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大吉普车，程德恭和冯坚，一位秘书、一位警卫，连司机五人，风驰电掣向文昌县方向开去。吉普车并不是开去文昌城，而是半途到大坡镇后东拐，经抱萝、锦溪再西拐萝荳墟。
在车上，冯坚向程德恭再次扼要介绍文昌十三区“特务案”几个关键的情节：丘逢清多次晚上带民兵巡逻，和潜入武装特务交火打伤了敌人，地上遗有鲜血为证；林绮梦巧获国x党给韩敬畴的「委任状」；又找到特务“地下军”的花名册，根据花名册在十三区大肆进行逮捕，涉及二三百人；捉珠溪中学校医而引发逮捕教师，学生签名向政府递要求保释老师的“陈情书”，从而掀起在中学校大捉特务师生的风波，最后以“特务头子”罪名逮捕周泰柏校长的等等情况。程德恭在全神贯注，默默地静听，他心中在反覆翻腾、思索和逐摩。
一小多小时後，吉普车就到萝荳墟上寮村，这里是程德恭的老家。在上寮村外是成片的农田，其中有条小溪沟，有一座木桥，当吉普车驶到桥头，司机才发现，桥板被人拆掉了二块，车子开不过去。
司机和警卫下车，四周警戒，等候首长的指示。
程德恭和冯坚下车看看，四周田地里没有农民，正在犯愁。走远几步的秘书回来说，在左边坡坎下有一位农夫，程德恭就跟着秘书往那边坡坎走去，冯坚紧紧跟在身边。在十多米开外，程德恭仔细看才认出来，农夫是同村同姓的堂兄程德勤。
“德勤哥！我是德恭。”
程德勤早已看见有位着灰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和二位年青戎装军人向他走来，但他佯装看不见，仍低头为番薯畦培土。但一听来人自报姓名是程德恭，他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在行署当大官的程德恭。他笑着说：“真是德恭你回来了！”
“是呀！怎么进村的桥板撤了？”
“是我叫他们后生搬开的。”
“为什么？”
“他们看到有吉普车往这边开，以为又要来村里抓人，我便叫他们把桥板搬开。”
“抓人？”程德恭一震。。
“现在十三区到处抓人，从铺前抓到萝荳来了。整个十三区已搞得沸沸扬扬。”程德勤淡淡地回答。
“抓的什么人？”
“抓特务罗！”
“哪有那么多特务抓呢？”程德恭惊讶。
“是呀！怎有那么多特务呢？我也不懂！”程德勤同样不理解，他自问，无疑也是问程德恭。
程德恭心中已明白了三分，他打趣地说：“要抓人，车开不过去，人还是可以过去进村哩！”
“现在到处抓人，坐吉普车来抓人，来头就更大。”程德勤负气地说，“我这个村长兼农会主任，真不想看到村里兄弟，个个都给当作特务被抓走！”
陈德勤把给番薯畦培土的三齿耙，搁在番薯畦上，走上田埂来，他带程德恭一行回小木桥之处，在离吉普车不远的一堆小灌木丛边，陈德勤指指那里说：“木板就在这里。”
秘书和程德勤，一人扛一块木板回来把木桥铺好。
这是一个农村用木板撘成的便桥，宽约二米多，长几米。溪水暴涨时，人畜不能淌水过溪，一定要从桥上过。为了安全，两头及中间桥墩直挂几条桁木，桥板横铺，有铁码钉钉牢。
便桥安好，吉普车便开过去。程德恭一行和陈德勤堂兄弟步行进村。
程德恭本家已没有什么亲人在农村，他一直在外面搞革命，家属也跟在外面。当地解放已二三年，程德恭也没有回过家乡，村人对他很陌生，只有这位同姓堂兄程德勤跟他比较熟识。因此程德勤便提议，一行人都到他家去吃午饭。
程德勤的闺女生小孩，老伴去女婿家陪闺女。儿子媳妇均在萝荳墟当鱼贩卖鱼，二个男女孙都在锦溪中学读书，大白天只是程德勤一个人在家。程德恭一行到堂兄程德勤家吃午饭最恰当，他也很高兴。
当时干部实行供给制，程德恭秘书给德勤午饭钱，并另外给钱买一斤白酒，供首长兄弟及冯坚喝酒闲聊。司机和警卫一派军人作风，很快就吃完饭到门外护车和警戒，只留秘书在室里作陪，并为他们添酒。
