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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脸sè一凛,如同寒霜忽至。(
强悍老公你够狠)他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表情渐渐缓了下来。心中暗想:“怀雪果真是知己。”
厢房的门被打开,这人已是一副漫不经心地神态,不动声sè地继续翻着书。
来者是两个男子。为首者是个年轻公子,看样子与自己年龄相仿,他身着一袭青白sè绢长袍,墨绿sè的腰带上嵌着一颗翠玉,他的气度七分风雅中带着三分自得,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处之泰然。站在他身后的年纪略大,四十岁左右,他头戴四方巾,一件小麦sè褂子已经洗旧了,这人脸上神sè木然,手里捧着个墨玉算盘。
身后一人谨慎地把门闭上,一时间谁也没有先说话。一人继续翻书,其余二人则继续站着。
过得半盏茶时间,进来的白衣公子首先一揖:“在下冒昧,叨扰了辛兄杯酒美人的雅兴。”
眼前的这个左额上有梅花瓣伤疤的人,嘴角一扯,露出一股淡淡的不屑。他把书放下,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不速之客,开口道:“阁下既然知道我是谁,那说话大是不必拐弯抹角。以我近ri能听到的江湖传言里,想来还不会有人特意寻了我来,只为谈论美酒佳人。”
他是近ri江湖上的众矢之的,辛玉池。
他名商,玉池实则是他的字,由其授业师父所取,同门师兄弟均是玉字辈。自出江湖,他以玉池自称,因而流传得最广。他学的剑是引商刻羽剑法,变幻奇绝,挥剑成曲。人称他为清商随剑,取自“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是说随着他的剑,清商之调随剑而飘,令听者如痴如醉。
人们听着,本以为这属于坊间雅谈,可是后来很多人慢慢意识到,这个雅字,不过是一个谈笑间杀人拭剑的剑魔披着的一层外衣。也是他的出现,让很多人的獠牙露了出来。只因为巨大的漩涡里,看到了令人垂涎三尺的猎物。
只见白衣公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辛兄果然快人快语。”
辛玉池眼里透出一股寒意,道:“你们一开始便知我仍在此舟中?”
白衣公子笑得更欢,神sè却令人有些捉摸不透,“老七和他的小情人,此次被辛兄搅和了局,颜面尽失,早就撤了。当晚在场之人都说看到你踏着湍急的江浪而去,僧人也已被救走,老七认为你不可能再复返舟中。可惜他没料到,辛兄竟折返船上,看来,阁下是打听到了另一件十分重要之事。”
“哦?”辛玉池眉毛一挑,奇道:“这么说来,阁下似乎很了解我了?”
白衣公子摇了摇头,他不像是否认,而更多的却似在叹息,说道:“在下也不过妄自猜度。辛兄自从凌府逃脱,一直杳无音讯,让江湖中人寻得焦头烂额。可这次,不过是玉寒寺的数名僧人,你竟如此不顾一切明目张胆地露面,出人意料,却不能算太高明。”
辛玉池颇是不以为然,哈哈一笑,道:“你倒也不含糊,直接了当地骂我用了笨法子,却不是来揣测我这么做背后的深意?”
那白衣公子仍是摇了摇头,笑道:“辛兄这番救人,何须用尽心思猜度?单在救人一事上,其一,辛兄不过要引开群雄对那位聂姓姑娘以及辛兄小友的注意,让矛头对准自己;其二嘛,辛兄不过是想大大的羞辱了老七罢了。老七这人有些心浮气躁,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法子,想以阁下的朋友们作为把柄来要挟。(
穿梭时空的商人)却不想辛兄这般现身,再堂而皇之地将人救走,他确是受了不少教训。”
辛玉池神sè冷冷地盯着他,目光犹如一把透着寒光的利剑。
白衣公子却毫不理会这样的目光,他见辛玉池不回话,续道:“只是老七到现在好似根本没想明白你是如何把人救走的。其实,辛兄不过是偷偷提前上船救了人,再将人乔装一番。那些僧人在怀雪姑娘的掩护打点下,趁着画舫靠岸时大摇大摆地走了。辛兄装作半路踏浪上船,又在甲板与柳红扇争持一番,都不过是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罢了。怀雪姑娘心思确是玲珑剔透,可老七竟是一点不察觉。他的那些心思,也就够哄他身边的女人。”他向身后的人微微示意,身后之人一颔首。
辛玉池“哦”的一声,讶然道:“你从一开始便知我认识怀雪?”他认真地打量眼前的人,想从他身上自忖一生中从未见过他,却对自己的计划行事摸得这么准,心中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白衣公子一笑,“之前我不过是疑心,可方才怀雪姑娘忽然来访,我便确信辛兄的确在船上,想不到醉嫣画舫最有名气又最不喜别人奉承的姑娘,原是辛兄的知己。”
“然后呢?”
