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2-03
“你,你——”那医生大抵没有见过这么暴戾,这么莫名其妙的家属,一时傻愣地说不出话来。
秦随风一脸阴鸷,眸光像点着了一把火,他拽起地上的男人:“你快点进去给我治,用药也好手术也好,治不好他,你也别出来了。”
“随风,你别这样。”甄琳哭得梨花带泪地去抱住秦随风的手。
“给老子滚。”他大力甩开,失去理智的男人手上不知轻重,甄琳撞在墙面,哭得更凶来了。
秦随风只是看了一眼,无暇顾及。
“要是治不好里面的人,你也别活了。”这不是威胁,这是绝对的命令,秦随风跟了江在铖二十多年,不是不心狠手辣,而是江在铖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让他有过沾血的机会。
秦随风放了狠话,那医生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程奕然无奈,起身,林夏却先他一步站起来,平平静静地走过去,看着秦随风,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她问:“那不是他对不对?”不等秦随风回答,又自言自语,“怎么会是他呢,他早上还好好的呢,他答应过我,两天后回来接我,里面的人怎么会是他,一定是搞错了。”
秦随风松了手,哑口无言,他又何尝不希望那里面的人不是江在铖。
林夏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站在手术室的门前,却没有进去,她恍恍惚惚,眸子毫无焦距:“到底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那一定不是江在铖,不是,她的江在铖啊,不会对她这么残忍的,虽然那个别扭的男人没有说过,但是她知道,他定然是舍不得她的,所以里面那个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男人一定不是他。
“一定是弄错了才对。”林夏呢喃自语,眸子恍恍惚惚毫无倒影。
在所有人都缄默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接过话:“是啊,错了,都错了。”
拐角里,女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长发散乱,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像极了林夏,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嘴角在笑着,眸子却红着。她走到林夏面前:“本来躺在那里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怎么就错了呢?”她笑着问,眼里是负载不了的悲伤,凉凉的,唇角却笑着。
这对姐妹,第一次这样相像,没有生气,没有情感。
“初初,你怎么出来了?”程奕然走到林初身边,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在继续靠近林夏。
林初只是笑笑,看着手术室里面:“我怕我再不来,就见不到江在铖。”
“你这个疯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啊?”秦随风大吼,原本就狂躁,见到林初更是不可抑制。
林初却忽然大笑出声:“错了,错了,呵呵呵,都错了。”
秦随风擒着她的手腕:“你这个疯女人,你给我说清楚,到底错了什么?”
林初毫不挣扎,只是转眸看着失魂落魄的林夏,语气骤然便沉冷:“是你,应该去死的是你才对。”她顿了顿,一片寂寞中,林初的声音清晰,“他只是代替了你。”
林夏恍然梦醒,不可置信地转头看林初:“你说什么?”
“我说,江在铖要是死了,也是替你林夏死的。”
林夏脸上死寂,白得毫无血色,脚下虚浮,甄琳抚着她才没有跌倒。
这个时候,秦随风的禁忌就是某个字,而林初正在频频犯忌,秦随风眼里可以冒出火来,死死盯着林初:“你他妈再说一句,我先让你死了。”
林初只是无动于衷,继续笑着,念着:“会的,会死的,那辆车里的保险,刹车,甚至油箱我都没有放过,他啊,醒不了了。”说着说着,大笑,“哈哈哈,醒不了。”
她癫狂地大笑,走道里只有女人笑声回荡,诡异渗人。
林夏踉跄地走到林初面前,擒着她的双肩,一字一字问:“是你,是你动的手脚。”
“是啊,是我,可是我本来是要弄死你的,是你,是你害了他,都是你。”
手缓缓松开,林夏重重跌在地上,因为无言以对了,因为幻象破碎了,这不是梦魇,是精心安排的现实。这么残忍,这么荒唐。
那辆车,原来是她的悲剧的,是她亲手推向了江在铖,这一切,原来她也在推波助澜,也也是罪魁祸首。
“呵呵呵——”她冷笑出声,笑出了眼泪,酸酸涩涩的。
