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身死,何婉仪没有想方设法的替他救治,也没有主张为他办后事,而是急急忙忙的带着一群人先去了关着何夫人的柴房,此时的何夫人已经被五花大绑,拆了满头的珠钗翠玉,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了,她在晋国公府忍辱偷生十几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等待这一刻。
经历了那样漫长的过程,而结果却这样简单,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杀死了他,她原本以为,等待这一天还需要很久,甚至方才晋国公快要死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装模作样的,可是……他居然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何夫人此时已经被抽干了力气,多年的焦灼思虑让她的身子早就外强中干,其实褚云天死的时候她就应该去死了,至少黄泉路上陪着他他也不会寂寞,可是…她却因为想要报仇这个念头支撑着活了下来,后来又因为她想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而活着,知道真相后又因为找到了楚灵月让她继续坚持着…
如今,大仇得报,虽然楚灵月和茜茜也终究和她相见,但是她却再也支撑不住了,此时还是冬末初春,天气还很冷,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她觉得整个人快要飘起来般,有种如轻烟般飘在空中的悬浮感,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和楚灵月还有茜茜刚刚相认,好想和她们再说说话,亲自给她们做好吃的,再缝几身衣裳,尽一点为人母的义务,可是,她大概是不行了,心中的执念已经完成,十多年来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煎熬与筹谋,她已经累到活不下去,可是,她真的好想再和她们多在一起一阵子啊…
“茜茜,月儿,娘是真的对不起你们,也许,这是一种解脱,是最好的赎罪方式了”。
何夫人哑着嗓子轻轻的叹道。
“将门打开。”门外传来了何婉仪急切气怒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打了开来,紧接着一股冷风扑面灌了进来,何夫人快要散去的神智被冷风一吹又清醒了过来,只见何婉仪带着一众丫环下人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灯笼,昏黄的光洒在屋子中让人更觉冷清,何夫人看到何婉仪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神色太过可怖还是因为冷风灌进来的缘故打了个冷颤。
“将她绑在柱子上。”何婉仪进来后便开始发号施令,此时晋国公身死,何夫人在府中的地位也是依着他的,何婉仪才是正经的主子,所以下人们不敢不听,两个壮实的家丁走过来三两下便将她绑在了柱子上。
“你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害死的?”何婉仪命家丁拿来执行家法的荆条,指着何夫人厉声喝道。
“婉儿,你想做什么?是要和我算账么?”何夫人此时神智清明,虽然被绑着,眼中却没有害怕的神色,对于她来说,杀夫之仇得报之后,便无所谓了,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能坦然面对了。
“你说呢?这些年你在府中作威作福,不仅将我娘逼死还迷得我父亲神魂颠倒,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即便是我这个女儿他也从来都不假以辞色,偶尔对我好些也是因为我养在你名下的缘故,现在倒好,最后还落得身死,你…该死!”
何婉仪指着何夫人数落了一番,话音一落,手中荆条突然一甩,“啪”的一声便抽在了何夫人脸上,顿时她的脸血流如注,眼看着就被毁了容,那荆条并不是一般的荆条,是带着无数细密倒刺的鞭子,一入肉拔出来的时候便会血花飞溅,身上都是细密的血窟窿,十分残忍。
何夫人被这一荆条抽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然后张口痛呼出声,但是她却没有说话也没有求饶,只是眼神坚定,目光清明的望着何婉仪。
“你瞧我做什么?我今儿就要为我的父母报仇,打死你这狐狸精,在这之前,我要先毁了你这张狐媚子脸。”
何婉仪见何夫人不求饶也不呼痛,顿时心中更加气怒,话还没说完便又是一荆条狠狠的抽在她身上,这一打便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她亲娘的死还有这些年来在府中受她压制以及因为她的干扰使宁宸退掉婚约令自己成为京城人的笑柄。
