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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天下 第246章 思思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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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脱困了!”

    烟凉怔怔地看着亮堂堂明晃晃的房间,房内的摆设都和入梦前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便是床的四个角上都燃着一盘线香,飘飘袅袅的青烟徐徐升上,将房间晕染得分外朦胧。(首发)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这已经不是青魇的幻境,她再也不需要担心青魇会突然发难,将她永远困在那个鬼地方……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心情轻松了些许。

    她手撑着床板想爬起来,可是浑身酸疼,一点也不像只是做了个冗长危险的梦,而是被人拖出去跑了几千米,少少动一下,身体就像是散了架一样,疼得厉害。

    尝试了几次,还是没能挪动多少,反而累得精疲力尽,香汗淋漓,额头上也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青白的床单上,晕染出一朵单色的花。

    她颓软无力地靠着床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春葱般嫩白修长的手指却密密麻麻爬满了斑驳的,混乱不堪的血色,尤其是粉嫩的指甲全都塞了满满的血痂,看着狼狈而令人心悸。

    线香的烟气缭绕在眼前,飘飘荡荡,掺杂着艾草粉末,微微有股凉气,却能令人心安。

    她看了一眼窗外,青空漂浮着几朵白云,被清风剪出了莫名的形状,遥远的天际被阳光渲染出漂亮的颜彩,好像哪个国画师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瓶,七彩的云霞铺天盖地,浓厚得仿佛要下一场七彩雨。

    再往上看,颜色渐渐淡去,只有几缕微光从云层中洒落下来,院子里的海棠安静地躺在曦光中,深碧色的叶子泛着幽幽的绿,竟然是天亮了,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有些疲惫,却强撑着不敢合眼。

    其实一夜无眠,她表面上睡得很安稳,可是青魇这个恶魔为了逃出生天,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方法将她的魂魄拘了过去,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光怪陆离,无休无止的梦境,早已经非常疲惫。

    而青魇根本就是夜游生物,最喜欢以人的梦境,尤其是美梦为食,然后蚕食那段幸福的记忆,只是他对她做得似乎更过分,是将她的美梦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噩梦,并且一点都不打算放过她,长时间谈天说地。

    烟凉看着他的脸变幻莫测,全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样,都快被整疯了,却无能为力。

    他时而温柔似水,时而阴森如鬼,烟凉一颗心悬得老高,时刻都要防备着他突然做些什么,神经高度紧张,饱受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实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可她不敢闭上眼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知道青魇什么时候会再次祸害她?虽然看起来他已成飞灰,可是本就不是活人,谁知道到底死透了没,若是没死,只要碧滴还在她身上,那么他就一定不会放弃,想方设法将她再次困住,有了这一次吃瘪的经历,他不会再和她嗦一些有的没的,一定直奔主题……

    大概是一个人寂寞得太久了,终于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当然会抓着她好好说话,真是一个奇葩的人,形单影只过了无数个春秋,没有被无边无际的寂寞逼成疯子,心里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啊!

    一直会想,他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抛去过往的一切,聚集强大的怨气,成为魇兽,毕竟他曾经也算得上是一个捉妖的道人……

    烟凉有些感慨,这个故事里,青魇是最无辜最可恨又最令人心碎的人。

    爱而不得从来都是世界上最叫人无奈的事情,就如思思在青魇质问她的时候说的那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思思爱上重莲是青魇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可以说这段悲剧是从他手中开始的,若不是他自以为是地想着思思已经离不开他,若不是他叫重莲去隐芳楼,还那样恰到好处地被思思看见……

    这是一种连锁反应,他避无可避,所以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

    思思由爱生恨,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默默付出,且永远不求回报,这样的傻子越来越少,至少思思不是。

