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甘慕尧就此罢手,他们自此没有瓜葛,各过各的日子是最好的结果。他不挡路,她也没必要把他往死里整。
“我觉得聪明如表哥你应该懂得如何选择了。”若璎揉着手腕,平静的看他:“咱们是商户人家,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就是谈判和妥协么,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僵。不过,我得把话说明白了,我爹娘对你失望了,在管家和下人那边你也没人缘,如果你觉得你能在康家站住脚,你愿意继续冒风险和我争斗,你大可以不走。”
“……我还没向谁服过软,认过输。”
她挑挑眉:“凡事都有第一次。”朝他淡淡的微笑:“想好的话,你明早就可以打道回府,客栈里的卖唱女可能还在等你,一路吃喝玩乐回到甘家不是挺轻松的事情么。”
“姑妈叫我笼络林将军的儿子们,我事情没办完不能走。”他拿出最后的理由。
“这个不用操心,我说过了,那帮少爷公子们少伺候一年不打紧的。”她相信最重要的是她怀里的那封信,那才是重中之重:“出了事,我担着。”
甘慕尧的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得承认他被若璎唬住了,他的确不敢冒风险侵犯她,毕竟由此带来的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若璎能够看穿他,所以她才不怕他。
他觉得很失败,却没法发火。
“我过来就是和你谈这个的。这两天的路程想必你也感受到压力了,连石嬷嬷也不向着你了,以后的路程举步维艰,你继续跟着也可以,那滋味肯定不好受。好了,我就说这么多。”若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甘慕尧瞅着那杯掺和了迷药的茶水,恼然一砸桌子,将茶水震得四处迸溅。
第二天,甘慕尧带着松儿和另外三个甘家的家丁,天一亮就选了快马,直奔原路返回了。
傍晚时分,甘慕尧勒紧缰绳放眼远眺,已经能远远看到镇上的灯火了,他不由得露出笑容。希望春秀没有走,还在客栈里卖唱,今夜他们又可以缠绵一处了。
他迫不及待的挥动鞭子,让马跑得更快些。
突然就听马一声哀鸣,向前摔去,甘慕尧被闪了个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人已经飞出去了,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把刀搁到了他喉咙上:“咱们又见面了,这位少爷。”
甘慕尧借着一点镇上的灯光打量眼前的人,他笑着,有一口烂牙,前几天的这个时候,他们才见过面。他惊慌的向后看,发现松儿和其他几个人摔的摔,倒的倒,都被他们控制住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要钱。”烂牙笑道:“你们的车队呢?”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快放开我!”
“你是谁?你是银子!”烂牙一脚踩在甘慕尧胸口上:“兄弟们下半辈子就靠你了。”
甘慕尧就听烂牙的其他几个兄弟一齐嘿嘿发笑,阴森又恐怖。
这时,天空飘下来朵朵雪片,落在他脸颊上,他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
—
甘慕尧走了之后,队伍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易管家和祝镖师之前对甘慕尧敢怒不敢言,如今烦人的家伙走了,像甩掉了一个包袱,再也不用担心他意气用事闯出祸连累车队了。
和甘慕尧分开后的第二天,他们来到了风啸镇,从名字就可以知道,这里是一处风口,一年刮两次风,每次刮半年。时值冬季,冷硬的风呼呼而过,吹的人直打哆嗦。
若璎她们很幸运,刚有一队车马早上离开客栈,腾出了许多客房,否则他们今夜只能住马厩和仓库了。若璎喝着口热乎乎的羊杂汤,觉得自己从心窝里一点点暖和了过来,不一会,手脚在暖汤的作用下慢慢热乎了。
石嬷嬷自从甘慕尧离开后,整个人都蔫了,大概是她清晰的认识到了甘慕尧的真面目,确定这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因为这块烂泥得罪了大小姐,叫她似乎看到了以后的悲惨生活。
若璎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没有为难石嬷嬷,至少目前还没有。
“少爷,咱们回客房吃吧。这里人多眼杂。”石嬷嬷提议。在一楼和大家一起吃东西,抛头露面总不大好。
“正因为有人,我才要留在这里。”出门在外,不就是看风土人情的么。这次之后,不知道猴年马月,她才能再得到外出的机会。不出意外,回家成亲后,她就要得留在宅门内,生孩子带孩子,和夫家人做斗争。
玛瑙抬头瞄了眼石嬷嬷,没说话。她不喜欢吃羊杂汤这么有膻味的东西,但小姐都没抱怨,她可不敢做比小姐还娇贵的人,忍着膻味强吃着。
这时,她就听咣当一声,正门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他跺了跺脚,抖落身上的雪片。