然后她竟像发了疯一般左一下右一下胡乱的朝她的身上抽打起来。
“啊…”何夫人刚开始还咬着牙忍着,但那荆条实在是太霸道了,片刻之间何婉仪已经气势汹汹的抽了七八下了,每一下都尖刺入肉,痛彻骨髓,到最后她面容扭曲痛得叫了起来。
“还以为你多能耐呢,不是挺能忍的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何婉仪此时毫无平日里大家小姐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骂街小泼妇,她毕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那荆条做得结实,也有些分量,她打了几下便也累了,于是停下了手。
“婉儿,你父亲是我的杀夫仇人,我进了何府这么多年过的什么日子,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你生母的死真的非我所愿,我入府也是不得已的,你应该知道,我是无辜的,而且,在府中这么多年,我将你接到身边教养,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何夫人甩了甩头,将额前一抹沾了鲜血的发丝甩了甩,吐出一口鲜血说道。
“哼,你虽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但你却破坏了我和宁将军的亲事,我此生没有别的愿望,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他为妻,可是,你却帮着楚灵月那贱人,将刺客的事怪在我头上,才让他轻而易举的退了婚,只这一件事,你便该死…”
何婉仪说完又是一鞭狠狠的抽打在她身上,何夫人本来身子便弱,哪里还能经得起她这般毒打,不一会儿便气息微弱,晕死了过去。
“拿三尺白绫来,我要将她也吊死,让她尝尝吊死之痛,为我母亲报仇。”
何婉仪并不为何夫人方才的话所动,见她晕了过去,又被自己破了相,心中才算稍微解了恨,此时晋国公也死了,府中便是她一人独大,什么事都得她当家作主了,所以趁这机会她想着干脆将何夫人处理了一了百了。
“小姐…”
正在这时,一个灰衣侍卫匆匆从外面奔了进来,朝着何婉仪急急的喝了一声。
“什么事?你不是父亲给她的贴身侍卫么?你怎么里了?”何婉仪见那侍卫正是晋国公平日里派给何夫人的暗卫,不由得开口喝问。
“小姐,国公有手书留了下来,是他生前便留给你的,他早知自己有今日,所以这手书是早就写好了的,上面有国公的印鉴。”
那侍卫将自己手中拿着的一封书信交给了何婉仪,抬眼看了看何夫人,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恼怒,有些不可置信何婉仪居然将何夫人打成了这般模样。
何婉仪沉着脸接过那书信借着灯光慢慢的看了几眼,然后她的神情渐渐的晦暗不明,最后脸色铁青,渐渐的竟流下泪来。
“父亲竟这般安排自己的身后之事?他早就知道这恶毒的妇人要害他?他是心甘情愿赴死的?还让她掌管何府?否则就让皇上将何府家丁下人遣散,将我贬为庶民?”
何婉仪手中握着晋国公的手书都快要气得吐血了,想来晋国公一定是料到自己身死之后她会对付何夫人,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手书吧,何婉仪简直要得失心疯了,她的父亲究竟是中了那妖女的什么毒,宠爱她一世,为了她杀死自己的原配夫人,如今连自己唯一的骨血都不相信,在死后还要替她着想,为她安排好下半辈子,真是不可思议。
她心中愤愤的想了半晌,终究不敢违背晋国公的意愿,她又没有一技之长,像楚灵月那样从一个小村姑成为了现在的大领主和掌握着实权的四品女官,还被大燕新皇宠信,让她掌管琉璃厂的建造,这可是个大肥缺,以前这样的差事只有晋国公才能得到,如今,这样的差事居然被一个女子得了,这真是让京城女子嫉妒的眼眶子发红。
她离开国公府的庇护,那大概就只有去街头乞讨或者卖笑这两种生存方式了。
“小姐,国公的确是这样安排的,他的亲笔奏折也在属下的手中,若是小姐容不得夫人将夫人致死,那属下便会将这奏折呈交给皇上,这是国公吩咐属下的,属下不敢违抗他的遗愿。”
那暗卫暗道何婉仪心狠手辣,居然将何夫人打成这样,如今的她即使不用白绫吊死也只剩一口气了,她居然还想让她死前再遭受这样的痛苦,他心里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毕竟自己跟着何夫人时间也长了,对她一直忠心耿耿,看到自己的主子成了如今的模样,若是说心中不愤恨是不可能的,所以开口也就不给何婉仪留情面了。
“你,你只是个奴才,居然敢在我面前如此嚣张?”何婉仪被那侍卫一顿抢白,再加上晋国公手书的事此时几乎疯狂,说话便也不管不顾起来,更加的撒泼耍赖。
“属下虽然是个奴才,但却蒙国公信任拿着他的亲笔奏折,若是小姐一意孤行处置了夫人,那属下定会按照国公的遗愿将这手书呈给皇上,到时候有什么后果,小姐可得思量清楚。”
那侍卫被何婉仪一句奴才激怒了,此时晋国公已死,府中又没有男子,只有何婉仪和何夫人两个主子,如今何夫人也被她打成了这样,她一个弱女子难道真的以为她能管理得了府中的下人么?