辛玉池脸上仍是不动声s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总不会是为了说这些话而来的吧?”
那白衣公子仍是一笑,道:“是在下疏忽了。鄙人姓杜,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这位是商管家,此次前来,是为了跟辛兄谈一桩买卖。”
辛玉池心里一怔,脸上装作奇道:“像我这样的江湖草莽,怎么高攀得起阁下的买卖?杜老板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语气里却毫不谦让,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这位杜姓白衣公子摇了摇头,笑道:“辛兄何必妄自菲薄呢?多少人要出高价买你的绝技,不过辛兄的绝技,岂是一般人能买得起?”
辛玉池嘴角一扯,脸上颇有自嘲之sè,双手负手在背后道:“我看你两手空空,既不像带了什么高手把我拿下,也不见得带了什么奇珍异宝收买我,难道你竟如自负,我必然会答应这桩买卖?”
杜公子道:“在下既是生意人,当然只做互利互惠的买卖。在下就算大张旗鼓地带人进来,却没有半分把握留住兄台。奇珍异宝什么的,兄台比在下见识得更多,想来也不稀罕。在下这次带来的诚意,不过一点情义,望兄台笑纳。”
辛玉池一愕,他一时不解杜公子话里的意思,本以为他会拿出什么来,可是却不见来人有任何动静,他再仔细推敲方才的话,忽然“哈哈哈……”地一阵狂笑,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过了一阵才艰难地忍住了笑,道:“你这人很有意思,这算什么买卖?情义竟然是你的酬金?”
杜公子见他如此,倒也是意料之中,正sè道:“辛兄乃重情义之人,自然要以情义作为酬金。”他向身后的商管家使了个眼sè,那管家微一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像是账本一样的物事,翻到一页,念道:“六月十八ri,锦衣卫千户侯楚勇于成都府德阳地界鸿兴客栈内查办一宗银两失窃案,原来这银子牵涉甚重大,甚至惊动朝上。可是,鸿兴客栈却于当ri无故失火,后来火势得以控制,里面发现尸体数具,其中包括黑风寨寨主及黑风四虎。”
辛玉池听到此处,面露讥sè,心道:“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杜公子一挥手,商管家立刻停住。
杜公子一笑,补充道:“不过此间却发生一件出乎意料之事。据说辛兄的两位朋友,为了寻辛兄的下落,也曾到过鸿兴客栈,之后却失去踪迹,让江湖中人一番好找。(
破命斩魂)”
辛玉池双眼微眯,笑道:“阁下应该便是chun敷茶庄的杜什么庄主吧,阁下既然已知我人在船上,也该很清楚在下为何事而来。”他其实对这人的名字早已了然于胸,不过他偏不说,就是故意要激他。
“在下杜轩然。”那人淡淡地回答着,“承蒙江湖中人看得起,赠雅号仲芝。”
眼前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chun敷茶庄庄主杜轩然,因为chun敷茶庄所有的堂口大厅都叫仲芝堂,江湖中人都称他仲芝庄主或仲芝先生。辛玉池听他亲口道来,虽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仍是在脸上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杜仲芝轻叹道:“既然兄台如此说来,在下就不妨一猜。辛兄复返舟中,大概是认为杜某与两位友人的失踪有关了。”
辛玉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难道不是吗?只是杜庄主这步棋实在是妙,轻而易举地又把我引上船来。阁下当ri派人火烧鸿兴客栈,瞒过所有人,只怕是连你们的龙三爷都不知情。多亏了那场火,几乎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令江湖上的人一番好找。我的两位朋友,真是承蒙阁下关照了。”
杜仲芝只是微笑不语。
辛玉池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仿佛只是错觉般稍纵即逝,道:“这么说来,你付的酬金正是在下两位友人的下落了?”