    人都是贪心的动物,摸到了温暖就再也不想放开,看到他微笑的模样,就不想见他眉头蹙起,得到了一时的温柔,就想永远沉沦,感受到微微好感,就想被爱……

    重莲是个清明的人,所以他懂得不让她抱有任何希望,只是他太不了解女人,尤其是思思这样的美人,自己得不到的,哪怕是毁了也不应该让别人得到。

    因为她内心是骄傲的,作为艳压群芳的倾世佳人,可以让无数男人魂牵梦绕,随便一个笑,便是叫人疯狂迷醉,所以不允许自己卑微,不允许自己成为怨女。

    所以她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

    城楼上清歌激越,不再是舒缓静谧的《春江花月夜》,而是苍凉悲壮又决绝凄冷曲调。

    褪下了一贯的胜雪白衣,她穿着娇艳欲滴的大红华服,重重叠叠约摸有七八层,簇拥在她身上,丝毫不显累赘,柔弱的柳腰看着没那么弱不禁风,身形也不单薄。

    一朵妖艳绝伦的金色莲花从胸口一直蜿延至肩上,后背,针脚细密,怕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她忽然推开前方的古琴,尖锐的指甲在弦上用力拨动,生生拉断了这把陪伴她多年的琴,骤然的断音经久不息,长长的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余音颤抖,一种决然的表情浮于脸孔,过于用力,面上泛起了微微的红色,瞥见高台之下那些人脸上疑惑的表情,竟然掠过一丝散漫而潮湿的笑……

    真是可笑啊,这么多死心塌地的男人,偏偏爱的那人却对自己不屑一顾。

    她站起身,高台之上的风更加凌厉,撩起她长长的发,沉沉下坠的夕阳仿若给她披上了最艳丽的霓裳,更是美不胜收。

    长袖甩开,身影一转,清冷的影子随风舞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风在她身侧缭绕,还是她在风中起舞。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纵身跃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坠下,她躺在地上,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露出了绝美的笑容。

    妖娆的血色从她身体里涌出,和艳丽至极的长袍融在一起,放眼看去,大片大片的红色,好似重重叠叠的红莲竞相盛开,美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清绝的眸子有些涣散,却映出了那人玉一般冷冽卓绝的身影。

    她艰难地笑着,手微微抬起,手指轻动,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袍角,终究是无力地放下,葱白的手臂从袖子里滑出来,躺在血泊里,说不出的妖娆诡异。

    血色尽失的双唇动了动,近乎幻灭的声音说出了最后的爱恋与诅咒。

    “重莲,我大概要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终于没有人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若有来生,我还是要陪在你身边,我要你将欠我的全部都还给我,一起逛遍大街小巷,吃遍所有我爱吃的小吃,看戏,吟诗颂月,看花开花落,草长莺飞,还要向全世界说,若思思,我重莲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重莲眼神终于有些变化了,漂亮的眸子里浮起丝丝雾气和迷茫,良久,他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喃喃道:“对不起……”我不爱你!

    语声歉疚却坦然。

    思思的眼神一下子就变成了死灰色,重莲果真是没有心的,无心之人何来爱?

    她张嘴想要说着什么,破碎的音节被涌出的血吞没了,喉间的腥甜迅速爬满了口腔,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越厉害,她脸孔上的红晕就越发不正常,胸前的金色莲花被血浸透了,越发艳丽诡异。

    重莲没有错,只是不爱她而已……

    想到这里,思思攒出一丝嘲弄而惨然的笑,艰难地说道:“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然后像我一样死心塌地地爱上,然后失去自我,最后惨然死去……”

    话音落下,思思看到重莲眼中满满都是不解和疑惑,还有对于她即将死去的伤感,甚至还有歉疚,但就是没有她想看到的,思思眼中滑落一滴泪,颤抖着伸手想要拂过他的轮廓,这张脸就是她的魔怔,即便到死他也不曾为她皱过眉,她都舍不得忘记。

    可是沾满血污的手终究是无力地垂下,就真的没了呼吸,临死前能见到他,已经满足了,不然她也不会至死还残留一丝满足的笑意。

    重莲看着她怔怔出神,刚刚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香消玉殒。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子,没有呼吸了,周围响起了一片吸气声,都是唏嘘不已。

    重莲想了很长时间才记起若思思是这风月城里最有才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舞跳得特别好,可是她的轮廓还是模糊的,只是过了今日之后,印象就极为深刻,怕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隐约有人在议论若思思的死,声音很小,可是重莲听得一清二楚,表情却无丝毫变化。

    忽然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几个人都很有默契地让开一条道,一个蓝色的影子背着灿然的日光向他走来,浑身散发着惨烈的杀气。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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