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团乌云飘过夜空,遮住了月光。(
都市之无上真仙)
弯刀杨心知不好,果然,云去月现,四周暗而复明,月亮的清辉下,那六个黑衣人已倒在地上,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熊飞飞横剑当胸:“看来,你不得不跟我单打独斗了。”
剑尖还在滴血。
好快的剑法。弯刀杨不敢轻视,凝神以对,手中弯刀蓄势待发。
两人再不多说一句话。
一个长剑,一个弯刀,沉默对峙。
万籁俱寂,只有夜风吹过大地,簌簌作响。山巅那一轮明月,如一只诡异的眼睛,在窥视着两个即将一决生死的人。月光落地成霜,冷冷清清。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始终一动不动。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放松jing戒,也没有一个人露出疲态,过了半个时辰,依然锐气逼人。(
夺舍成军嫂)
熊飞飞这才明白,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弯刀杨也在打量,眼前的少年不简单。
忽然,乌云掩月,四下一暗。只听“呛”的一声,又静悄悄的了。
月光亮起。两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却对调了位置。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仍然没有丝毫松懈。
云来月暗。“呛”、“呛”,这次响了两声。
云走月明。两人还是原来的姿势,还在原来的位置。
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这哪里是决斗,分明是一场战争。拼的不仅是武力,还有耐力、心态、斗志、战术。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冷月再暗。
“呛”、“呛”、“呛”,三声响过。(
归来(陆犯焉识))
第三声余音未了,天地回复明亮,弯刀杨反手握刀,正划向熊飞飞的咽喉,熊飞飞本来刺出的剑不知怎么垂了下来。
清亮的月光下,熊飞飞的眼里只有那把弯刀。刀刃弯成一条美妙的弧度,像美人的微笑,妩媚而多情。熊飞飞心醉神迷。刀光闪过,带起一道媚惑的笑意,仿佛在说,嘘——,不要怕,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的。
熊飞飞心里平静而安详,脸上漾起心满意足的微笑,然后闭上了眼睛。所有杀戮,所有耻辱,所有爱恨情仇,所有冰冷和炽烈,都找到了归宿。母亲、岚凤、夏芸、逍遥子都已远去。就这样吧,让我死在这多情美人的微笑下,结束这一切吧。
甫一闭眼,弯刀不见,熊飞飞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睁眼看时,弯刀已逼近咽喉。他拼尽全力,往后一仰,不小心脚下一滑,跌进了陷坑,落在马身上,摔得不轻。(
九转金身决)却也因此躲开了弯刀。坑底埋有尖刺,还好尖刺不长,不过马已经死了。
这把弯刀果然很古怪,那一抹弧光竟会令人产生幻觉。咽喉上冰冷彻骨地疼,摸了一下,并没有流血。熊飞飞想说话,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好半天才能吸上一口气,干咳了几声,终于缓过来。
若是没有这陷坑,弯刀杨再追上一刀,自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必死无疑。若是跌进陷坑,不是落在马尸上,而是落在尖刺上,自己还是必死无疑。熊飞飞庆幸自己竟捡回了一条命。
没想到这个原本用来害他的陷坑,反而救了他的命。世间之事,是好是坏,还真是说不清楚。
陷坑有点深,熊飞飞不敢明目张胆地爬上去,弯刀杨也不敢冒然跳下来。假使往下跳,无异于把自己往熊飞飞的剑尖上送。弯刀杨站在坑沿上,一筹莫展,为刚才的失手惋惜不已。(
帝尊)差一点就可以杀死他了,就差一点。
实际上,差一点和差十点又有什么区别呢?差一点是失败,差十点也是失败。
一个想上去,一个想下来,都在苦思计策。适才对峙将近两个时辰,尽管没怎么动,但jing力的消耗惊人,当时都强迫自己始终维持在最巅峰的状态上,现在都感到有些累了,两人先后坐了下来。
月光下,弯刀杨在明处,熊飞飞在坑底,月光只能照到一半。熊飞飞就坐在另一半的黑暗里。
弯刀杨向着坑底的黑暗问:“你跟九道山庄是不是有什么仇?”
