了宫女人中,冷声道,“贾贵妃在何处?你如实招来,我们不会伤害你。”
那小宫女哆嗦着,指了指方向,“一……一直往……往前走,转弯进入……御……御花园,靠……靠近皇上福宁殿的慈元殿就是。”
李莫愁皱眉想了想,“熵儿,你先在这里看着她,我按照她说的路线去找找看,倘若找得到就顺便把药送了再回来找你。倘若找不到就回来杀了她。”她故作凶狠地看一眼小宫女,“再给你一次机会,贾贵妃现在在哪里?”
“贵妃……近……近日抱……恙,产罢受受……寒,一直在休养……这个时辰应该尚在慈元殿休息……”小宫女话都说不利索了。龙熵无奈地看李莫愁一眼,知道李莫愁这话有理,便叮嘱她小心行事。
“你且带着她藏好便是。”李莫愁驾着轻功,宛若一阵风倏然飘过。小宫女想必没见过,以为见到了鬼怪,当即又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莫愁小心快速地沿着小宫女指明的路线前行,果然很快就看到了“福宁殿”三个大字,旁边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正是慈元殿。她藏身在屋檐,手上银针刷刷刺出,很快殿中宫女就晕倒一片。李莫愁刷一下蹿了进去,还没刚站定,就听到一声厉喝,“谁!”
那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李莫愁皱皱眉,绕过屏风走过去,看清床榻上的人时,登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冷夕颜!”
正是冷夕颜。
“李莫愁?”冷夕颜一顿,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盯着李莫愁看。她一袭薄纱覆身,里面若隐若现地尽是玲珑曲线,看得李莫愁连忙扭过头去,把药往冷夕颜卧榻前的案上一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已事了,告辞!”
“慢着——”李莫愁刚刚转身,冷夕颜就喊住了她,“怎么,我就这么可怕?当初你欺辱我的时候,可不见你有这等君子。”
李莫愁哑口无言。
“你过来。”冷夕颜出声,李莫愁却道,“当初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我确实对你不起,对不起!”
“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知道。”冷夕颜道,“因为你下||||流。”
“喂!”李莫愁愤而转身,却见冷夕颜从床榻上坐起来,开始调香。那香气氤氲,弥漫的整个宫殿里都暖香异常,似乎让人浑身都舒展开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莫愁有点发懵。又不是晕,也不是昏昏沉沉,就是心里总有些躁动。
冷夕颜见她脸色越来越红,半晌从床榻上起身,慢慢靠近李莫愁,“可是很舒服?”
李莫愁觉得自己十分清醒,可心里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躁动,遂连忙去推她,“你干什么!”
冷夕颜却道,“你邪念已起,怕是撑不了许久了。”
“什么?”李莫愁一凛,连忙抽身要走。哪知冷夕颜转身掐灭了那正在燃烧的熏香,忽然跪在了她面前,“你这是干什么!”李莫愁大吃一惊。
“我有一事相求。”冷夕颜跪在李莫愁脚下,“求你帮我。”
李莫愁犹豫一会儿,“我不愿意再招惹麻烦。”
“你是我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了,恐怕也是唯一能帮我的人,求求你!”冷夕颜五体投地,深深叩首道,“我只想求你把我女儿带走,我不想让她也留在这个深宫里。”她哑声道,“我这一生已经彻底毁了,可是我女儿是无辜的,求你将她带离这皇宫吧!李莫愁,你今日能来到这里,也算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求你怜悯,救救我的女儿!”
“你女儿?”李莫愁惊讶之极,“那岂不是公主?我平白带走一个公主,岂不是自找麻烦?这忙我帮不了。告辞!”
“你知道你为什么见到我就不由得心起邪念吗?”冷夕颜忽然道,“因为,我是药人。”
李莫愁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望向她,“什……什么?”
冷夕颜凄然一笑。
“我是主人收养的那批女孩中,容貌最出众的一个。早在我七八岁的时候,主人就已经令人教我媚|||术。他以我为药引,让我服下不少特制药物,连我日常起居房间中的熏香都带有催|||情效果。”冷夕颜顿了顿,瞥一眼李莫愁放在桌案上的草药,意味不明地笑道,“近日我体虚,竟又有药送来。”
李莫愁一时震惊不已,指尖一抖,涩了声音道,“这药不会是……”
“是不是都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冷夕颜望着李莫愁道,“我服用这些药物二十余年,倘若没了它们,我便会形容枯槁,状如七八十岁的老妪。你知道,为什么没人能够拒绝我吗?”