程德恭举着酒碗，频频和程德勤碰杯，满脸堆笑，他恳切地问：“德勤哥！十三区真的到处都有特务吗？”
“德恭！有没有那么多特务，那要问丘逢清队长了。”程德勤笑着说。
“村里也有人当特务被抓了吗？”程德恭问。
“前几天在萝荳墟斗争的程德让，原来就是我们村里人。他母亲娘家在海边，他和舅父的大儿子合资买了一条船，经常来往铺前近海捕鱼。抓特务抓了铺前的行家，也就把他供了出来，说他也是特务。”
程德恭印象中并不记得程德让这个人，但说起德让的父亲名字，程德恭倒是记起来了。德让的父亲可是个朴实的农民，家庭也清贫。程德恭问：“德让承认自己是特务了吗？”
“没有。”
程德勤接着原原本本地把那天在萝荳墟斗争程德让的情况告诉程德恭。最后说：“德让是否当特务，我们不敢说，但下了那么重的刑，他死都不承认，我看有寃枉。许多人一用刑就什么都承认，认了自己还供招别人，这样特务自然越供越多。”
程德勤的话，令程德恭非常震惊。丘逢清对付特务使用酷刑*供和指供，连灌辣椒水、手指插竹签等法西斯的手段都用上了，这是多么可怕呵！会不会有人屈打成招呢？如果有，那就更加可怕了！这会造成连锁反应，供出遍地特务。
丘逢清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左腾身为掌握政策的区委书记、土改大队长，为什么他没有出面阻止呢？程德恭心情感到非常的沉重，知道事态非常严重和复杂。
最后，程德恭又问起村里土改的情况。程德勤说，通过斗地主，没收地主的土地财产和房屋，特别是陈粮和金钱，分果实给缺食少穿、居住挤迫的贫苦兄弟，农村的面貌大变，人民感谢党和毛主席。大家的生产积极性都大大调动起来，土改的进程大致顺利。人们最大的不满，就是下面个别干部胡来，像丘逢清那样，不分青红皂白，把贫苦的农民兄弟都当特务抓起来折磨和拷打，这怎能是中央的政策呢！
程德恭跟冯坚交换个眼色，冯坚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冯坚认真地说：“程叔！树大有枯枝，大多数是好人也有少数的坏人！群众眼光雪亮，坏人坏事最后总会被群众识破的！”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坏人不早日捉出来，好人就会继续遭殃！”
“首长这次回乡探亲访友，他听到看到的事情都会做判断和处理，请放心！”
冯坚凭这一餐饭的接触、首长和堂兄的推心置腹的谈话，他就判断这朴实的老农、农村的基层干部是完全靠得住的，他适当地透露二句关于这行的秘密任务和目的，是以安抚群众的情绪。冯坚瞄瞄首长，程德恭点点头。程德恭对堂兄说：“最紧要是群众要相信政府，政府一定会保护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
程德恭一行一下到农村就上了深刻的一课，十三区问题的实质已初步在程德恭的心中形成。他相信到铺前镇后，将有更多带有实质性的问题会浮现出来。他必须沉着稳健地观察和应对各种人物的表演。程德恭抱定宗旨是光看和听，绝不轻易漏一句村问题作表态的话。程德恭非常满意韦副书记的决定，让他能及时地来到十三区，一步步地了解事实的真相。程德恭明白，他肩负的职责非常重大，他相信一定不枉此行，程德恭此行能否顺利揭开十三区“特务案”的真相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亲人一语泄天机，伦理纲常岂弗违？
杀戮良民世共愤，乌云驱去见朝晖！（微韵）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