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关头 马延的心神倒是也宁静下來 凭他力量 已经无法护得主公袁尚的安全 他现在唯有实践诺言 陪主公一同赴死而已 闻听袁尚吩咐 马延倒是平心静气 举弓搭箭 动作迅捷无比 抬手便是一箭
不远处的曹昂见对方也有人举箭 便向后疾退 但是马延发箭甚快 这一箭飒然刺穿他头顶将盔 将头盔一箭射去 他脖子比正常人稍短 头又大 把个头盔顶的老高 但就是这样倒是救了他一命 人虽然在这一箭之下 狼狈的滚落马鞍 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下來 把初次参战的曹昂吓得脸色发白 但却幸运的什么伤也沒受
这也是马延这种射箭手 因为在心态失衡之下的一箭 准头略显偏高了 要是换作平时 曹昂还岂有命在
“护住公子 速退……”
曹昂身边的军卫大喊着护着曹昂退下时 也是频频举弓 搭上一枝枝羽箭 向着袁尚等人的停身处激射而來 不想马延一弦三枝羽箭已在曹军发动反击之前 搭在弦上 速度竟比他还要快上三分的嗖嗖射來
一边在铁盾下躲闪的曹昂 一见立即大骂道:“此时何人 好生厉害 竟不给我们还箭之时 ”
此时双方虽还隔着大约一箭之地的距离 但双方的喊叫 都已能听得清楚 马延此时也顾忌不到趴在地上缩缩发抖的袁尚、陈琳等人 一听曹昂的叫喊 扣箭不发 冷笑着对着一众剩下的兵卫发令道:“发箭 发箭 我们就算死 也要拉个垫背的…….”
但就在马延冷笑 发狂下的吼叫时 來自他背后的另一个冷静吩咐声起道:“发箭 ”
马延等身后一箭之地的地平线上突地冒出密密匝匝百余名曹兵 箭雨随着带队将官 真正的曹智侄子曹休的一声令下 纷发向他们倾泻而下
“啊 ”不能再只顾发箭的马延怒喝一声 倾身扑到在袁尚身上 替他遮箭 一蓬箭雨射过 被夹击在入山口的袁军已死伤大半
曹休、曹昂等人两头汇拢赶到时 只见地上死尸一片 倾倒的步辇旁 马延这位最后还在迟疑自己所服侍主上是否明主的神箭手 身上插着五六枝羽箭 二目凸起 应该已然毙命 最致命的一枝利箭自他咽下射入 射穿了他的脖颈
惊魂未定的袁尚 在喊杀声渐止时 睁开双眼一见自己毫发无伤 立即毫不怜惜地推开身上的马延 想要一瘸一拐沿河继续逃命
值此时刻 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可是这袁尚虽然最后击败兄长 登上北方之主之位 威气日重 但倒底是个自幼生在富贵人间的公子 说句不好听的话 袁尚的胎毛其实还未退尽 他一生只有掌握他人生杀大权 何曾试过被人追杀
今日一番血战 激起的是他部下赴死无畏地勇气 而他却是将一生积下的霸道之气 也在此番遭遇中吓了个精光 情急之下 出于本能只想逃命 既顾不得手下死活 也顾不得他最恨的狼狈之状被人看到了
一丛箭雨射下 又见曹军等追兵已到 袁尚跌跌撞撞逃出十余步 猛见面前出现一双靴子 猛抬头 却见面前一双复杂的眼神 带着些怜悯、带着些痛恨 还有些鄙视和不屑 正在冷冷地盯着他
一见此人身穿曹军将服 袁尚不禁骇然退了两步 颤声道:“老子……老子乃曹智侄儿 你们不能杀我 你们快放了我 ”
“丞相之侄是该好生看护 至于你嘛……”跑的已微见汗渍许褚的冷冷的注视着跌坐在地上 毫无尊仪可言的袁尚道:“袁公子 你是我家主公的侄儿倒是不假 但你莫忘了自己的姓氏 你不信曹 哈哈哈……”
“啊 你是许……许褚……”终于看清许褚那张刀疤似的黑脸时 袁尚终于明白自己已是在劫难逃了 碰上熟人 他的企图蒙混过关的谎言 已是不攻自破
“你……你们要什么尽管开口 尽管开口……你们不能杀我 不要杀我 ”袁尚骇然的双腿蹬地 连着退了好几步 忽地转身又向另一头奔去 在他想來 自己身份尊荣 不比那些卑贱的家将兵士 众目睽睽之下 谅來许褚下手也有顾虑 只要他们有所顾虑 留下他一条性命还大有机会
许褚望着袁尚一瘸一拐的背影 冷笑着摇头 另一头已将一枝利箭搭在弦上迎了上來的曹休 向着袁尚大声道:“袁尚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今日你那也去不了了 ”
袁尚正低头狂奔 一闻人喊 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双目所见 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轻将领傲立于前 一手垂于身侧 一手持弩弓如抱 弓弦犹如心跳般在轻轻颤动
