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驻守西北边境,康家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做生意,对他自然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对他的寿辰,贺礼只比往年丰厚,并未因为失去长子而有任何不周。
不过若璎知道,她身上揣着的父亲书信不比这些寿礼分量轻。
贺寿这种事,能低调就低调,大张旗鼓不仅招贼还容易给林将军惹麻烦。康家一行人,装扮成药材贩子,由自家镖局的人手护送着,便上了路。
临行前,甘氏又反悔了,说什么要让若璎留在家里,所有的事都托付给甘慕尧和管家。若璎和父亲都不同意,争执的结果是若璎照常上路,第二天一早甘氏赌气没有给她送行。
若瑶和若徽担心姐姐,谁都知道她和甘慕尧闹成那个样子,这会子却要一起去贺寿,怎么前方都矛盾重重。万一在路上闹起来,没有太太做后盾,怕姐姐吃甘慕尧的亏。
若璎却不这么看,如果害怕自己的“敌人”,那么还没等“斗”就已经输了。况且甘慕尧作为她的对手还不怎么够资格,甚至可以说没有太太在一旁给他撑腰,她行动起来更方便。
叫老管家和老嬷嬷好好看看甘慕尧的为人,等回来在太太面前“好好美言”,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么。
和妹妹道别完,回到自己房内睡下,一夜无梦。翌日一早,若璎做了男子打扮带着玛瑙和冯嬷嬷,上了路。
林将军的生辰在冬季,无形中给贺寿的人添了许多麻烦。
天寒地冻,路难走,可谓前路艰难,要吃许多苦。
若璎坐在车厢内,烤着炭火,思考着前方可能遇到的苦难。她不时坐的腿酸了,也下车来走几步。刚下过一场小雪,鞋踩着地面咯吱咯吱响,她看到自家的镖师走在最前面,甘慕尧骑马跟在镖师后面,腰板挺的很直,咋一看的确英俊潇洒。
一般情况下,镖局每年都向路上的“车匪路霸”交一定数额的“过路费”,只要打出镖局的旗帜,便不会被劫。康家的车马往来运货频繁,干脆自家开了一家镖局,负责护送康家和同一个商会的富户家的货物。
从康家到林将军府这一路,康家的镖局都“走通”了,应该不会有麻烦。
但若璎叮嘱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在顺利到达目的地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行了几天,路程差不多走了一半,康家的车马来到达利镇,住进了最大的一间客栈。
说是镇子,不如说是大的集贸市场更合适,地处交通要塞,路过的都是往来商人,车水马龙虽然热闹,但人多眼杂,彼此间十分提防,话能不多说,绝不多说。
“客官,对不住,房间怕是不够了,就算打地铺,也不够你们这些人住的。”柜台后面的胖掌柜一脸堆笑的道:“往下再走一条街,还有其他客栈,可能那还有地方,要不然你们过去一半人住那,明早上过来汇合,是一样的。”
易管家看向若璎,等她做决定。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不如意的地方,只能克服了,她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这么办。
这时候,就听甘慕尧嚷道:“分开住怎么行?!我们是一起的,说什么也得住一块!腾客房!”
掌柜的很无辜的道:“客官,真的都住满了,您看,都是花钱的爷,叫谁空出客房也不好。”
若璎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跟甘慕尧说话:“不要紧,祝镖师领人住在那边,明早过来汇合。”
“哼,你们就是笨,谁在钱面前不让路?!”甘慕尧说完,面对着一楼吃饭的住店客大声道:“你们谁腾出客房来,我给你们三倍的客房钱。”
吃饭的人都怔了,互相看看,不再出声。
若璎皱眉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买客房!”甘慕尧鄙夷的对她道:“吝啬鬼不舍得花钱,怎么拢住人心。娘们做事就是缩手缩脚的。”
这时,有五个坐在角落的人,扒进最后一口面条,一边用袖口擦嘴角一边说:“我们兄弟让了,不过,得五倍的价钱。”推开桌子,嚼着嘴里的面条往这边走来。
看他们的打扮就像缺钱的穷苦模样,别说衣裳了,连胡子都像几个月没打理过了。为首的人,四十来岁,乱七八糟的胡须中露出一口黄黑的烂牙:“一楼最里边五间客房是我们兄弟的,你问问掌柜的。”
掌柜的低头翻账本,然后抬头朝甘慕尧点头:“没错。”
烂牙伸出一双黑黝黝的手:“给我们五两银子,房间就是小爷您的了。”
甘慕尧想都没想:“松儿,给钱。”
松儿从荷包里摸出碎银子递给烂牙,烂牙拿了银子,打了个饱嗝,朝兄弟们道:“走,咱们去别的地方,吃喝完了,还能找个娘们。”说完,哈哈笑着出了门。
他的兄弟们相继跟着出了门,走在最后的一个,临出门前,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甘慕尧他们。
等人走了,掌柜的扯着脖子朝小二喊:“别愣着了,快给客官们整理床铺去!”然后满脸堆笑的道:“各位大爷,你们想吃点什么?”