杜仲芝却忙摆手道:“非也,要付酬金的并非在下,而是另有其人。在下只是来做个说客,替辛兄引见事主。”
辛玉池忽一剔眉,道:“能让堂堂chun敷茶庄杜庄主出面当这个说客,此人想必来头不小吧。”
杜仲芝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辛玉池“哼”的一声,不屑道:“你的事主是想以此相逼,卖恩于我,好让我为他办事。可是他既然看中我的能力,也该知道,我并非不能单凭一己之力把我的朋友救出来。”
杜仲芝微一颔首,笑道:“辛兄所言极是。就连拜托在下的那位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辛玉池心中又是一怔,心中暗忖:“事主究竟是何人?听他这般语气,竟似将我看透了一般。”脸上却仍是冷冷道:“那庄主岂不白费心思?再说,如今chun敷茶庄的堂主们都yu将我除之而后快,这些难道不是出自庄主的命令么?先不说这些个堂主们前前后后是如何得罪于我,就是这艘画舫,也本是chun敷茶庄的产业,因为方便cāo控,设计引我上船。杜庄主自己,更以吾友为人质要挟。不知道此刻阁下又有何资格,在我面前装着阳奉yin违的说客?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他话语强硬,不留半分余地,倒想看看这个杜仲芝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哪知杜仲芝听后,仍丝毫不动怒,他哈哈一笑,说道:“辛兄和敝庄之间的事,还真不是在下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辛兄不相信在下,想来也是合情合理。”
辛玉池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杜仲芝接着道:“不过在下受人之托,此事倒是千真万确。那位朋友又说了,辛兄很有可能早已得到朋友的消息,此刻却仍身在醉嫣画舫,没有去救人,想必当中也有一些为难之处。”
辛玉池心中暗想:“眼前之人说话当真给足他人面子,滴水不漏,倒不愧为天下第一茶庄的庄主。”
杜仲芝又道:“那人也料到辛兄未必会收下这‘订金’,但他说了,可以先付‘订金’,至于值不值得办,就由辛兄自行斟酌。(
皇妻)”
忍不住好奇问:“哦?订金是什么?”
“几句话而已。”
厢房内愈发地安静,都听得见各人的呼吸声。杜仲芝从怀里掏出一片小笺,递到辛玉池眼前。
辛玉池低头看了看,见了信笺上的字迹,忽地身子抖了一瞬,便如同触电一般僵直。
“管箫琴瑟断,自别后,叹凄凉。月下映愁眠,故人远去,难诉离伤。浮生梦,花散尽,但依稀只是话沧桑。嗔喜悲剑簌簌,叹生死两茫茫。”
信笺上没有落款,也根本不需要落款。
辛玉池只觉心头如受重击,他拳头紧握,强撑着心神,纸片却从他的手心里滑落。
这似乎也出乎杜仲芝意料之外。这“木兰花慢”的上阙,填得并无出奇之处,那位与他说起之时,他对辛玉池仅凭此阙便妥协也是将信将疑。但此时看辛玉池的反应,却也不得不信了。
杜仲芝俯下身捡起纸片,又递到辛玉池手里。
辛玉池心情复杂地接过来,往事一幕一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两年前的一ri,辛玉池忽然接到她的信,寄来便是此上阙。
这是他们小时候的一个游戏。那时先生正教她宋词,她以词牌命题,一人填上阙,另一人则填下阙,最后凑到一起看会成一个怎样的故事。
辛玉池当时看到信时,只是一笑置之,“不是说不喜欢这些‘病恹恹的词’么?”把信放到一边,当时却无心理会。
他那时随师父到了云南,担起沐府侍卫之职,一边与师父一同于云南研究各族和各部落的刀剑与技击之术。辛玉池的师父虞桑弧纵横江湖三十余载,乃一代剑豪,也是一位当世少有的铸剑名家,西平侯沐英素好研究刀剑兵器,虞桑弧自然也成了云南沐府的坐上客。收到信时,他正醉心于从摆夷人处学来的刀法。他ri夜修行,废寝忘食,为的是有一天,自己能超越其师,成为天下第一。
直到又有一ri,师父从山下打听到她爹爹被牵连到大案子里,他们全家被牵连,听候发落。
辛玉池翻出他们互通的信件,看到这一上阙,才恍然大悟。她原是要他看出这里面的端倪。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写过如此悲切的词,与她xing子不符。她原是在向他求救,可是又怕半路被人截下,所以想了个隐晦的法子。
辛玉池立刻出来寻她,却始终没有她的半点音讯。后来,他又在凌家耽搁了时ri。今ri见此上阙,是他重返江湖后,得到的最贴近的线索。
辛玉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稍缓,问道:“什么时候可以上岸?”