冷夕颜面无表情地接着道,“我是药人,时日渐久,我早已经变得让男人见之如狂无法舍弃的尤物。就连女人见了我也会心慌意乱,迷乱心智。我以为他做这些,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我更好的伺候他,那么,我心甘情愿,可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他竟然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将我送入皇宫的。”冷夕颜声音虽哑,然而听在人耳中,却仍旧让人觉得有些酥麻入骨,“我被以他姐姐的名义送入宫中,皇上见了我就再也没能从我身上走开,我的妃位一路上升,他的官位也跟着一路高升。皇上对我的宠爱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对他的信任也是与日俱增。你知道吗,我明明心里清楚皇上对我的宠爱不过是因为我自身是个药人的缘故,可我仍旧沉迷其中。从来没有人像皇上那样好的待我,他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里,含在口中。我……我对不起皇上。”
说到这里,冷夕颜竟面露愧色,满目哀戚地道,“我曾经有过好几次身孕,可还没等我将孩子生下,就总会滑胎。而今,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儿,我却日日为她担忧,担忧她活不过明日。更担忧她就算能够活着长大,可是在这深宫里,她会过怎样的生活……李莫愁,”冷夕颜抱住李莫愁的脚腕道,“求你可怜可怜一个娘亲的心情,将我女儿带走吧!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感激不尽!”
李莫愁震惊不已,却实未料到其中竟有这些曲折,她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不恨贾师宪吗?”
“恨?”冷夕颜怔了怔,“我从前只知道要唯命是从,不知爱恨。到了这宫中,才渐渐知道被人呵护的好。可是,恨是什么?我不知道。是主人给了我生命,他救了我,虽然他不要我,可是他给了我一个更爱我的皇上,如今,我还有个女儿,为什么要恨?我从不知恨是什么滋味……”她怔了怔,忽然仰头望着李莫愁道,“倒是那日你欺辱我时,我好像……十分想杀了你。可是,”冷夕颜苦笑了下,“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有那样的感受,至今还令我怀念。”
“……”李莫愁哑然,冷夕颜就像个木偶,她的情感是不健全的。旁人有爱恨,她却不知恨是何物,她是被贾师宪训练出来的玩偶,被洗脑的彻底,而今却知道爱自己的女儿,已经实属难得。李莫愁暗自喟叹,弯腰去扶她,“你起来吧。”
“不,求你带走我的女儿!”冷夕颜满目哀求,“李莫愁,求求你……求求你……”
“……好。”李莫愁松了口,“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她看着冷夕颜渴求的眼神,一字一顿道,“我要你从今以后,再也不许在皇帝面前替贾师宪说半句好话。你要知道,贾师宪对我恨之入骨,我带走了你的女儿,倘若贾师宪要对付我,你的女儿也会一并遭殃。你明白吗?”
冷夕颜怔怔半晌,才咬牙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女儿在哪儿?”
冷夕颜在李莫愁的搀扶下站起来,走到慈元殿最里边的偏室,伺候冷夕颜女儿的嬷嬷已经困得在打盹了。走到这里时,李莫愁明显觉得空气陡然变得干净,半点香气也无。怕是为了避免她自己和寝殿里的那些熏香侵扰,才故意将女儿安置得那么远吧。李莫愁心中暗叹,冷夕颜爱女之心,着实令人感叹。
走到偏室门口,冷夕颜却不进去了,“我……还是不靠近她。你,你快带她走!”她推了李莫愁一把,李莫愁回头望她一眼道,“宫中平白少了个公主,难道不会——”
“我自有办法!”冷夕颜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我们母女死,我死倒是解脱,可是连累了我女儿,我……于心不忍。”她痴痴地望向那摇篮。李莫愁看了她一眼,抱起那刚刚足月不久的孩子,正想走近冷夕颜,冷夕颜却忽然喝止了她,“别靠近我!别让她靠近我。”她目光痴然地望着望着女婴,满心爱怜,“女儿,希望你以后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你就抱一下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李莫愁一步走到冷夕颜面前,硬是把女婴放在冷夕颜手中,冷夕颜登时僵住了,忙想把孩子交到李莫愁手中,可是又无比眷恋的舍不得撒手。她眼泪簌簌落下,最后仍是心一横,把女婴递给了李莫愁,“快走吧。李莫愁,希望你……好好待她。”
“我会像待自己女儿一样待她。”李莫愁心中叹息满满,唯恐把婴儿吵醒,只好点了女婴昏睡穴,“她叫什么名字?”
