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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燕双飞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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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颖依言坐下,摆好洛微背靠的抱枕,让她坐得更舒服些,“讲吧。(罂粟殇:冷宫的弃后)”

    “就这样干讲啊?尹颖你这脑袋尽装帅哥跟钞票了,简直俗不可耐,没听过把酒言欢啊。”

    尹颖盯着洛微认真看了一眼,起身拿来两听啤酒,“来,我陪你,待会醉了酒品好些,被又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洛微笑嘻嘻地接过,打开狂喝两口,眼中的光泽却慢慢淡了下去,摇晃着手中的易拉罐,“尹颖,你有没有体会过失望后又重重绝望的感觉,如果结果注定绝望的话,其实,不带任何希望地等待这种绝望反而更好受些。”洛微整理着语言,记忆仿佛又回到了生平第一次那种如云端掉落最黑暗深渊的转换。

    当年,她一边串通医生向妈妈隐瞒治疗的具体费用,一边眼睁睁看着所带的积蓄和借款随着放疗一点点减少,那样的进度,不仅化疗坚持不了多久,可能带来转机的手术更是想都不敢想,那种感觉,像极了接近凌迟的犯人在牢中守着天窗一点点地看着天空发白。(我的鬼界女友

    她不敢告诉妈妈,刻意的串供与欺瞒下,妈妈好不容易答应在医院多住些日子,一旦知晓眼下的困境,说不定立马卷起包袱走人。同学也是不能再借了,舍友不仅倾出了所有,更是瞒着她以自己的名义四处借钱,她承受不起这样沉重的相助。

    那天晚上,她坐在学校草坪,一遍遍地在手机上输入那个熟悉的号码,明明简单的快捷键后,那个号码就可拨出,她却用着最原始的方式一遍遍地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由一个增加到十一个,却又一遍遍一个数一个数地删掉。♀

    妈妈的事发生以后,她未再主动给云凯发过短信,也许是因为自认为的无暇顾及,也可能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下认清两人间的巨大差异。(狐说魃道)不可否认,她对云凯有着强烈的依赖,但内心深处却也一直坚信:两个人的彼此相爱首先要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正是为着这点平等,她一直拼命努力,试图追上云凯的脚步。即便交往中有种种迹象都能表明云凯家境的不一般,她却一直避免细想,甚至在听到周围女生偶尔八卦时也会静静避开。不是不明白两人间的差距,只是她以往总是刻意坚持未来日子还长,只要努力,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得上云凯的高度。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不接受云凯较贵的礼物,出去吃饭也偶尔强硬要求自己掏钱……更是为何她在这种时候,一直迟迟不肯向云凯求助。

    起初听别人说云凯在家准备出国兼在父亲的公司实习时,她松了口气,那就预示着云凯暂时不会再来学校。她相信,云凯会如宿舍的姐妹们一样尽力帮她,甚至做得更多,但是,她也怕,怕这种关心与帮助中带上如同别人一般的同情、怜悯。那种情愫,无疑会加大他们之间本就有些遥不可及的距离,所以,她愿意接受所有人的关心,却惟独惧于向云凯求助。

    然而,自尊、平等等这些美好的字眼,对于物质匮乏的人来说,永远如灯塔上的光亮,可以渴望,但若要得到,则必须站在做够高的基础之上。(射雕之江湖)当然,在这以前,她是不会有这种感悟的,妈妈把她保护得太好,虽然清苦,却也从未有求于人,她便也一直单纯地以为,即便是穷,只要有足够的努力与志气,她的自尊与骄傲都能不输旁人。()在这种保护下,她到了那会才明白,太过单纯并非就是好事,它会让你在面对一直坚信的东西被打破时更加的惶恐与无力……

    冻得整个人都似要僵掉时,她终于下定决心,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听到电话里那声依旧温暖的“她”,生生压下放声大哭的冲动,颤着声问道“云凯,你明天有空吗?”

