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几人说笑一会儿,倒是自在。
恭王提道:“陛下,臣多年没有回京,理应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个安。”
燕清绝闻言露出为难之色,略有迟疑地说道:“母后凤体违和,调理多日也不见起色,时好时坏,很少召见外臣……朕先派人去通禀,端看母后精神如何。”
恭王点头称是。
传信的人到了淑兰殿,慕容青直接回绝道:“哀家与鲍氏坐了好一会儿,有些累了,今日就不召见恭王了,待日后廉王、勤王进京,哀家一起召见。你且去把肃王世子引来让哀家见一面,待会儿他们母子一齐回去。”
传信的内侍是得过柳总管嘱咐的,不敢多看多言,闻言只管应下。回到御书房,他只管把太后娘娘的话复述一遍,再添上一句娘娘精神不济。
燕清绝闻言,露出些许担忧之色,立即吩咐柳总管道:“你引世子过去罢。”
主仆多年,柳总管心领神会,陛下这担忧不全是装出来的,恐怕是听了内侍回话后真的担心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所以才派他去瞧瞧仔细。
慕容青见到柳总管亲自领人过来,心中只道燕清绝做事不知分寸,于是淡声说道:“恭王还在御书房,皇帝那儿正需要你伺候,你快快回去罢。”
柳总管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一听就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了。太后娘娘这是担心陛下,防着恭王呢。他心里欢喜总算有件能让陛下高兴的事说道,却还不忘为陛下说几句好话:“娘娘,陛下知道娘娘凤体违和,特地打发奴才来问候娘娘。陛下还说,天气渐凉,照例也该给娘娘送些药材过来,只是不知是照旧送些温补的药材,还是针对娘娘的身子再添些药材。”
慕容青闻言,有些无奈地对鲍云海笑了笑,道:“这些小事让底下人操心就是了,皇帝日理万机,得空该多休息才是。”
柳总管忙道:“太后娘娘的事陛下一直是亲力亲为的。娘娘在离宫的时候,陛下就惦念着娘娘,娘娘如今回了宫,陛下只想把孝心都剖给娘娘看呢。”
慕容青知道柳总管这是在给她撑场面,便顺着说道:“哀家不过随口说两句,你倒扯出离宫的事来了。哀家若是再说两句,你恐怕要扯得更远了。”
鲍云海此时笑得一脸深意,“既是陛下的一片孝心,娘娘收着就是了。正所谓母子情深,合该是这样。”
柳总管闻言,心中一颤,多年不见,这位肃王妃说话依旧不怎么好听。刚才她只在御书房请了个安就到淑兰殿来了,柳总管还以为她有所改变呢。
慕容青心中冷笑,面上却是笑得一片慈爱,“就照旧送些温补的药材罢,若日后有需要,哀家再问小圆子要就是了。你回去转告皇帝,几位王爷到了京城便是客,咱们做东道主的可不能慢待了客人,让他只管操心前朝的事,哀家这里就不用他费神了。”
柳总管恭敬地应下,一转身就勾了唇角。待出了淑兰殿,他就悄悄咧开了嘴。
那个鲍氏这些年来果然没甚变化,方才他所见到的淑兰殿里的那一片祥和也只是个假象。鲍氏话中带刺,太后娘娘也不甘示弱,特意提起了付太医。柳总管方才转身的时候偷偷瞧了一眼,鲍氏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好。
太医院院使付元,太后娘娘戏称其为小圆子,这也是鲍云海所痛恨的人。鲍云海对太后娘娘是恨中加恨,对付元则是因爱生恨。
鲍云海最初喜欢的那个人可不是肃王。
鲍云海比付元大两岁,也算是年纪相仿,幼时又常在宫中遇见,也有几分青梅竹马的缘分。付元小时候便已经是现在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了,对鲍云海这个小姑娘自是一视同仁的冷淡。鲍云海被别人殷勤对待习惯了,自是不甘心被付元冷淡对待,便总去找付元的麻烦。天知道付元心里只有医术,哪里会理睬她的无理取闹。若是普通人,闹来闹去人家也不理睬,定会觉得没啥意思,也就作罢了。可鲍云海不一样,付元越是不理她,她就越要纠缠。这一来二去的竟也没结成仇,可鲍云海却是出人意表地喜欢上了付元。