杜仲芝见他脸sè沉重,道:“过得二更,画舫会经过凌云山脚下,船虽不能靠岸,但以辛兄的本事,自是没什么难处。”
辛玉池嘴角一扯,便不再说话,只是靠在贵妃榻上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杜仲芝见他如此,也没有再多说话,与商管家悄然退出。
过了许久,有人于厢房门外轻声叫道:“辛公子。”辛玉池打开门,见是商管家,“你们庄主呢?”商管家低着头,低声答道:“庄主已在船头甲板处候着。(
我的尤物老婆)”
辛玉池点头,一路走到甲板。经过走廊时,迎面遇上怀雪,怀雪微一颔首,妙目一转,二人相视一笑。
毋须言语,他知她说的是:“一切小心。”
此时刚过二更,船上的热闹才消散了一些,但还是依稀听到丝竹作乐和酒杯相碰之声。甲板上戏已经散了,只杜仲芝一人立于船头。此时河道明显窄了不少,群山黑乎乎地环绕在船的四周,银sè的月光悄然躲到了山的后头。江涛拍岸之声依旧,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秘。
前方不远处,一尊巨大的佛像双手抚膝,临江危坐,佛像的头与山顶齐平,神sè肃穆慈悲。四周苍翠环绕,江浪拍岸,夜sè之下,禅意更为悠远绵长,人仰望之而肃然起敬。
辛玉池望着大佛,心生一股明净,深吸一口气,道:“劳驾杜庄主给我准备些蒲苇草。”
杜仲芝道:“早已吩咐人准备好了。”见商管家从船舱从走出来,捧着一小捆蒲苇草,辛玉池接过来,调侃道:“我先上岸,庄主是打算随后,还是另有八人大轿来抬?”杜仲芝微微一笑,由他说去。
辛玉池轻轻一跃便立于船舷上,他身上的披风迎着略带湿气的江风扬起。紧接着,他往江中抛一根蒲苇草,人几乎同时再往江上一跃,身姿宛如残叶,单足轻点于波涛湍急的江水上。
杜仲芝见了,不由地点头赞叹。江湖上有一些水xing或轻功极好的,固然能借力于很小的荷叶短暂立于池塘之上,可眼前此人,竟能毫不费力地仅借一根蒲苇草立于水流甚急的大江之上,这才真是世间罕有的轻功。难怪此人于短短时间内,如石破天惊般,令武林中人闻之sè变。
辛玉池又抛出另一根蒲苇草,他一提气,借着水流之势,脚下轻轻一迈,如风中飘絮般落在下一根蒲苇草之上。蒲苇草本是顺水而下,到了他这里,却有如领他上岸的阶梯。此时离岸上仍有十数丈的距离,他从抛蒲苇草和跃至其上,没有一丝迟疑,身形极为连贯迅疾。
江湖上流传的水上漂,大抵都是在较为平静的湖水之上奔两到三丈,都能称之为神乎其技。如辛玉池这般视江浪急流如平地,横江飞渡,神sè自若,旁人见着了,自然认为他是神仙般的人物了。
接连数次同样的动作,不出一瞬,辛玉池已然跃到岸上。他环抱双臂,等杜仲芝到岸上来。
杜仲芝手一推,暗自用劲,往水里掷下一块书本大小的木板,完全不见任何水花溅起。杜仲芝身形一飘,轻落到小木板之上。
此木板在杜仲芝脚下,逆cháo而飘,随心所yu地在水里滑行,杜仲芝显是cāo控自如,向着辛玉池站的方向过来。辛玉池心中暗叫一声:“好!”