甘慕尧哼笑道:“挑好的上。”
若璎就看不上他这德性,低声道:“你这样很显眼,万一……”
“万一什么?”甘慕尧瞅着祝镖师道:“你们家养着他们,不就是保护主子的吗?要是没事,叫他们吃干饭吗?!哼!”
“很好,都知道您有钱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人生地不熟的,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甘慕尧冷笑道:“五两银子够不够买盒胭脂的?这都不舍得花,跟着你,这帮人以后也得吃糠咽菜。”说完,瞪了眼若璎,朝原本预定的上房走去。
若璎看着他的背影,恨的咬牙。
易管家在一旁叹息道:“住都住了,就这样吧,我一会劝劝少爷,叫他注意点。其实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您和少爷千万不要起口角……”主子们起争执,受苦的是听令的下人。
若璎瞅着管家的眼睛道:“起口角的话,听谁的命令,很难选择吗?”
易管家一愣,赶紧道:“我们当然都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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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姑父真的让若璎跟着来了。难怪说商户的女人不能娶,整天抛头露面。”甘慕尧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嚼了嚼,一脸恶心的道:“简直像猪食。”
松儿低着头默默的吃饭。自从少爷出五倍的价钱买下客房后,他总觉得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视线,又吃了一会,他提议:“爷,咱们不如回客房里去吃吧。”
“闷得慌,不去!”甘慕尧杵着筷子,在饭碗里搅了搅,哼笑道:“若璎跟我斗?她的确有点小心思,引我去国公的老管家那里找春红,她可能没想到,我后来派人去给老管家赔不是,人家宽宏大量,已经不跟我计较了。想陷害我,做美梦。”
松儿陪笑道:“是啊,那老管家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的确有……涵养,对涵养。”
“嘁,涵养当饭吃么。到底是把老骨头了,就算是国公府的老管家,在咱们城里养老。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康家在城里是什么人,他心里有数,不会和咱们斗的。若璎打错算盘了。”
“……奴才总觉得大小姐似乎不知道吴家的背景,或许她知道吴家是外地搬来的大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您去试探试探。”松儿低声道。
“试探?试探断了老子一根腿骨!”甘慕尧丢下筷子,恨恨的道:“她给我等着,这事没完,看我怎么玩死这个贱娘们。”
松儿瞅了眼四周,小心翼翼的道:“爷,恐怕难下手啊,她身边一直有人陪着。”
“不急,不急,等到了林将军府,我自有办法。”生米煮成熟,不愁这个烂货不就范。
正想得美,忽然有人从后面碰了他脑袋一下,他大怒:“没长眼吗?”回头见到一个娇媚的女子,捧着琵琶,面带一丝惧色的道:“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大爷……您息怒。”
甘慕尧见是美貌的卖唱女登时骨头酥软了,笑嘻嘻的道:“给爷唱个曲,爷就饶了你。”
卖唱女也不含糊,屈身坐到甘慕尧身边,羞答答的弹唱起来。
甘慕尧自从离开家还没沾过女人,如今见到个卖唱的,当然不能放过。卖唱女之前就见甘慕尧出手阔绰,此番就是来赚银两的。
这时,站在二楼扶梯边的若璎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对旁边的石嬷嬷道:“你一会去找那个卖唱女。如果她身上有病,比如杨梅疮什么的,就让她留下来陪甘少爷。如果没有病,给她银子,让她走。”
石嬷嬷无措的道:“这、这,老奴做这个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若璎笑的别有深意:“他不是嬷嬷你的小主子么。”
石嬷嬷忙解释:“大小姐,您不能这样说啊,老奴的主子只有老爷太太还有您。”
若璎冷漠的道:“哦,是么。”然后便径直回自己的客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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