鲍云海的性子直爽,并不学一般女子那样羞怯地等家人做主。她奉行她想要的就自己去拿,于是更加猛烈地纠缠……或者说是追求付元,想要得到付元的心。付元一介医痴,一心扑在医书上,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鲍云海纠缠了好几年,他都毫无察觉。后来鲍云海的姑姑鲍妃看不过去了,特意请先太后出面,想替鲍云海和付元指婚,遂了鲍云海的心愿。
先太后是个慈和的人,你追我赶的戏看了好几年,也有几分感动,她老人家是付元的姨祖母,倒真心觉得鲍云海这个外向的丫头跟付元这个闷葫芦很相配,于是请了付相来商讨。不料付相语出惊人,说他与老友已经定了儿女亲事,只对方女孩儿还是半个奶娃娃,这事儿就没有公开。先太后一问女方的家世,也觉满意,指婚的事就此作罢。她老人家想得深远,又对鲍妃嘱咐了一番,让鲍妃约束鲍云海的举止。鲍云海这才不得不作罢。
从十岁到十三岁,鲍云海虽然追得轰轰烈烈,但她到底年纪小,在先太后和鲍妃的有意安排下,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变成了小孩子间的游戏。几年后肃王选妃,鲍云海成了皇子妃,这段过往便再也没人提起了。
鲍云海很显然是想到了这段过往,脸色有些难看。
慕容青却不想放过她,“说起来,鲍氏你与小圆子也有些幼时情谊,不如哀家派人请了小圆子过来叙叙旧?”
“不必了!”鲍云海立即回绝。
想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急,她又解释道:“都是儿时的事了,如今已经过了十多年,付太医想必已经不记得臣妾了。”
慕容青却是笑了,“当年的事……虽然哀家也是事后听先皇后说起的,但也能猜到其中的轰轰烈烈,以致于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付太医身为当事人,想必记得更清楚罢。”
殿里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惟有乐公公有些了悟。以慕容青的年纪,自是不可能见证那场追逐,她也是后来听做皇后的姑姑说起过,当时只当做笑话听。慕容青都没亲眼见过,这一屋子年轻的宫女内侍自然不可能见过。乐公公也是没见过的,不过他在宫里颇有些人脉,知道几分罢了。
鲍云海本还有些回避,听慕容青说得如此直白,倒也无所谓了。在梁州那等地方民风彪悍的地方呆上这么些年,她那些贵夫人的姿态早磨得一丝不剩了。于是她笑着说道:“臣妾也想见见故人,只是娘娘也知道臣妾当年做得过激了,恐怕付太医的夫人有所耳闻,会不乐意呢。”
说到底,鲍云海还是不想见付元,所以才说出这番以退为进的话。
慕容青闻言又笑,“你倒是高估他了,他如今还是光棍一条呢。”
鲍云海有些诧异,随即有些了然,“世上不如意之事甚多,也是缘分太浅……”
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慕容青却是听明白了,她失笑地摇摇头,“他至今还未成婚呢。”
“还未成婚?”鲍云海难掩惊讶之色。
鲍云海的惊讶是真的,付元今年已经二十有八,又是早早就定了亲的,就是那未婚妻年纪比他小上几岁,五六年前也该成婚了。大燕的姑娘及笄便可成婚,即使富贵人家成亲稍晚一些,也拖不过双十,那姑娘如今已经过了双十之年了。也难怪鲍云海会以为付元的妻子过世了。
“臣妾依稀记得,姚尚书的幼女比付太医小了六岁,如今算来也有二十有二了。这个年纪还待字闺中,就是皇家公主也少见,亲事既然早早就定下了,为何迟迟不完婚?”
慕容青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大宫女,笑道:“或许是舍不得罢。姚尚书膝下无子,唯有三女,大女儿二女儿都远嫁在外,姚尚书难免对小女儿偏疼些,不舍她出嫁也是常情。”
“可这般误了年纪也是不妥,再说付太医在宫中任职,想来是久居京城的。”鲍云海有些疑惑。
慕容青笑得意味深长。说起来,这姚家与鲍云海还真是不对盘。姚连顶替了鲍云海父亲的兵部尚书之位,姚连的女儿抢了鲍云海的初恋情人付元。
鲍云海看到慕容青的笑容,便知自己关心得有些过分了,连忙提起另一件事:“说起来,廉王过几天也该抵京了,听说廉王妃这回也会跟着进京,想来林尚书的思女之情要缓和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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