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没什么动静。(
一代天骄)
第三天,没什么动静。
第四天,没什么动静。
柔佳在想,或许自己太小心眼了,人家压根没拿她当回事,这不,她被悄然遗忘。没有想象的激烈辩驳、用刑,或者无谓的挣扎,或者,即刻释放。
她静静地思考着,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第五天,柔佳推翻之前的口供,不承认那张纸上的字是自己写的。
堂官很不情愿的再次升堂,完颜期成额似乎也很意外。
堂官客气地问:“既然纸上的字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
柔佳很礼貌地回答:“这个奴婢现在还不能说!”
得,还是在抵赖!堂官没什么心思继续和柔佳兜圈子,索性说道:“等你能说了,再告诉差役,签字画押后本衙重新受理。”不然,不是浪费衙门的人力物力么!
阴暗的牢房里,有新铺的干净稻草和丰盛的午餐,大前天的晚上,这里用温火烤过一遍,原本的霉味一扫而去,不再潮湿。
完颜期成额不解:“你到底是何用意?”
突然的翻供,若不属实,只会加重她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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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佳背着身,用细篾沾水在夯实的砖墙上描摹,用隶书写了情诗的第一句:“你不想问问字到底是不是我写的?”
完颜期成额很肯定:“你我通过一次书信,我认识你的笔迹。”
柔佳问道:“这是属于你们笔帖式的骄傲么,自认不会错看别人的字迹?”转而,她用楷书写了第二句,用行书写了第三句,最后,用张旭的狂草结尾,那笔迹,与完颜期成额的笔迹如出一辙。
她回眸一笑:“笔迹这种东西,最容易被模仿,我可以写出很多不同的字迹。”
“你在等着这一刻?”,完颜期成额不疑有它。
柔佳落完款,伸出纤纤的十指,观摩欣赏,像是在把玩昂贵高价的□□:“是的,如果你不阻止我被用刑的话,我的屈打成招会更有力些。”
这一刻,完颜期成额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的心机,她不是初见时的天真烂漫,不是再见时的聪明伶俐,脱胎于楚楚可怜,换上了另一副不可捉摸的面孔。让人想要保护的**还在作祟,替她找寻借口。曾经他以为,她的倔强坚持,是在保护什么……
“你有什么打算?想要害谁?”,女人之间的争斗,完颜期成额不是没有见过,他的家里,就有许许多多。
柔佳从铁栏的对面直走到完颜期成额跟前,他们离的那么近,他终于能够看清她,盈盈剪水的双瞳,脸上的神情那么真挚:“谁害了我?我并不想要害谁,我只是想要保护我自己!”
她若被坐实罪名,会被赶出宫,会身败名裂,会被除旗籍,她只能嫁给民人,或是到深山当姑子,有谁,会可怜那时的她?
他将手伸过铁栏去触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最后一个道士)
“我不是五岁的小女孩,这才是真实的我,我要生存下去,光鲜亮丽的生存下去,我不会以德报怨,或许,你只是喜欢想象里的我”,柔佳的表情超然,她并不希望完颜期成额只看见光环下的她,每个人都有卑劣的一面,都有肮脏的时刻,以前的她没有,不代表以后的她没有,既然她不被放过,总不能眼睁睁的等死,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是她信奉的人生准则。
情思在未触的指尖缠绕,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反感,但却料不到更加的怜惜,她给他设了圈套,让他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钻进去:“我在想,将来你当家,一定会是个很称职的女主人。”
柔佳笑了,骄傲地笑着,他在想,她的骨子里是骄傲的!
一如,十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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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椅上的徐有发睡不踏实,九月初了,日头怎么还是这么熬人!他起身浇了盆凉水洗脸,张福寿小跑着步子从宫外进来,徐有发截住:“你小子,最近挺得主子重用的!”
张福寿弯着身子,一个劲地用袖子擦满脑袋的汗:“总管您又取笑奴才,奴才还不就是个跑腿的命!”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好好干”,徐有发作势掸了掸张福寿的粗布袍子,“你进宫也有些年头,是该好好换身衣裳了!”
张福寿连忙作揖:“感总管的大德,奴才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实习天神)”
徐有发道:“升官发财,那是你自己有本事。”
张福寿笑道:“千里马也要有伯乐,没有总管的栽培,奴才哪能有今天呐,奴才虽是个跛脚的马,但凡有使得上力的地方,都听总管差遣。”
徐有发乐了,踢一脚张福寿:“我要你这腿脚不好使的马干什么?就是腿折了,也得给我接好咯。”
张福寿嘻嘻笑,白手给徐有发扇风。
徐有发问道:“慎刑司那边有什么消息?”
张福寿偷瞧了一眼四周:“高姑姑翻供了,不承认字是她写的,说是里面有名堂。”
徐有发一顿:“翻供?”
张福寿接着说道:“对,就是翻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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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有发若有所思,这真是走的一步好棋。
徐有发摸了摸手上的黑玉扳指:“你,把这风声投出去,务必让后院的每个主子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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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奴婢求您帮帮柔荑,柔荑以后肯定会尽心尽力地效忠主子”
“这事儿,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阮云,柔荑是谁?”