熊飞飞道:“不共戴天之仇。”
弯刀杨叹了口气:“如果我们不是敌人,也许会成为朋友。”说完,自己也笑了,“这当然是句废话。”
熊飞飞脸se也和缓了些:“我明白你的意思。”顿了顿,又道,“但人在江湖,生不由己。(
腹黑少主甩不掉)我如果杀不了你,我就得死。”
弯刀杨若有所思:“莫非你是受人指使,才来杀我的?”
熊飞飞不想透露太多,没有答腔。
弯刀杨唏嘘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杀我,可是就算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弯刀杨又不止我一个。杀得完吗?”
熊飞飞听出话中的玄机,连忙问:“你说‘弯刀杨不止你一个’是什么意思?”
弯刀杨举头望月,道:“你叫八号,八号只是代号吧?其实‘弯刀杨’也只是一个代号。楚国客栈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弯刀杨。就像皇帝,虽然上下五千年,皇位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但皇帝始终是皇帝。‘皇帝’也只是一个代号。你方唱罢我登场,你下台了我来做,我下台了他来做。无论谁只要坐在皇位上,他都叫皇帝。”
熊飞飞倒没什么皇权观念,但听到有人这样随口谈论皇帝,心里还是震了一下。不过弯刀杨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喃喃道:“原来如此。”突然脑海里一道电光闪过,可惜没抓住。他想啊想啊,眼睛豁然一亮,“或许不用杀你,我也不会死。”
弯刀杨马上低头望下来:“愿闻其详。”
熊飞飞心中怦怦直跳,问:“楚国客栈里,每个当上‘弯刀杨’的人都有一把弯刀吗?”
弯刀杨道:“弯刀只有一把,这个是传承的。我是第五个接手的。”
熊飞飞坐到亮处来,望着他:“我要杀的是弯刀杨,不一定要杀你。”
弯刀杨听懂了,两眼放光:“接着说。”
熊飞飞道:“首先你躲起来,找个人顶替你来当‘弯刀杨’。”
熊飞飞是从什么时候不想杀弯刀杨的呢?或许是因为那句关于“客栈”的解释:“‘客栈’的意思,就是专门招收居无定所、漂泊江湖的人”。又或许是因为某些埋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
弯刀杨的目光却黯淡下来:“这是不可能的,弯刀杨肩负着楚国客栈的重大使命,职责所在,岂能逃避。况且顶替我的人还是得死,我怎忍心让本组织的人枉死。”
熊飞飞解释道:“不用找活人,找死人就可以。”
弯刀杨眼睛又亮起来:“可以吗?”
熊飞飞:“然后把你的弯刀传给他。”
弯刀杨:“嗯。”
直到这时,熊飞飞才想起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差点忘了,资料上是有注明真名实姓的。为什么会忘呢?因为他的心已经起了变化,这个变化是在无意中发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提了起来:“那,你叫杨柳吗?”
弯刀杨苦笑道:“你们调查得倒是蛮清楚。”
熊飞飞目光一下就冷了。弯刀杨可以是任何人,弯刀也可以给任何弯刀杨,但杨柳只有一个。李代桃僵的计策行不通。
看他这个样子,弯刀杨灰了心:“你非杀我不可吗?”
熊飞飞把身子挪回黑暗里:“是。”
弯刀杨探身问:“究竟是谁,可以要求你必须这样做?”
熊飞飞在黑影里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你选择的是当弯刀杨,我选择的是依命刺杀你这个弯刀杨。”
弯刀杨缩回身子,发出长长的叹息:“所以,我们注定是敌人。”
熊飞飞不说话。他默认了。
长久的静默。
慢慢的,月上中天。熊飞飞暴露在月光下。眼前却骤然一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上方风声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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