待杜仲芝一跃上岸,辛玉池笑道:“人说仲芝庄主武功深不可测,果真是名不虚传。”杜仲芝谦虚道:“在辛兄面前,在下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献丑而已。”
二人说着,便由杜仲芝带路,走了一段荒僻小道,不远处有马车掌着灯候着,那马车夫见到杜仲芝,只是点了点头,便掀开帘,让二人进了车。
辛玉池心中不敢放松jing惕,嘴上却道:“杜庄主早已打点好一切,在下还道堂堂chun敷茶庄庄主,竟然两手空着去会武林大魔头。想来若我刚才不愿随你去,你还是另有办法。”
杜仲芝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有别的准备,不过料想那位所言非虚,而且辛公子武功智谋均是一流,在下所准备的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派上用场。(
魔天记)”
辛玉池哈哈一笑,“你果然是生意人,单单这说话绵里藏针的本事,我可是无论如何都及不上的。”
马车行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忽然停了下来。车帘一撩开,辛玉池首先跃下,见四周仍是群山环绕,黑压压的一片,有一股说不出的yin冷森寒。
眼前只有一户大宅院,牌匾上写着“刘府”,可是有些掉漆,显是年代有些久远。可是大院门口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里面分明有人住。辛玉池心中jing惕,却也不得不暗暗称奇:“这山野之地,周围什么都没有,竟还有富庶人家在此建别院。”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心里不由一沉。
杜仲芝也下了马车,在前面引路。这大院没有守卫,可是富庶人家的建筑排场却也不缺,雕花回廊,形状各异的假山,细听能听到泉水淙淙之声。泉水大约是流到一口池塘,朱红木桥环于其上,边上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布置得甚是别出心裁。
辛玉池却显得心不在焉,脑海里一直想着的只有一件事。
上一次见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呢?犹记得午夜梦回,她看向他,眼里再也看不到一丝情绪。这双眼睛好像依旧在嘲笑自己,就算学到天下间最好的武功又如何。
一路上思忖着,沿着回廊走到一个小厅堂上,烛台上的蜡烛显然是新点,厅堂内摆设也甚是简单,潇湘妃竹的桌椅,堂上悬着数幅画,有农耕女织图,渔夫垂钓图,都是些描绘平民百姓ri常生活的画,倒是和如此雅致的小厅相映成趣。
一名丫鬟端着香茶和糕点上来,向辛玉池和杜仲芝行一礼,“劳二位久候,主人吩咐情二位先用些茶点。”
杜仲芝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辛玉池忍不住问道:“我见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刘府’,这是何人的宅子?”杜仲芝道:“辛兄少安毋躁,稍候你自会见到。”
不一会儿,听见一阵脚步声。一老者和一僧迈进厅堂内。那老者红光满面,jing神矍铄,身着锦缎,而跟在后面的僧人身形稍有些佝偻,面如病虎,脸上似笑非笑,目如鹰准般扫过辛玉池和杜仲芝。那老者虽然走在前头,目光仍不时毕恭毕敬地回头看向僧人。
杜仲芝首先行一礼,道:“在下见过刘员外,道衍禅师。”见那二人微笑还了一礼,杜仲芝转身向辛玉池引见道:“这位是此间主人刘才刘员外,这位是道衍禅师。”
未等辛玉池开口,那刘才刘员外便哈哈大笑,说道:“小老儿久仰辛少侠之名,今ri寒舍有仲芝庄主和辛少侠这样的人物光临,那真是蓬荜生辉,只怕此处简陋,怠慢了贵客。”说着盛情请辛玉池上座。
辛玉池倒也不客气,他向刘才和道衍微一点头,不等那二人坐下,自己就先行坐了,说道:“在下是山野粗人,不懂这么多规矩,怕是要惹主人不高兴。”
刘才虽然是大财主,也捐了个员外的官,不过xing子倒还是有几分江湖之气,并不拘这些小节,“辛少侠说笑了,有感二位一路上车马劳顿,小老儿已经命厨房准备了酒菜,下人们也把厢房打扫干净了,二位可以随时……”却听到那位法号道衍的僧人忽然轻轻一咳,刘才立刻把话就此打住了。
辛玉池暗想:“这宅子的主人虽然是那位刘员外,可是这里真正主事的,恐怕是这位道衍禅师。”遂开口道:“在下既然来了,此间主人有何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刘才倒也不像方才那样抢着说话,他先向道衍请示,见对方微一颔首,才道:“其实此番的确有些难以启齿之事。辛少侠大概也有所听闻,一直以来朝廷战马短缺一事吧。”
辛玉池漫不经心地拿起碟上的jing致茶点,捧在手上把玩一番。
刘才和道衍对视一眼,叹了一声,道:“不知道辛少侠是否听说锦衣卫千户侯楚勇要查被劫银两,杀了黑风寨的头目一事?”
