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真心原来最伤人(4225字)
今天来了几个使节,估计也用不着她陪吃,干脆就叫人把饭菜摆在了御花园里。因了两个孩子在,吃完饭又上了几盘果子点心。忘儿追着小米粒来回跑圈圈,她就在旁喝茶看着。
阳光温暖,微风徐徐,多么好的日子。
偏巧有个煞风景的。
远远就看见仪帐。佳人着了淡粉的纱裳,耳畔一枚珍珠扣,温婉宜家。只是那双眼睛过于娇蛮,怎么看怎么讨喜。
女子足下生风长裙飘飘,一个锦衣娃娃跌跌撞撞的跟着小跑,只听的“嗳哟”一声那娃娃已经扑倒在地,跌的不轻。
粉衣佳人回头一看就不耐烦了,丝帕在手里搅来搅去皱成一坨,黑拉着脸就回头骂:“本宫白养了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好好的皇子怎么就被养成这么个没用的苦秧菜!”
被骂的几位嬷嬷唯唯诺诺的应着,其中一个看见娃娃还在地上趴着起不来,畏畏缩缩的想要伸手去扶。
女子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讥笑道:“就凭你一个卑贱的下人也敢去碰咱们金贵的二皇子?!既然手痒那就干脆剁了得了。”
嬷嬷哭天抢地的被拖了下去,剩下几个嬷嬷不著痕迹的躲的二皇子远一点。
二皇子本就瘦弱,又被这番情形吓得直哆嗦,此刻更是手脚无力爬都爬不起来。只得伸着细细白白的胳膊去够女子的裙摆,“母妃。。。。”
女子嫌恶的一扯裙子,柳眉倒竖正要开口骂,就见身边的侍从宫女行礼:“大皇子吉祥。”
忘儿行了个礼,“谨妃娘娘。”
“大皇子也来御花园赏花?”谨妃变脸功夫不到家,笑的有点假。悄悄挥挥帕子暗示嬷嬷将二皇子扶起来。
忘儿却更快一步,直接将病怏怏的娃娃抱在怀里,一边笨拙的拍拍娃娃以示安抚,一边瞪着眼睛看那几个嬷嬷,“谨妃娘娘说的对,自己主子跌倒了都能站着不动,留你们做什么!都拖下去扔进辛者库!”
莫看忘儿平日里在刘玺那里撒泼打滚,但作为一个七岁的皇子,皇帝的心尖宝,打罚几个下人的威严还是有的。命令一下,内卫就上来将人叉走了。
这一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怀里的娃娃哭的有一声没一声,快要断了气。
谨妃脸上挂不住,讪讪道:“不如将二皇子让本宫抱着吧。”
忘儿也不过是个孩子,抱着弟弟本就手酸,但看见谨妃那张假脸,又垫了垫弟弟,咬牙坚持:“怕二弟弄脏娘娘金贵的飞凤绣,就不麻烦娘娘了。”
手臂酸的发抖,突然怀中一空,娃娃已经被拎走了。
“谨妃安。”刘玺淡淡一句当是打招呼,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谨妃脸色这才变的狠了,却是吓的。她也就是个不得宠的妃子,但后宫里谁不认识这个覆了前朝又来祸害现任皇帝的狐狸精?且不说谨妃的爹之前就是跟着摄政王混饭吃的,连自己现在都是靠的她才能升妃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谨妃速速的弯身行了个大礼,声音都带着颤儿:“娘娘吉祥。”
刘玺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睛上上下下直打量手里的孩子,也就二三岁的样子。瘦啦吧唧,蔫不溜丢,满脸的眼泪鼻涕还裹了一身的泥灰,整整一颗扔在路边没人要的小白菜。
二皇子被她拎着后脖颈,鼓着泪泡儿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又看看忘儿,细声细气的唤了声:“哥哥,脖子疼。”
忘儿立刻泪花闪闪的来揪她袖子:“娘亲。。。。”
自己儿子都开口了,刘玺当然不愿拂了他的意,直接扔给宫女抱着。
二皇子眨巴眼睛看看她,突然皱着小脸打了好大一个喷嚏,一节儿清白的鼻涕就挂在嘴边。刘玺接受无能,忙不迭挥手叫人抱下去梳洗。
脏兮兮的娃娃最不讨人喜欢了。
回头看见谨妃还半跪在那里,她三句两句说了了事。
二皇子不受宠是小透明,但总归还是皇子。就谨妃那么个肤浅的脑袋,自己又没生育,不会拿皇子去邀宠,反倒将自己被冷落的原因怪在二皇子身上。没办法,人笨了是一辈子的事情。
薛平川也并不流连后宫,之前对余氏好,现在是独宠着自己。后宫也极为简单,除了冷宫里余氏那个小贱人外,都是些神经比腿粗的皮色美人儿。一年见不了一次,都是摆设。
若不是自己给他生了个儿子,她都怀疑他是x冷淡。
只是。。。。仅有的两个儿子中他只偏爱忘儿,几乎遗忘二皇子,更不说其他几位小公主。
这方面刘玺并未深究,毕竟不是什么坏事。
忘儿放不下那娃娃,缠着她非要抱过来玩两天,刘玺随他的意,直接让人洗干净送来东宫,好培养兄弟感情。
忘儿很开心,一个劲儿讨她欢心:
“娘亲吃苹果!”