“你…将她带着,滚出何府。”何婉仪被逼到这般地步,心中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没办法,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何夫人情根深种,既然留下了这样的手书,那就绝不会让自己将她处置了的,所以嘶喊了一声。
那侍卫听到何婉仪的话才匆匆的走过来解开何夫人身上的绑缚,抱着她走了出去。
“等等…”
除了门何夫人被冷风一吹顿时醒了过来,她迷糊间觉得自己被人抱着,似乎离开了那间柴房,所以哑着声开了口。
“夫人有何吩咐,尽管跟属下说,属下有事耽搁来迟了,让夫人遭受了如此大罪,求夫人惩罚。”
那侍卫听到何夫人的声音便将她放了下来,扶着她站着,等着她的吩咐。
“云隐,你先带我去我的房间找一个盒子,然后将我送到楚女官的宅邸中去,我支持不了多久了。”何夫人扶着他的手臂站直了身体,幸好何婉仪没有对她下杀手,否则,她就见不到楚灵月和茜茜最后一面了。
“是。”那叫做云隐的侍卫听了之后轻声说了声“得罪了”,然后便负着她的身子飞快的去了她的院子中,找到她所说的盒子后又往楚灵月的宅子去了。
此时慕容熙正在楚灵月的屋子中,此次久别重逢,二人心中都是一番别样的情愫了,宁宸还没有回来,据说也快了,楚灵月心事重重的,想要开口问他关于她和宁宸的事他处理得如何了,又觉得无从开口。
“那件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做了最后的安排,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二人在屋子中静坐了半晌,慕容熙起身走到她坐着的榻边坐了下去,床榻顿时陷进去一块,此次一别又是好久,这次回来他都有些物是人非的沧桑之感,他的心中隐隐作痛,为自己即将做出的事而心痛。
“恩,我总是相信你的。”楚灵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是有满腹的心事想要和他倾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她最想问的就是他的寒毒的事,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如何想的,总之他说过不会离开她的,他还是相信他的话。
“恩,此次大燕受灾严重,新皇登基,国库亏空得厉害,宁宸在那边也十分的不顺利,估计近日他也要回来筹钱了。”
慕容熙若有所指的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缓缓的开口。
“对了,你的寒毒要怎么办?总之,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无论何种情形之下,我都不允许你离开,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死在我的身边,我要亲眼看着你咽下最后一口气。”
楚灵月突然抬头郑重的和他说道。
“你这丫头,关心人的方式都能这么毒舌,你直接说不就好了么?我又不会不应你。”
慕容熙不由得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哄着她,安慰着她。
“哼,你不应也得应,对了,你觉得她回府后会怎么样?我有点担心,总觉得心神不安的,现在想来真的不该让她跟着晋国公回去。”
楚灵月想了想又开始担心起何夫人的安危来,毕竟是母女,况且听了何夫人这些年的遭遇之后,她并不是抛弃了她,和晋国公合谋害死了自己的亲爹,自己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而心里却是早就承认了她。
“依晋国公对她的爱重,不会将她怎样的。”
慕容熙肯定的开口,他刚说完,便见慧香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道:“姑娘,听说晋国公去了,何夫人被侍卫送到了我们府中,现在正在前厅。”
楚灵月闻言一怔,急忙拉着慕容熙站起来慌慌张张的往前厅走去,路上碰到了同时得到消息的茜茜和古巴图,二人也是急着往前面走去,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和二人点了点头,交换了个眼神,便一起往前厅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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