“呃……” 袁尚一见黑森森的箭矢对准了他 双手不由自主的护住面门和身前的要害 心中最后一线生存意识立时崩溃 整个人也象被抽去了骨头一般 双膝一软 跪坐于地 头颅微微一垂 双肩轻轻颤抖而起 似在轻轻饮泣 随后 随着袁尚肩膀抖动的越加厉害 悲泣之声如孤魂野鬼般响彻这片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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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泽国 现在用这个词來形容邺城 再贴切不过 浸泡在水中的邺城十天后 树梢上挂满了浮材 房梁上开始长出苔藓 城中活着的人 已只剩下不多的粮食可食用 还都收拢在了军队中 存活下來的百姓现在已经开始用树皮屋檐边长出的杂草充饥 仍有半数人马上会饿死 但更多的是因为寒冷 在无遮无拦的房顶等高地上会被活活冻死
邺城被淹是在晚间 当人们因为寒冷 醒悟自己已躺在冰冷刺骨的水泽之中时 纷纷逃命 往高处躲避时 还是忘了带上御寒的衣物 现在天一天比一天冷 在这样下去 不用曹军攻城 全城军民就会全部死光了
但铁了心的审配却是还要顽抗到底 这个最后集忠贞和冷酷的袁氏军政大权者 在城内已是一片 食量殆尽 伤亡甚众地情形下 他还在坚持 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在倒毙的邺城中 但审配每日每夜 每时每刻还在督令士兵坚守城防 还要每时每刻提放着暗中降曹 充当内奸者
他活得很累
是夜 天清如水 邺城被严寒和战火洗礼了一天之后 所有的喧嚣终于在午夜后沉寂下來 进入冬季的北地 雨水明显减少 最近几日倒是也未下雪 今日更是一弯钩月高挂在幽蓝的天穹下 这预示着明日天空还是会放晴 但空气里刺骨的寒意和整个浸泡在中的邺城 还是让人冷得受不了
邺城城头 守军巡夜士卒像幽灵一般缓缓移动着 女墙下、运兵道上、藏兵洞内 不时传出几声伤兵的呻吟
曹军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 邺城仍然牢牢地掌握在审配手中 但是这已注定是一场无望的战争 外援已全部断绝 甚至他们的主上也已逃走 但审配还是在宣传幽州袁熙的救兵不日就将到來的消息
其实他心底里明白 邺城是不会再有援兵了 死守城池唯一的结果不过是让想进城的人也付出更惨重的代价而已
对于这座昔日无比光荣的城中人來说 也以毫无希望 每天东升的太阳 在他们眼中都是黯淡无光的 他们每天都在等待着明天 但是在他们心里却已沒有明天 每天都有一群行尸走肉在那里活动着 听不到半点欢笑 人与人之间的交谈也沒有几句 邺城已经沉默的如同一座死城一般
城下 审配和他的守军所能见到的就是一处处黑沉沉的所在 那些黑色的巨块就像踞伏在那儿择机噬人的一头头巨兽 那是曹军的营帐 此外 还有一处处发亮的地方 或曲如蛇 或圆如月 在月光下闪着幽幽清冷的光 那是一条条的灌水壕沟 也就是这些东西 把审配和他的军民逼到了如今这副田地
近处 城池之下 灯笼火把处处不断 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着 曹智的人马在一些高地上日夜不停的进进出出 不时还有一队队人喊着号子运來巨木 日夜开工建造的巨大的攻城机械和船只 正在夜色中一架架矗立和建造出來 那堪比城墙的巨大身影 让城头守军压抑的喘不过气來
黑暗中 一个肩头系着披风的矮胖身影缓缓靠近南城一处女墙 扶着被石头砸豁了口子的箭垛向外张望 在他身后 静静地侍立着十余名手按剑柄 身躯和衣衫、铠甲还算挺拔、完整的将领和亲卫
审配向城外默默注视良久 扶墙而立的他一会儿摇着头一副无力的哀声叹气 一会儿又振作起來 嘴角慢慢噙起一丝森冷的笑意 阴森道:“曹智 你搞这些阵仗 便以为能让我和我的士兵胆怯了吗 你搞再多伎俩 我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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