    “好啊,明天晚上来找你。”末了又道,“你感冒了吗?声音怪怪的。”

    那时的她,在云凯这句简单的话后,刚被努力压下去的哭意又要上涌,顿了顿才哽着嗓子说,“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太冷了。(尊贵庶女)”

    “那不说了,你快回去吧,明天我到了打你电话。”云凯甚至没问她见面什么事,只是她要求,就直接答应。一如她们熟悉的那三年。她挂了电话,觉得鼻子有点酸,伸手去揉,触到脸上稍微湿润时才发现满脸是泪。

    第二天傍晚,她借口学校有事刻意早些离开医院,去了学校附近他们常去的一家店占好位置等着。云凯进来先笑了一句,“怎么今年回来这么晚?”欣长的手指解开大衣坐了下来,俊朗的样子立马招来几处注意。

    她想到之前自己的担忧,不免心中一涩,寒假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后,云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好好回应过她的联系,她为此曾努力设想过云凯异常的种种可能,兼之种种状况下自己所能做的关心与帮助,这些设想,在此刻面对依旧光芒耀眼的云凯时,突然极度可笑起来,她自己本就如此微渺,又有何能在这些设想中大展拳脚,何况,要关心与帮助的对象,是她一直只能仰望的云凯。

    “今年去外公外婆家待了很久,所以回来有些晚了。(傲世九重天)”云凯既然这样问,想必是以为她刚回到学校,她不知如何回答,便先找了借口应付。

    云凯本就话不多,一直以来的相处多是她说云凯听的模式,这会她心里装着事,话亦不多,气氛就稍显沉闷。云凯也没说什么,安心吃菜,只是中间给她夹菜时说了句,“你比放假前瘦了”。

    “是吗?”她伸手摸了摸脸,“可能吧,这次回乡下过年了,跑来跑去的。”她说着话,目光扫挂云凯夹到她碟中的牛肉,喉咙又有点涩,干脆放下筷子,抬起脸盯着云凯,“云凯,我……”

    云凯也放下筷子,静静看着她。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深吸口气,妈妈还躺在医院,她必须抛开原先的所有顾忌。“我,我需要一笔钱。”顿了顿,又加了句,“很大一笔”,她本来觉得自己之前的准备足够充分,要说的话也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可真正说出口时还是有些不敢直面云凯的反应,脸不禁偏了偏,避开云凯的视线,有些苦涩地解释了句“我很努力地凑了,还是不够”。

    “需要多少?”云凯的回答没有让她等太久,语调也一如往常。

    这种反应,让她感到隐隐的温暖,奈何她却在这种温暖里低低地沉下头去,良久,才以一种自己都要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个数字“80万。”

    对面的人暂时没了反应,她在这种静谧中咬紧嘴唇,双手绞到扭曲,那种卑微,尤其是在爱着的人面前由于不对等而衍生的卑微,实际的痛楚远大于预想。这种卑微之外又是深深的惶恐,大学里,云凯确实对她另眼相待,可对于彼此间的关系,两人都未具体说过什么,如今,她凭借着这三年里积攒下来的情分,一下子开了80万的口,连她自己都觉这点情分似要承担不住。

    “我一时凑不齐,回去想办法再联系你。”云凯终于有了反应。

    她还是紧张,手抓住毛衣下摆使劲扯着,末了还是加了句,“我妈妈要做手术”。平白无故的狮子大开口与走投无路的伸手乞怜终究还是有些差别的,面对自己深爱的人,她曾妄图不加解释地选择第一种,这样,那种没有可怜与同情压迫的卑微,或许就不会低得那么彻底。但,她终究没有那么深的底气,终究怕对方因她的无理而心生芥蒂,更不愿在对方眼中与拜金、物质等沾上任何点可能的关联。所以,她唯有妥协。

    “严重吗?”云凯这次回的很快。

    她强迫自己勇敢,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撞上的,却是云凯眼中满满的关切,她有些微的愣神,原来,他对她的顾念多于她所料想,至少此时,他眼中的担忧与焦急真切的如此明显。这样的目光让她好想扑过去大哭一场,把最近的委屈、焦虑统统倾诉出来,然而,定了定神,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医生说动手术就能好”。毕竟,还是没有把握。同情,是善良者的本能,她没有胆量仅凭这点关切便忘乎所以。

    “那就好,吃东西吧”,云凯又给她夹菜。

    回去前,云凯送她回到宿舍,或许是看到了她眉宇间的忧心,竟然再一次地环住了她,“别太担心,等我消息”。

    她把头贴在云凯胸前,原来,还是有着温度的,联系的疏淡下,彼此的隔阂也在慢慢增长,她自以为快要忘了的温暖,却因着这个带着温度的承诺而重新蔓延了出来。

    后来,每当想起这个夜晚,她总会为那是年不更事的自己心疼,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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