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东柳今年七十八了,身体一直很好,因为没有确定合适的继承人选,集团事务依然由他在负责,尤其是解永章和解磊相继出了问题之后,他更是忙碌。
解磊向来很崇敬解东柳,解东柳对这个孙子也是不遗余力地教导,以期他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却没想到在最后出了这样的状况,这让解磊十分自责。
当天晚上,解磊就买好了机票,第二天九点的航班直飞h市。
聂天然一夜都没睡好,不停地做着噩梦,梦里白若珏和她一起在拔河,两个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忽然,解东柳出现在白若珏的身后,轻轻一扯,聂天然就打了个趔趄,眼睁睁地看着麻绳中央的红花被拉了过去,更糟糕的是,那红花忽变成了解磊的脸。
解磊痛苦地冲着她挥手告别,聂天然急得满头大汗,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她抬手一看手表才四点多。心里憋闷得难受,又生怕吵醒解磊,她蹑手蹑脚地起了床,走到了客厅,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
月光清冷地洒落在大地,草木瞳瞳,随风轻摆,一切都是那么静谧,世人的烦恼在这恒古的自然万物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只是,谁能够看得穿?看穿了,这世上就没有爱憎怨愤、喜怒哀乐了。
天气有点冷,聂天然瑟缩了一下,正想找件外套披起来,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
“在想什么呢?”解磊在她身后低低地问。
聂天然有点茫然,良久才开口:“想你爷爷,想我们俩的未来。”
解磊握住了她的手,入手之处,一片冰凉。他不由得一阵心疼,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要么你和我一起回去?”
聂天然摇了摇头:“我怕你爷爷看到我会生气,到时候反而害得他病情加重。”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爷爷,到时候我好好向爷爷认个错,他说不定就原谅我们了。”解磊烦恼地说。
聂天然转过身来,贪恋地靠在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宽厚而温暖,心跳沉稳而有力,这是她想要交托一辈子的男人。
“不用,解磊,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你只要记得我在这里等你就好。”聂天然轻声说。
两个人在窗前静静地拥抱着,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山盟海誓,却好像拥抱着整个世界。
天边的红日渐渐升起,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早上九点,聂天然送走了解磊。
正值双休日,回到家里她无事可做,只好用家务来打发时间。
擦完地洗完衣服,又把衣柜里的衣服都翻了出来重新整理了一遍,整到解磊的外套时,她忽然觉得很累,在床上一动不动趴了很久。
她其实很害怕,她怕解东柳病危是假,让解磊回去是真,她怕解东柳不能接受她,她怕解磊在众多亲人的劝说中动摇,她怕解磊最终消耗了对她的那份热情……
脑中一阵冲动袭来,聂天然随手抓了钱包,锁上了家门,打车去了灵潜寺。
正值初春春暖花开的时节,宝山脚下十分热闹,到处都是游客和香客,而灵潜寺更是来h市旅游的必到之处。
寺庙中菩萨宝相庄严,悲天悯人地看着脚下的众生,聂天然诚心诚意地为每位菩萨磕上了三个响头,求菩萨保佑解东柳身体康健,保佑她和解磊能够白头偕老。
拜完菩萨,聂天然在功德箱里捐了点香火,又去法物流通处替解东柳请了一个平安符,这下,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回到小区门口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她刚刚跳下出租车,便看到门口的保安室有几个眼生的人在四下张望,身穿黑色衣服,身材健硕,一看就好像是保镖之类的。
聂天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想起解永章,顿时头皮一麻,拔腿就想跑,其中一个眼尖看到了她,叫了起来:“聂小姐!聂小姐你别跑,我们没有恶意!”
聂天然会信才怪,她飞快地往小径上一窜,随手抓住了一个路人,刚想让他报警,斜刺里伸出一双手来拽住了她的外套:“聂小姐是我。”
是木舜。
聂天然顿时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你们干什么,都快被你们吓死了。”
木舜看着她笑了:“你警惕性太高了,不过,要是再让你跑掉一次,我就不用再干保镖这一行了。”
“解磊让你们来找我?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聂天然有点纳闷。
木舜摇了摇头:“不是解磊,是解董让我们来的,他请你到s市去见他。”
解东柳找她干什么?聂天然这才觉得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她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各种狗血的剧情,被人道毁灭的担忧占据了她的脑海。她挣扎着问:“我可以不去吗?”