辛玉池淡淡一笑,说道:“此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在下的两位朋友,也在鸿兴客栈失去音讯,至今安危难辨。我愿意来,不过想看看别人如何付这情义的酬金罢了。”
刘才微一沉吟,道:“这些银两,原是朝上的库银。今年官茶失收,名山茶马司上奏此事,朝上遂拨出库银解决燃眉之急。如今北元残党仍虎视眈眈,正是需要以茶换战马之际,若是走漏了风声,边境之地恐会乘机作乱。此事不宜张扬,朝廷决定将银两分批密运,谁知,这一批竟在半路被劫。”
辛玉池听到此处,斜目睨视坐上之人,心中暗暗要理清个中关联。
刘才又道:“白银一直辗转以各地马帮护送。他们只负责运送,对白银之事毫不知情,一路也有朝上的人暗中接应,一直太平无事。可来到蜀中,怎么会突然被区区山贼头子劫了去?这事本来蹊跷,其实知道秘密运送路线的人不多,要查也并非毫无头绪,我们怀疑有人从中捣鬼。可小老儿派去打探的人,全部都有去无回。若只是几个山贼的头子,哪会有这等本事?”
辛玉池道:“员外大人的意思是,劫银本是个幌子,此事尚有内情?”
刘才与道衍相视一笑,“辛公子果真是聪明人。其实侯楚勇奉命查办此案,从一开始便对过程讳莫如深,才引起我们的注意。被劫官银涉及甚广,怎么可能如此轻率了结?实在教人不得不怀疑。”
辛玉池也表示赞同,道:“此事的确大有斟酌之处。”
刘才点了点头,略略打量了旁人一眼,道衍与杜仲芝神sè一时颇为郑重,又转而看向辛玉池。
只见辛玉池神sè淡淡地拿起菊花纹的青花瓷茶盅,揭开盅盖,里面透明中泛着一抹淡碧,轻烟几缕,散着沁人的温热。
他不顾众人的神sè,缓缓地将茶盅凑到唇边,轻轻一吹,抿上一口,自顾自地说着,“好茶。”他见到刘才眼里隐隐透着一丝不耐烦,心中不由觉得有趣。
待茶喝上半盅,他脸sè陡然一变,眼里藏不住讥讽,冷笑道:“在下不过是山野之人,对这些官家的事情本就没什么兴趣,也不愿意卷入其中。再说你们大概也听说如今我的境况,就是座上的杜老板,”他伸出右手指向座上面带笑意的杜仲芝,“他手下的人更是聚集江湖好手,势必要将我擒下,为武林除害。试问如此名声不佳的魔头,如何担当得起主人的重托?”话毕,他猛然站起,便yu起身离去。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道衍忽然叫道:“慢着。”声音里甚是寒意逼人。
辛玉池并不看他,脚步却停了下来。
道衍见他停住,语气也稍缓一些,道:“敝上求贤若渴,早听闻公子神技过人。阁下的事迹,敝上当然略有听闻。可是敝上并非江湖中人,并不在意江湖上的恩怨流言,只想早ri查清此事。”
辛玉池闻言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这江湖上技击好手众多,你们事前也应打听过不少,却要来碰在下这枚钉子,你家主人真是好生奇怪。他就不怕在下如今自身难保,反倒会累及他的大事么?”