“林夏。”程奕然心急如焚,唤着她,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置若罔闻地自言自语:“是我害了他,是我。”
“哈哈哈——”林初癫狂的大笑,笑得狰狞。
程奕然无奈,这对姐妹,一个疯了,一个痴了。
“你个疯女人,我要杀了你。”秦随风狠狠将大笑的女人推到墙角,掐着她的脖子,“你这该死的女人,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秦随风手背上青筋爆出,眸中全是血丝。
甄琳从未见过这样狠厉可怕的秦随风,哭得一塌糊涂,六神无主,只是下意识地知道必须阻止,她拉着秦随风的手,哭着喊着:“随风快松手,你真要杀了她吗?”摇摇头,她掰开秦随风的手,可是男人用了所有力气,她根本就是徒劳,“我求你了,快松手啊。”
“她必须死。”秦随风眸中是嗜血的毁灭。
林初仰着头大笑:“哈哈哈……死了,都死了。”因为窒息,脸上铁青,狰狞的眸子毫无焦距,癫狂地只知道笑,“哈哈哈……”
这个女人疯了,真的疯了,疯得彻底。
程奕然擮住秦随风的手:“放了她吧,她已经疯了。”
“给我滚。”秦随风暴怒,手不停地收紧,林初癫笑的声音逐渐微弱,脸色转青。
除了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大概已经没有人能阻止秦随风了。
“让她走吧。”
清清凌凌的声音在狂躁混乱中越发单薄无力,地上的林夏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放她走吧,如果你替江在铖不平愤慨,就找我吧。”她面色冷清,平淡的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秦随风冷笑,终是缓缓松了手,极尽嘲讽:“林夏,江在铖遇上了你,真是他的不幸。”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毁了眼前的女人,她就是江在铖的劫,都是因为她,江在铖万劫不复,可是秦随风也知道,这个女人是江在铖的命,动不得啊。
他只是冷笑,嘲弄。
林夏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去。
病床上的男人来没来得及换下一身是血的衣服,就躺在那纯白的被褥上,红白相间的像一出闹剧。林夏缓缓走近几步,才看清男人的脸,还是一如之前的俊逸,只是毫无生气血色了,额角还占了血迹,就老老实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江在铖,你食言了,今天第二天,你说今天会接我回家的。”她没有哭,很平静地开口,对着病床上的男人说。
没有人应答,只听得见那些冰冷的仪器发出的声音。
这个对她百般疼宠的男人,如今不应,不理她了,她总以为可以对他任性,可以对他胡闹的人突然沉寂了,她开始害怕了。
原来,一个已经住在心头的人,也会剜挖那个致命的器官。
眼睛干干的,脸上有些僵硬,她扯扯唇:“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所以才不肯醒过来。”笑了下哦,接着自言自语,“也对,一定是我让你累了,你总说我无情,说我冷血,总是为我担惊受怕,所以现在要惩罚我了是吗?如果是,江在铖你成功了,我现在很难受。”
现在想想,她以前对这个男人真的太坏了,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他,今天早上还对着他摆脸色,所以受到惩罚了吗?她的心才会如刀割一样的疼。
如果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个男人,不对他无情冷血,不对他任性胡闹,也不会那样肆无忌惮地责怪疏远他……
可是没有如果……
她缓缓俯身,清清趴在床上,小声地呢喃:“他们都说,你可能醒不了了,可是我不信,你只是太累了,所以要睡一会儿是不是?好,你睡吧,但是要快一点醒来,如果太久了,我怕我等不下去。”
闭上眼睛,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若隐若现,男人的心跳微弱。
幸好,他还活着,至少,他还活着。
车祸的第三天,林夏整整收了三天,她醒醒睡睡,哪也没有去,可是江在铖却一直没有睁开眼。
她脸色苍白,不知道盯着病床上男人的脸看了多久,似乎不知疲倦,声音嘶哑:“江在铖,你还累嘛?都睡了这么久了。”
这几天,她一直一直和他说话,以前说过的,没说过的,想说的,不敢说的,都说了,可是还是一次都没有回应过她。
她没有力气,干脆趴到男人耳边,小声地念着:“你总说我不会心疼,说我冷硬无情,现在我真的不会心疼了,因为麻木了。”
她侧眸看着男人惨白的脸:“江在铖,你听得到我说话吧。”声音稍微大了些,“那你给我听好了,我等你,一直等你。你会醒来对不对,你会的,你说过,会一辈子不放开我的手。”
伸手,握住男人的手,紧紧地,然后睡去,