若璎也听到声响,抬头看这个人,其实一楼吃饭的食客有一半的人都在看他,不仅因为他是个身姿挺拔的英俊青年,有种难言的气质,更因为他腰间挎着一把佩刀。刀可是不详之物,除了带在公差身上,任何人带着这么个东西,都够引起周围人的恐慌了,尤其还在这种穷乡僻壤,匪盗出没的地方。
不过,他只有一个人,大家很快收回了目光。
“一间上房。”
掌柜的送上抱歉的笑容:“对不住,客官,都住满了。你若是早点来就好了,空房都叫这些客官们住满了。”掌柜看向若璎他们。
男子皱眉,瞪向若璎他们。他的眼光很准,似乎能够一眼就发现谁是主子,直接看向若璎,恶狠狠的。
若璎发现他有少见的好看容貌,足够清俊,却没一点女子气,或者说正因为气质太过阳刚凌冽,叫人不愿意和他对视,在好看的容颜,也忍不住移开目光。
若璎低下头,这时就听男子道:“叫你的伙计挤一挤。这是银子。”
接着是掌柜欣喜的声音:“二春,三保,你们今晚睡伙房。”
若璎低头继续吃饭,虽然觉得背后有男子投来的目光,却不愿意回头,喝掉最后一口汤,她带着玛瑙上楼回客房去了。
石嬷嬷不一会也走了进来,对若璎无视她这点,她不敢表示任何不满,毕竟甘慕尧都能赶走,别说她了。她以前觉得大小姐在家里的时候太太和老爷撑腰,才摆出说一不二的样子。现在她才意识到,大小姐没有太太压着她,更为可怕。
若璎的确不体谅石嬷嬷这把老骨头,她和玛瑙睡一张床,石嬷嬷只能委屈的去睡两张桌子拼成的铺盖。
若璎习惯侧着睡,一只手放在胸口前,护着父亲给的书信。忽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腾地坐起来,发现玛瑙已经坐了起来,而石嬷嬷也爬了起来:“谁?”
“是我。掌柜的说……”易管家无奈的道:“有个客人得了风寒,掌柜问咱们有没有人参,拿去救人一命。”
他们的确有人参不假,但那是给林将军的贺礼,是记载礼单中的,哪能随便拿出来给别人用。若璎道:“没有,叫他们去别处寻吧。”
“客官,我看出你们是贩药材的。这年头贩药材哪有不带参的,我知道你们有,就行行好吧。小少爷,您也看到了,那个小哥那么年轻。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大夫也没药,有参汤还好说,没有的话,今晚上高热烧的厉害,人就保不住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石嬷嬷不耐烦的道:“我们住你的店,又不是替你的客人治病的,怎么这样烦人。”
那个小哥?指谁?吃饭时看到的那个年轻人么?若璎下了地,往门口走:“哪个人?住你们活计房间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
若璎道:“……就他一个人,没有同伴吗?”
“就说呢,没有啊,就他一个人,问也不说。完了,我看这会烧的厉害,问也说不出来了。”掌柜的心焦的道:“我看他衣着打扮谈吐不像寻常人家的,万一是哪个富贵人家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小买卖也别想做了。客官,您行行好,哪怕几根参须也行啊。不是白用的,他身上有钱,可以买。”
“……”
易管家也道:“少爷,我去看过了,的确是病了,高热的厉害。”
若璎咬住下唇,犹豫半晌才道:“管家,你去拿参给他们。”
“哎呦,您真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你们这次回去准能大赚一笔。好人不发财,谁能发财呢。”掌柜欢喜道。就听易管家道:“快走吧,小少爷允许拿参了。”
他们两个人说话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为止。
若璎回到床上,忽然又有些后悔,万一那个人不至于要用好参救命呢,或者没有救回来呢?岂不是都打水漂了。那可是林将军的礼品。如果是大哥和父亲遇到这种事,会怎么选择。
人命还是人参?
“大小姐……您这是……”石嬷嬷叹气:“您怎么就用咱们的人参救陌生人了呢?”
“睡觉。”若璎也很烦:“我自有定夺。”
玛瑙倒是没说话,看样子也不是很支持她的决定。若璎回到床上,不久进入了梦乡。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后,她没有下楼吃饭,而是让玛瑙叫小二端上来。
她听到玛瑙噔噔的上楼声,很有节奏,她们自小在一起,熟悉到连脚步声都听得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玛瑙撞进门,一脸的惊惧,气喘吁吁的道:“出大事了。”
“人死了?”这是若璎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浪费了人参,人也死了。
“不、不、人没死。”玛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祝镖师刚才接到一封信,说甘少爷让人劫了。”
若璎愣怔:“什么?”
“甘少爷叫人捉了,朝咱们勒索赎银呢!”玛瑙一副要哭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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