“无忧。”冷夕颜哽咽道,“愿她一生无忧无虑,好好的活着。”
“……”李莫愁听罢,久久不能语。临走前,她又回头望了冷夕颜一眼,却见冷夕颜朝着自己深深跪下,一身羸弱媚入骨髓,却又孱弱如斯。
不知道为什么,李莫愁只觉得眼眶发热,鼻尖发酸。那一刻,她觉得冷夕颜真可怜,又真伟大。
她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朝自己下跪,那份心情李莫愁只觉得承担不起。她咬咬牙,在眼泪要滚落之前扭头离开。却又脚步一顿,忽然回头,一阵凌厉地掌风袭向桌案上的草药,只刹那间,那包草药就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几乎碎成粉末。
李莫愁心道,“我已经如约将药送到,却并不知这药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如今摧毁它,想也无妨。偌大的一个皇宫,想要救皇帝最爱的妃子,怕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贾师宪也绝不会让冷夕颜丢掉性命。”她暗自叹息,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了。遂再无犹豫,刹那间跃出殿外,寻龙熵而去。
现在,李莫愁最担心的是龙熵会如何看待这个孩子。
她想,倘若自己将冷夕颜的身世和恳求讲给龙熵听,她的熵儿一定不会怪自己圆了一个母亲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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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十六年。
江湖中传说,有个独臂大侠杨过抗蒙保宋,人人称道。
又说,他有个古墓派的妻子,整日一身白衣,寡言少语。据说是古墓派掌门人小龙女,但也有人说是叫做6无双。
还听说,十六年前绝情谷里曾经死过一个古墓派大弟子,只是江湖上有人传说是李莫愁,也有人说是李莫愁的大弟子洪凌波。
此外,不久前有传言说,当朝奸相贾师宪战事失利,自请贬为高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行至漳州木棉庵,为监押使臣会稽县尉郑虎臣所杀。
听说郑虎臣有一个神秘的师父,一身青衣,玉箫不离手。
“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啊。”有一个眉目俊秀的年轻少侠不屑的撇撇嘴,“我师父才不是什么独臂大侠的妻子!气煞我也。”
“你知道独臂大侠杨过?”客栈里靠近窗台的地方,坐着一个精灵可爱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模样,似乎和那少年年纪差不多,听到少年的话竟然笑嘻嘻的蹭了过去,“少侠,你认识独臂大侠杨过吗?”
“襄儿!”她刚问罢,就见客栈门口走过来一个少妇,她怒气横生地等着少女,“你又偷跑出来!”
郭襄吐吐舌,朝少妇扮个鬼脸,忽然拉起少年的手,“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她轻功极佳,不等少年反应,就用上小擒拿手扣住少年手腕,将他拖着跳窗而出,“大姐,你回去跟爹娘说,我遇见个朋友,晚点回去!”
身后只传来郭芙气恼的喊声。
哪料她二人刚刚跳窗,少年就轻松地以一招贵妃醉酒摆脱郭襄桎梏,潇洒之极又轻飘飘的地落在屋檐上。他冷冷地看一眼郭襄,也不言语,竟转身飘然而去。
那俊逸之姿让郭襄看傻了眼,对他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原以为那冷冷的少年不会回答,岂料那少年竟然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道,“沈。”顿了顿又道,“古墓派唯一传人沈无忧。”
说罢,只一眨眼的功夫,郭襄就再也看不到她身影了。她自顾念道,“古墓派,沈无忧……”虽然已经看不到他身影,郭襄仍旧欢快地朝着空气挥了挥手,“我叫郭襄!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要记得我啊!”
说完把指尖放在鼻下嗅了嗅,那萦绕不绝的浅香让她久久望着沈无忧消失的方向,不由得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原来是个年轻的女侠。”
“有缘千里来相会。”郭襄握住手指笑笑,径自转身回了客栈。
何愁他日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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