“解董让我带给你一句话,”木舜板着脸说,“聂天然,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但愿我也能欣赏你的勇气。”
聂天然呆了呆,忽然脑门一热:“去就去,谁怕谁!”
s市还是一样的忙碌,丝毫没有因为聂天然的到来停下脚步。同样的季节,h市还是乍暖还寒,而s市已经是夏风怡然了。
木舜带着她出了机场,已经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等在出口,沿着机场的快速路,大约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来到了一家医院。
木舜驾轻就熟地带着她走过了一条长廊,推开了一间房门,示意她进去之后便关上了房门。
聂天然仔细地打量着这间房间,这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子,里面只是放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那道进来的小门有点象安全门,可能平时都不太用,而另一面墙上有着一道移门,她走过去轻轻推了一下,却发现移门很重,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她的心里直犯嘀咕,解东柳应该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情吧?把她从h市骗过来关起来?
她刚想出去问问木舜,忽然,移门那头响起了说话声。
“爷爷,你感觉怎么样?我去问了主治医生,他们说最后的切片报告还没有出来。”
是解磊的声音!
聂天然又惊又喜,趴在移门上正想叫人,忽然一阵咳嗽声传来,解东柳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小磊,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聂天然的心里一沉,那声解磊便卡在了喉咙。
“爷爷你怎么老惦念着那事,”解磊笑嘻嘻地说,“现在不是在公司,你别老板着脸嘛,我给你捏捏肩膀,你知道吗,老宅的石榴花开苞了,今年一定能结好多石榴,到时候我剥给你吃。”
“我可能看不到了,我的病我心里清楚得很……”解东柳的声音怅然,“小磊,爷爷一直很看重你,也一直希望你能继承公司,把爷爷的心血延续下去,那天,爷爷骂了你,可心里比谁都痛。”
解磊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现在公司风雨飘摇,我病重的消息瞒不了几天了,你三叔的太过刻薄寡恩、利欲熏心,你爸爸风流成性,你二叔优柔寡断,你忍心让我这辈子的心血都葬送了吗?小聂这姑娘的确不错,可是,真的和我们家相差太远,不适合你,听爷爷的话,别和她在一起了。”解东柳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不由得喘息了起来。
聂天然的心中一阵抽痛,铺天盖地的绝望汹涌而来,她趴在移门上,揪住了自己的心口,好像沉入了海底,即将窒息。
移门的外面安静异常,解磊没有说话,只能听到解东柳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再不济,我也可以答应,你可以在h市和她在一起,所有你想给的,你都可以给她,除了妻子这个名分,我想,她如果真的爱你,是不会计较这些东西的。”解东柳的声音低沉。
聂天然咬紧了嘴唇,一股铁锈味从齿间传来,在这一刻,她忽然有种冲动,她想把解磊抢走,从那间房间里抢走,把他和他的亲人都隔绝起来,那样,就不会有人来和她抢解磊了。
“爷爷,我不想骗你,那样太不负责任,也太无耻。”解磊的声音终于响起,“对不起,我已经打算好了,这辈子就和天然在一起了。”
海水终于散去。
巨石终于落地。
铡刀终于收起。
眼泪从眼眶中流下,聂天然双手交握,头一次这么真诚地感谢上苍,她,终于没有看错。
“爷爷,公司的事情,你指定谁做接班人,我都会不遗余力地帮他,二叔虽然优柔寡断,可他亲和、知人善任,就算不能创新,但守成绰绰有余,我们一定不会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的,”解磊看起来已经想了很多,侃侃而谈,“我和天然,虽然很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可如果你坚决不同意,我也不会强求,反正我们还年轻,等得起,你保重身体,总有一天,我们能等到你的谅解。爷爷,天然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我们俩虽然财富和地位不同,可是,在她眼里,我只是解磊,是她爱的人而已。我从来不认为,我们俩的身份会是我们幸福的障碍。”
“你只是解磊,是她爱的人而已。”解东柳喃喃地重复着。
“是的,爷爷,”解磊笑了起来,那种无赖的轻快的笑,“就好像我在你面前,就只是你的孙子,我回来,只是因为我爷爷病了,而不是急着回来争家产的。”
聂天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用力地推开了移门,她想见到解磊,见到这个她爱的男人。
“解磊!”她哽咽着叫着,朝着那个人影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醋哥:石头哥哥好酷,我好像也爱上你了。
石头:哥屋恩,我的身心都是天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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