“娘亲吃桃酥!”
“娘亲喝茶!”
一个黄毛小人从软榻角落爬过来,偷眼偷眼看着母子二人,突然插了一句:“娘亲。。。。。”
刘玺楞住了,忘儿火大了。
也顾不得刚才多喜欢这弟弟,只觉得眼前的人真讨厌!跟自己抢娘亲!
气呼呼的一把将瘦弱娃娃推倒,插腰指着人家鼻子尖:“乱叫什么!这是我娘亲不是你的!”说完还嗖的蹿到她怀里搂紧她的脖子宣布主权。
娃娃嘴一瘪又要红眼圈,忘儿这次却不吃那一套,把头一扭哼了一声。心里想着马上就把他送走!
两岁的孩子哪里记仇?抽哒了一会儿没人理,又软趴趴的爬过来,扯着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娘亲。。。。”
忘儿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他,鼻孔都要冒火了。却听自己娘亲好奇的咿了一声。
刘玺看了看玉佩,只是一般的翡翠玉牌,刻了个“欢”字,粗糙的雕工并不值钱。
二皇子叫薛欢,听说是余氏求的恩典,自己给孩子找的名。
小欢儿试探着碰了碰她,见她没反应,就慢腾腾的蹭到她身边,一手搭着她的大腿,一手揪着忘儿的衣角,睡了。
刘玺瞬间就哭笑不得了,这孩子真够不认生的。
晚上自然是宿在皇帝那里的。
跟使臣喝了几杯,薛平川迷迷糊糊搂着她不肯撒手,嘴里嚷着:“静荷,静荷。。。。。”
一身酒味,刘玺皱着鼻子给皇帝更衣,褪到里衣时眼尖的发现皇帝背后有个淡淡的吻痕和指甲的划痕,她一楞,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跟皇帝玩这么厉害?
这边薛平川倒在床上还嘟囔着:“静荷莫走。。。。是我的错,静荷,静荷。。。。”脸上是莫名的痛苦,懊恼,还有不甘。
刘玺坐在床边看了看他,起身走了出去。
内务府将册子递了上来,刘玺翻来翻去都找不到哪个承恩露的宫人妃子叫静荷的。更奇怪的是,这几日明明没有临幸后宫的记载。
若是个一夜露水的女子,也不至于叫皇帝日思夜想啊?
难道还有谁被皇帝小心的保护起来,金屋藏娇??
看了眼下面恭敬的大总管,刘玺也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将册子一扔提脚走了。
叫燕儿去查了好几天,那个叫“静荷”的没查出来,倒被燕儿挖出了另一桩秘事。想着姐妹俩也很久不见了,刘玺叫人送了份礼过去。
不一会儿就有宫人过来请了。
嘴巴上缝的线早就拆除,余氏依旧遮着面纱。只是光看漏在外面的疲态双眼就知道这个女子受尽了折磨。
但新仇旧恨,刘玺并不打算同情她。
“贵妃娘娘,今儿找我来有何贵干?”
