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了。
死神也跟着来了。
白昼是生。
黑夜,则属于死神。
黄昏入夜,薄纱似的浅黑之中,犹掺杂着夕阳遗留下的些许光彩。
于这非明非暗的不明朗之间,正潜伏着千丝万缕的暗黑恐怖。
这风雷山庄一战,死伤已是无可避免。
如今看来,孰胜孰败尚未可知。
孰生孰死,只在今夜。
这不可预知。
——这正是最大的恐怖。
呼延金刚又把双臂抱在了胸前,酣战一场,这可以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到最佳的体力。
其实他是在运行“浑天真气疗神功法”。
他微睁着双眼,精悍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燕飞白,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待体内真气运行一周,他才张嘴吐出八个字:“少侠年少,何来送死。”
燕飞白也把剑抱在胸前,挑眉道:“豪杰不分男女,英雄岂在年高。”
呼延金刚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好,这份胆气,我很喜欢。你报上名号来吧,我呼延金刚不杀无名之人。”
燕飞白道:“燕门玉剑堂,燕飞白。”
呼延金刚双眼已缓缓睁开:“哦,是你。虽然你替咱们欧阳庄主背负了多日的骂名,但是我不会手下留情。”
“前辈,我也不会留情。”
“少侠杀过人么?”
“燕某的剑通身雪白,只因我从不杀人。但今日除外。”
“为何?”
“因为我一定要杀进去,向欧阳昆仑问清楚一件事情。”
“上官之事?”
“不错。”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你还要再问?”
“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问个清楚。”
“好,为武林主持正义,正是容不得半分马虎。”呼延金刚活动一下抱在胸前的双臂,缓缓地放了下来。
“呼延前辈的体力既然已经恢复,我们就应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燕飞白也把他的剑从胸前放了下来。
呼延金刚展眉一笑,适才两人对话之时,他的真气已在体内运行了七七四十九遍。
他的体力已经恢复到最好状态。
“你能不乘人之危,足见你是个真君子。”呼延金刚愉快地说。
燕飞白晃一晃剑鞘,一把冷光宝剑已经握在右手:“生死输赢无妨,英雄好汉本就要公公平平、痛痛快快。”
呼延金刚也弯爪起个门户:“你不但有胆气,也十分有气魄,若不是两军对垒,我真不舍得杀你。”
“人生本就有很多无奈,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既然无法改变,不如顺其自然。”燕飞白长剑一抖,离芒剑微微一颤,剑身直指向前。
呼延金刚道:“你的心颤动了一下,可是因为一段情?”
燕飞白道:“我未动情,只是有感而发。”
呼延道:“你骗不了我,你的剑已经出卖了你。”
燕飞白叹道:“没错,我的确是骗不了你。人可以撒谎,剑却最是直率。”
“你说得很好,但是我不得不杀你。请你出剑。你再说下去,只怕我真的不想杀你了。”呼延金刚笑了一笑。
“我已出剑。”燕飞白说得很简单。
呼延金刚又笑一声,带着三分无奈地苦叹:“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劫数。”
他言罢垫布起身,一个箭步飞扑出去,欺身直入燕飞白三丈之内!
燕飞白却是起身向后直退,直退出去十丈之远!
燕飞白的剑尖指着呼延金刚,两人始终保持着三丈有余的距离。
观战的石敢当却叹道:“燕少侠毕竟年轻,遇到这样凌厉刚烈的攻势,难免胆怯哟。”
顾天星也道:“燕少侠若输了这一场,便轮到我去会一会呼延金刚。”
郭老板应道:“能进能退、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燕飞白避敌锋芒,未必是心生怯意,依我看来,他这是以退为进、后发制人。”
三人评点之际,战局已然发生变化。
此时居然变成了呼延金刚疾退、燕飞白挥剑猛攻。
原来,呼延金刚本想先以虎爪欺身而入,却始终难以攻入燕飞白三丈之内。饶是他虎爪威猛,此刻也发挥不出半分威力。情急之下,他只好发动了双臂上的金轮!
两盘金轮一上一下飞速的旋转着,其气势之威盛、锋芒之锐利,已足以割断世上最硬的金刚石!
两轮飞至中途,忽然各自一抖,骤然间合为一体,戮力向燕飞白杀来!
燕飞白凝神挺剑,注视着这两盘可怖的飞轮。
暗夜无边,月色正浓。
寒光一闪,宝剑还击!
金轮也同时抖身,又分为两盘,一上一下分攻燕飞白上身与下身!
一道剑气自燕飞白手中离芒剑凌空划出,在夜色中弥漫起一股冷冷地寒意,连身在三丈之外的呼延金刚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那是“惊燕十九剑”中的第一剑——“燕骏千金剑”。
——你有飞金轮,我有千金剑!
剑意清冷,剑辉非凡,正是千金难买一剑、千金难买一见。
月光更寒。
只一剑,那飞旋在上方的金轮应声而破,倏然裂为两片,向外飞迸出去!
然而那攻向燕飞白下方的金轮却躲过一剑,悄无声息间继续飞夺燕飞白下方腰盘!
这盘金轮是突然加速的,刹那之间,燕飞白已来不及挥剑斩击!
好在燕飞白并非仅以剑法见长,危急时刻,他脚下一点,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
金轮自燕飞白脚下一闪而过。
好险!
燕飞白于腾空之际,已经又挥手斩出一剑——“马踏飞燕剑!”
因为呼延金刚已经乘机欺身而入,此刻近在燕飞白脚下。呼延轻舒猿臂,虎爪便向燕飞白的脚踝抓来!
这时,一剑清辉斩下,恰似在半空中泻下一缕寒白色的月光。
霎时间,呼延金刚全身已经被清冷的月光笼罩。
不,不是月光。
是燕飞白的剑光。
呼延金刚只得放手疾退。
因为燕飞白取他性命只在举手须臾之间。
以自己一命来换燕飞白一条腿,这叫做得不偿失。
呼延金刚稳落在地,右手一扬,仅剩的一盘金轮飞回右臂。
金轮飞回,燕飞白的剑也已直直杀到。
一燕穿花,直取咽喉!
呼延金刚情急之中把右臂一抬,那右臂金轮便成为护住咽喉的坚固盾牌!同时他左爪运力,乘机向燕飞白的剑身抓去!
这一抓势在必得,一旦破去燕飞白的长剑,燕飞白不死则伤。
刹那间传来“砰”地一声金属之鸣!
燕飞白的长剑没有被抓断。
呼延金刚的金轮却被燕飞白的长剑穿透了!
离芒剑无坚不摧,此时穿透了金轮,也穿透了呼延金刚的咽喉。
“好剑…好剑法…老夫之命,为此剑一祭…也算不枉了…”呼延金刚费力地吐出几个字,身形一软,向后倒毙身亡。
金刚一倒,血溅十步。
郭老板看一看呼延金刚的尸身,叹道:“呼延老弟,何苦执迷不悟。”
燕飞白掏出白巾擦拭剑身上的鲜血,却感觉剑身上有一片血红,无论如何也擦之不去。他一边拭剑一边喃喃道:“你是一条好汉,也是我杀的第一个人。我这剑,从此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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