“回福晋,是刚进四阿哥房里的大姑姑”
“是不是端午那天差点洒了东西的人?”
“奴……奴婢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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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入了秋,但是干燥的天气没有金风送爽的凉意,略带浮浮的燥热。黼黻之衣,素绣之裳,宫徵成音,经综纬错,榻上的如安静静地听着弘历指尖拨拂奏出的宁惆弦乐:通体节奏三起三落。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让。
一曲奏罢,弘历笑着躺到如安的身边:“我当真以为你要睡着了!”
“怎么会,你弹的这样好”,如安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偎在弘历怀里。(
我们是兄弟)
“我知你是私爱我”,弘历亲吻如安的额头:“如儿,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吧,这样,你我老了,也有所依靠,能如这曲中大雁,结伴翩飞,合家安乐。”
“嗯”,如安点头,她很幸福,希望别人也同她一样幸福,“元寿,听说宫里揪出个犯错的宫女,从轻发落吧,额娘那里我去说,不然女子遭此罪名,只怕被人指指点点一生,哪里还有好的下场”。
弘历将如安打横抱起,朝闱床而去,如安想要说些什么,弘历嘘声道:“现在是我们俩个的时光,不谈其他无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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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布的蓝袍伏首跪在地上,面前是浅色的方盒。
“要在未上公值之前,交到该交的人手里,你千万不可露面”
“嗻”
慎刑司那边应该会有新的物证,他可以让场面更乱一点,乱中可以模糊很多东西,乱中可以更加清楚的看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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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交叉缠结黑、黄绿、白三色经纬锦丝,袖口滑到前臂,翻露出月白的素面,完颜期成额拧着眉头,端看今早指名道姓送给他的楠木护书匣子,里面装着一沓厚厚的手札。
娟秀的字体,是柔佳的字迹。
小厮说是一个酸秀才模样的人叩门给的,出手十两银子,很是阔绰,拿出了内务府的通牒,告诉小厮务必要亲手交给御史府的二公子。
这是,来自于谁的暗示?柔佳刚一翻供,就有人送来了新的物证,但是,物证私下送到他的手里,而不是直接送往慎刑司,是何用意?
如果是他猜想的四阿哥,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五阿哥?似乎更加说不通!秀才?完颜期成额迷惑了,柔佳想到保护的到底是什么,她想要引出的到底是什么?
坐在简轿里的完颜期成额扶额,片刻之后,到了慎刑司的大衙,一进门,便有书吏回禀,官堂里有人送来了新的物证,是个绣了一半的绣囊,边角的底里头藏着个‘二’字。
此番,当真是雾里看花,手札加绣囊,加深了完颜期成额心中的疑云。
堂前,一直不肯开口的柔佳终于开口:“情诗是黄格格写给四阿哥的,格格和四阿哥之间有了嘴角,托奴婢从中说和,奴婢一时没顾上体面,就答应下来了。”
堂官不屑:“黄格格要见四阿哥,还需要买通你?”
柔佳‘烦恼’地忍了忍:“黄格格和四阿哥不睦,已是三个多月没有相互见面,这在乾西二所里也不是什么遮掩的事情,大人不信,自可差遣嬷嬷去调查。”
捋了捋髭须:“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交待?”
柔佳郑重道:“奴婢原以为是上面弄错了,人前哪好道主子们的是非,想着隔日自然清楚真相,奴婢安然回去,也落个忠心护主的好名声,可眼看着这么下去,怕是张冠李戴,奴婢的罪名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堂官命人将半成品的绣囊托到柔佳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柔佳气定神闲:“奴婢的表姐王秋行在宫里,来年便要出宫,这布料是主子赏下的上好料子,奴婢寻思绣个囊,装些薰陆香料,等有机会见着表姐,亲手给她,也算是对表姐在宫中关怀照应的答礼。那底里头的二字便是没有绣完的王字。”
玉莲的样纹,似乎没什么不妥,一切都说得通。堂官一拍惊堂木:“等本官核实证词之后,自会向贵人们奏禀,若是有冤,当还你清白。”
被带下去的柔佳进入暗房后吁出一口气,幸好,她只是绣了暗线,还没来得及将鸳鸯绣上去,否则……
这一下,应该有了眉目,幕后的黑手,果然没有忍住,扬汤止沸。
这一场较量,她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并且借此摸清了对手,投石问路,不再敌暗我明。代人受过,作为黄月峦替身的自己,该谢幕了!四阿哥和黄月峦之间的恩怨,以后再也扯不上她。
荷包,没有送出去,有些可惜。
轻抚顶针在指壁留下的细茧,以后,再也不会绣荷包了,完颜期成额有一个,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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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调查的真相和黄月峦的证词,柔佳自救成功,三日后,释放回去,只不过生出的是非使她被降了一级,是四阿哥让她降了一级。
果然,这就是替身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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