余氏捏着手里那块玉牌,带着一丝愤怒,“我欢儿的玉牌为何在你手里!”
“你从前的眼线没告诉你二皇子被接到东宫了吗?”她自己找个位子坐好,燕儿自有热茶奉上,“唔,那估计也没人没告诉你,二皇子喜欢爹爹胜过父皇。对吗?二皇子的娘亲?”
她将“爹爹”和“娘亲”是个字咬的拐了几个玩儿。
余氏手一抖,强作镇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无所谓。”刘玺拍拍手,侍卫拖着一个内卫模样的男子进来摁在地上。那男子看见余氏后嘴里呜呜作响,被剪住双臂动也不能动。余氏则全身颤抖,死不吭声。
强撑?好,双手再拍拍。
一个孱弱的娃娃被抱进来,嘴里啃着自己的手指甲,突然眼前一亮,伸着手往男子方向奔着,“爹爹!”
转头看见余氏,欢欢喜喜的唤着:“娘亲娘亲!”
地上男子和余氏已经面如死灰,双目无神。任由娃娃跌跌撞撞扑过来要抱抱。
余氏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姐姐。。。。”
刘玺抬手,燕儿拎着众人和孩子退下。空荡荡的屋子就剩下余氏和她。
“原来这就是皇帝不喜欢二皇子的原因。”
余氏点点头,声音低不可闻,“是,他早就知。”她突然抬头:“姐姐,我只求将欢儿养在你名下,我什么都肯做!”
刘玺倒奇怪了,“哦?为什么是我?我又为什么要帮你?”别忘了她俩之前的那些刀枪往来。
余氏也是被逼上了绝路,“皇上本就不会放过我母子,只有姐姐可以护欢儿平安!”虽然恩怨纠葛,但刘玺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刘玺正要自嘲一句我算什么东西,就被她下一句话给震惊了。
“姐姐,皇帝就只有大皇子一个孩子!这宫里的孩子只有大皇子才是龙脉!”
“皇帝只有过一个女人,就是姐姐你。”
刘玺只觉得荒谬可笑,给气乐了,“我?呵呵,我和他的事情你不是一清二楚么?”
余氏膝盖往前挪了两步,抓着她的衣服,低声道:“姐姐莫不信。皇帝本就不爱女子。”
刘玺自然是不信她,“那么皇帝怎么会心心恋恋叫着一个名“静荷”的女人?”
“静荷?”余氏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那不是摄政王的字吗?” 静荷。景合。
摄政王,刘承元,字景合。
刘玺脑子里慢悠悠转过这几个字,整个人如被雷劈,景合景合,她的父亲。。。
余氏咬咬牙干脆一股脑都说了:“若不是皇帝喜欢摄政王,又怎会爱极生恨失手将摄政王给杀了?若不是姐姐长的和摄政王八分像,又怎么会只爱你着男装?若不是我那哥哥李锁近李将军模仿摄政王举止出神入化,又怎么能爬上龙床做**!”
“不可能。。。。”刘玺脑子里乱哄哄。是了,就是从那次男装后皇帝才对自己转变态度的。薛平川喜欢她如父亲般的强硬言论,喜欢她长发挽起一身锗黑,喜欢她自信得意上朝堂。
就连太后都说了,男装的自己很像婉儿的夫婿,呵呵,婉儿,不就是娘的闺名么?
她开始低低的笑,然后绷不住放声大笑,她都不明白自己现在怎么还笑得出来。只觉得胸口闷,不吼不痛快。
余氏被吓了一跳,刘玺可是欢儿在宫中唯一的指望。抿抿嘴唇,将最后一根稻草压在她身上,置于死地而后生。
“皇上的寝宫里有条密道,直通温泉宫下的冰窖。那冰窖里。。。。有摄政王的棺椁。。。”
刘玺一个趔趄扶着桌子,嘴里发苦发腥:“他倒是痴情。。。”
蓦地又回神,看着跪在地上的余氏:“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他宰了你?”
余氏自嘲的笑笑,“死了也比现在好。只求姐姐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把他养大。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平安长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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