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霜一时不解，微微侧仰头，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西月低着头，纤细白皙的手指时不时轮番轻敲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意思是说……”他妖治的黑眸泛着一丝阴鸷，一字一句强调道：“这东湘又并不是只有东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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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于深邃的目光让茗霜无端心慌气喘，心一慌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她一边弯身去取陆西月手边的茶壶，一边小声埋怨道：“真不明白你究竟想说……”她话还没说完，徒然手腕一紧，提着茶壶的右手被陆西月紧紧扣在桌面上，她猝不及防的手一松，圆滚滚的茶壶沿着圆桌边沿翻滚了几下便 “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碎了瓷身，惊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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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霜惊讶的挑眉，刚想出声质问，却见他好看的深眸笑意盈盈，修长的食指轻压着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笃笃——”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以及屏儿紧张关切的声音，“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茶壶。”茗霜试图抽回被他压在桌上右手，偏偏陆西月一点都不似他看上去那般清瘦纤细，她几番使力挣脱无果，只得狠狠地瞪着他。
“是奴婢虚惊了一场扰了小姐休息，还望小姐恕罪。”即使看不清她此时此刻的表，茗霜不难想象她一定又是一副极其卑恭的样子。一举一动，一一语都像极了担心主子安危的忠仆。（
大天王）茗霜的嘴角不禁划过一丝讥笑，又听门外细柔的声音继续说道：“渐入秋，夜间寒气重，小姐早些歇息为好。”
“我知道了，你也回屋休息吧。”
“那奴婢告退了。”屏儿识趣地退下了。
陆西月笑道：“真是个贴心的丫鬟，霜儿好福气啊。”
茗霜也回之一笑，毫不吝啬地‘赞赏’道：“是啊，霜儿何德何能，有幸得皇后娘娘忍痛割爱，赐了这样贴心的丫鬟。”贴心到半夜出一点声响就会立刻出现在她门外的丫鬟，想到这里，茗霜不禁看向坐在她身旁的陆西月。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陆西月单手撑着光洁的下颚，薄薄的唇绛红如珠，好奇地问道：
“怎么啦？一副要吞我入腹如狼似虎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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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霜哭笑不得，一肚子疑问被他这句玩笑话搅得七零八落，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又或者说该不该问起。她一方面比任何人都渴望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渴望能够更接近他一些；一方面又害怕，害怕背负不了真实的沉重。
陆西月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静静的微侧着下巴斜睨着他手中如竹竿般纤细骨干的手腕的主人，她又在呆，他又在看着她呆。
似是沉默了很久，被他握在手心的手腕已微微麻，茗霜不适地又挣扎了几下。这一次他没有挽留，大慈悲地任她抽回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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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霜将手背在身后，犹豫地开口，“你在宫中……一切可好？”
“嗯。”他笑着点头，“你呢，相府的生活可还适应？”
两人折腾了半天，这才终于有点像人各一方许久不见的味道。
“没什么适不适应的。”她的声音突然间有些落寞，“我早就说过，不过是从一个苦海跳入了另一个火坑。”稍有不慎就会飞灰湮灭，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他，只有她。
陆西月缓缓起身，自背后环住她的细腰，凑在她耳畔边轻哼：“霜儿是不是在怨我，怨我硬将你拉入这苦海火坑。”
茗霜摇摇头，打消了陆西月的顾虑，“怎么会呢。（
我本混混）”她恍然回想起半年前自己匍匐在静云宫的那场大火，命悬一线时。她好像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但求来生，与君陌路。但是，那时的她只是单纯痛恶着彼时那卑贱可怜的自己。
她微微闭上双目，静静聆听着身后他微热的呼吸声，起伏的心跳声；轻嗅着自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熟悉。这一刻，她好像有点明白，也许、对她来说，陆西月才是无边无垠的苦海，不殆不休的火坑。
“那霜儿有没有想过……”他手臂微微用力，将她紧紧嵌在自己的怀中，声音倏然有些低哑深沉，似是在隐忍着某种极少在人前流露的感，“倘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受这么多罪……”他的手划过她的背，隔着衣衫温柔的抚摸着那片略凸起的疤痕，那场烧红东湘半边天的大火，终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种了因，她受了果。
“西月。”她双手挽上他的手臂，小声问道：“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如果说陆西月是在为她背上的疤痕而愧疚，茗霜没准会笑出声来。愧疚，估计他根本就没有这种感。那时，救下半死不活差点命丧黄泉的她的是公主的暗卫，她严重烧伤躺在床上一个月都不能动弹时照顾她起居的是屏儿。等她终于稍微能活动了还没来得及翘等待他的探望，又不得不被督促着学习名门小姐的礼仪教养、文化熏陶以及琴棋书画。她真的好似死过一次，醒来后，一切都从零开始了。而这个从青霜到柳茗霜的蜕变中，没有一点陆西月的影子。即使，他是她游离在生死之间时，唯一呼唤的名字的主人。
“嗯，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他喃喃道：“我梦到你带着因为我而受的满身伤痕，投到了别人的怀里去了。”
茗霜扑哧笑出声来，取笑道：“我说陆西月，你难不成还是小孩子么，竟然拿梦说事。”
他看着她的明媚笑容，眼底却蕴出一抹阴寒之光。他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使她与自己面对面，她笑容未歇，他面罩寒霜。他抚上她的脸，冰冷的触感叫她微微皱眉。
“可是，那个梦好真实。霜儿也是这样美好的笑容，依在他怀中不屑看我一眼。但是，更可怕的是……”他手指勾起她光洁的下巴，迫使她只能看着他，暖暖的气息扑在她额前，“都说梦里看不清人脸，但那个梦中夺我心之所爱的男子的模样不但清晰无比，还接连几日都盘踞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那……那男子长的什么模样。”门外凉风嗖嗖，茗霜不禁哆嗦着肩膀，她怎么觉得陆西月越来越像是在说鬼故事。
“那个男子，碰巧也算霜儿半个旧识吧。”
“旧识？”茗霜沉思了一下，问道：“可是在东湘？”
陆西月点头。她似是想得极为认真，十指微动，似是在一一罗列她在东湘称得上旧识的男子。可怜她刚刚还嘲笑陆西月拿梦境说事，疏不觉自己也着了道了。
能让陆西月有危机感，是旧识又在东湘……呼之欲出的答案扰人心烦，她勉强笑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在这东湘勉强称得上旧识的不就只有你一人么？”
“哦？”陆西月此刻的神阴晦不明，深邃的瞳仁阴霾沉沉。他好心提醒道：“霜儿好好想想，当真只识得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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