道衍哈哈一笑,说道:“公子既然是明白人,贫僧也不妨直说。其实,敝上看中公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辛玉池双眉一挑,“哦?”的一声,不由好奇地看向道衍。
道衍接着道:“公子试想,如今在江湖上,辛玉池此名当真是炙手可热。旁人定以为这风口浪尖之上之人,躲避追杀纠缠都来不及,他们决不会想到公子会为敝上办事的。”
辛玉池嘴角微动,又听道衍说道:“公子之名,如今放眼江湖,那可是过分引人注目,的确会惹来不少麻烦。敝上不太涉足江湖之事,又不好于此事上明着出面,公子于江湖上的名声,倒正好用作掩人耳目,方便我们行事。更何况,公子出身于马帮,试问世上有哪个高手,谁能如公子这般熟悉这里面的门道?如此一来,公子在明,我们在暗,再来个里应外合,敝上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去斟酌如何教旁人看不出端倪。就声名狼藉这一点上,公子就已经能帮上大忙了。”
厅中出奇的安静。三人见辛玉池脸sè有些难看,正暗忖他将要发难,不禁凝神戒备。“哈哈!”却见他忽地一阵捧腹狂笑,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这话可是你家主人亲口说的?”道衍点了点头。
辛玉池仍是不住地大笑着,忽地嘴角一僵,收起笑意,“你家主人要我为他办事,可是这话一点都不动听。教人听进去了,都不得不拂袖便走。”
刘才神sè微变,手上蠢蠢yu动,杜仲芝仍是微笑地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拍了拍刘才的右肩。道衍则沉默不语。
辛玉池以余光一扫厅堂四周,外面的一点动静声响,何曾能逃得过他的耳朵?他不屑地拿起另一块糕点,在手上轻抛数下,脸sè一缓,笑道:“不过我却越发觉得你家主人有点意思,想要见他一见。”
众人脸上稍缓,道衍一笑,双掌合十,道:“公子若应允此事,敝上他ri定当亲自登门拜访。不过敝上如今另有要事,此次未能一同前来。不如……”
辛玉池挥手打断道:“行了,我若没有那个心思,谅你们也带不到我来此处。”他目现寒光,将腰上的剑取下,握在手上,一字一顿道:“我答允此事,也就干脆把话说明白,贵主人是着实欠在下的人情,他最好牢牢记着。在下要的酬金,可得好生照应着,千万不要打什么别的主意。”他一横手中之剑,剑尚未出鞘,却已剑气逼人,“此绝非虚言恫吓。”
道衍斜睨他一眼,刘才却抢道:“少侠不如今ri现在寒舍歇息一晚,既然我们请公子来此,酬金方面定能令公子称心如意。”他吩咐方才的丫鬟打收拾厢房,又对辛玉池一揖道:“少侠莫怪寒舍简慢,家仆会带公子到厢房休息。”
辛玉池嗤笑道:“在此处歇一晚未尝不可,不过刘大人,你最好让你府里的侍卫们都安分一些,让他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大人也知道,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要他们让我不痛快了,我可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话毕,他猛然将手中的糕点往窗外一掷,那一小块糕点飞快地穿破窗纸,听见外面有人“哎哟”一声,又是“啪”的一声,是人摔到地上的声音。
刘才僵在原地,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辛玉池不屑地一笑,完全不去理会三人的反应,转身就跟着丫鬟向厢房走去。
身后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此人倒是傲慢得紧,不知是否能完成殿下交托的任务。”
“刘老弟,你差点坏了大事。他方才只凭一块点心便击中埋伏在园子的一个侍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十六名高手都能全部被他杀了。你府中侍卫若冲进厅堂内,你觉得他们的命保得住么?若撕破了脸,那我们就辜负主人重托了。”
“这点心本就易碎,况且他隔着窗纸,单凭一点声响就能找到如此准头,此人内功确已臻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只怕比传闻中更可怕,员外大人和禅师千万不可大意。”
辛玉池也不屑再听下去。只是有些好奇,他们口中的主人,究竟是谁?
沐府:即明初将领沐英的府邸。沐英是少数没有被朱元璋诛杀的开国功臣之一,死后追封黔宁王,后人世袭黔国公爵位至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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