这天晚上,林夏走出了病房,三天以来第一次走出病房,吃饭,睡觉,开始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她会好好的,因为要等他。
车祸的第十五天,连续了半个月的阴雨终于结束,天放晴了。
她脸色也如常,这些天大概吃好睡好了:“江在铖,你的公司我已经委托给随风了,我还告诉他,要是你还不醒,公司就归他了。”说完笑了笑,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笑容就敛了。
有些苦涩地接过话,继续她一个人的独白:“昨天甄琳和我说,破财免灾。”顿了顿,她似乎赌气地说,“所以,快点醒,不然我亏了”
车祸的第三个月,江在铖的伤基本都好了,只是依旧睡着。
“你为什么还不醒?我都等了很久了。”林夏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一个人的对话,看着床上的男人,以前寡言的她也能碎碎念了,“江在铖,院子里的荼靡花长高了不少,夏天快过了,叶子都落了,明年会开花吧,还记得吗?你说明年要和我一起看的。”
没人回应,她眸色黯然。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拔了那些树。”
第一百七十四天,林夏又在一张写满正字的本子上添了一笔,握笔的手有些颤抖。
她已经穿上厚厚的大衣,冬天来了,她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过冬天,一个人说话:“今天我去了休养院,见了林初,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她已经疯了,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好了。”推了推床上的男人,问,“你是不是还是很气她?”
男人意料之中的没有反应,她苦笑一声,自问自答:“那应该更气我吧,林初说得对,罪魁祸首是我。”
叹了口气,对着男人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骂我。”
车祸后的第两百天,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她一个人看雪,想起了凌东岛的滑雪场,守着那些回忆。
林夏一边帮男人擦着手,一边说:“今天啊,甄琳向随风求婚了,求了三次随风才松口,说什么不耐烦才接了戒指的,那个嘴硬的家伙,明明笑得合不拢嘴,是不是很可恶?”
曾经不喜说话的林夏也变得唠叨了,造化命运这个东西真是无所不能啊。
将手上的毛巾一扔,林夏伸手,戳了戳男人的脸:“真难看,你不是臭美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不喜欢伺候人,再不醒,让你脏死丑死。”
其实还是很俊,只是她知道江在铖臭美,所以才这么气他,虽然他们都说他可能不会醒了,但是她不信。
“你快点醒,要是赶不上他们的婚礼,我就找别的男人陪我去,奕然刚才还问我要不要一起。”说完,有些气愤地出去倒水了。
男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可是某个赌气的女人出去了,没看见。
第两百零一天,这一天雪停,突然放晴了,她尤其想他。
她坐在那个固定的座位上,窗外的太阳打在林夏脸上:“我刚才见过医生了,她告诉我,你可能醒不过来了。”她眼眸荒凉,凉得像窗外的雪,“奕然劝我,不要傻等下去,也有道理。”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委屈极了,虽然医生的那些话自动被林夏当成了耳边风,但是还是会心里有刺,疼得难受。
抹了一把眼泪,林夏站起身来:“江在铖你说过的吧,我是个无情冷血的女人,所以,如果你要是还不醒,我就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我的日子。”
毫无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呼吸沉沉。
无声苦笑,她缓缓转身。
“你敢。”
身后男人的声音艰涩,沙哑,微弱地好像幻觉,林夏眸光微滞,不敢回头。
“你老公还没死呢,改嫁想也别想。”男人的声音还是一如从前的霸道。
她转身,缓缓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深深凝着她的一双眼,是她所熟悉的,突然,泪如雨下,她不动,隔着远远的距离,声音轻微,似乎生怕重了,就如梦境碎了,她哽塞:“你终于回来了。”
“林夏,我回来了。”
千言万语,似乎都显得多余,他们彼此眸中是彼此的身影。
窗外,太阳明媚,融了雪,这冬天过去了。
他们的故事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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