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恭和冯坚赶回文昌县城途经东坡墟时,程德恭忽然决定之拜访革命战争时期有恩于己的革命堡垒户陈老爹,并决定在陈老爹家共晋晚餐。程德恭一心在细心倾听一个朴实老农,对布满白色恐怖的十三区,提出什么看法和要求。
在席上,陈老爹一针见血对程德恭提出质询,程德恭稳住心潮的激动,笑*向陈老爹敬酒,虚心倾听他的投诉。陈老爹继续说:“从年初就说龙彪带一批武装特务回来,可是到现在还抓不到一个;说是打死了特务,可是一具死尸也没有找到。是特务就要抓,但许多出身贫苦家庭、过去和国X党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实农民也抓了。解放后,有些人为生活多走动几个地方就怀疑更大,说他们是到处搞特务活动,也就当作特务抓了!”
陈老爹满腹疑团,不吐不快,神情凄苦地叹气!程德恭一面和陈老爹劝酒,一面恳切地鼓励说:“老爹!我们是老朋友了,有话尽管说。”
“把人抓了,不承认是特务就打,人被打得死去活来,结果都认了。认了自己还不行,还必须供认别人,不然也过不了关。铁柱原是区民兵队长,为了讨好丘逢清,他打人打得最凶;到后来许多人都咬死他,说他是特务首子,结果他也被捕了。这样,我咬你,你咬我,咬出遍地特务来。许多人,一人当特务,全家受罪。有人自杀,也有人一家几个人一起自杀。好惨呀!”
陈老爹说到凄切处,竟淌出老泪。情绪稍有平复后,陈老爹又继续说:“珠溪中学,抓了教师又抓学生,先抓几位老师都枪毙了。最后连周泰柏校长也抓了,说他是‘特务头子’,说他有发报机和台湾特务联系,怎斗怎搜也找不出来,我看多数什么都没有,斗急了就乱认。丘逢清想枪毙周泰柏,上级不批准,目前就杀不了。周泰柏在十三区很有名气,珠溪中学办得很好;现在说周校长是特务头子,许多学生都不敢上学,回农村跟父母劳动,土改队还要农会派人监视。十多岁的学生哥,怎有那么多人,有书不读去当特务呢?德恭!你信吗?我就不相信。”
陈老爹把抑郁于内心的话说了,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噙着泪花,凝望着程德恭,等待程德恭能给他一个解释。陈老爹完全信得过程德恭,他们曾经肝胆相照。
陈老爹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进程德恭的心,又像鞭子一样鞭打着他。对那些朴实的世代农民,被当特务抓起来,承受惨无人道的酷刑,令陈老爹都感同身受。陈老爹的陈述,每一句话都令程德恭震惊,好像时光倒流。
在程德恭看来,农民中个别人因一时贪念,被人引诱拉拢参加特务是有可能的,但绝对不会有那么多。凡事都要重证据,不能轻信供词,何况许多供词都是刑求得来的,这样免不了有屈打成招的冤案。
一个初级中学,因战争的影响,学生普遍大龄,许多学生已成年。在学生中有个别人,因社会关系和家庭出身同旧政权关系密切,被引诱拉拢参加特务也不奇怪,但一个中学校里,一下揪出几十个学生特务,就很荒唐。对学生施酷刑,不啻于法西斯!即使学生中有特务,除个别骨干外,大多数也是受欺骗上当的,对这一批学生娃是要教育保护的。
土改是大运动,是暴风骤雨,杀人是难免的。有些民愤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但是许多旧社会过来的人,包括学校教师,历史上和旧政权或多或少都有联系,只要交代清楚,愿意为新政权做事,为人民服务,就应该根据政策留用。很可能有些不该杀的也杀了,主要过错就是给他们强加上“现行特务”的罪名,变为杀无赦。
因此“特务”的罪名,就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目前,左的倾向不但冒头,而且在到处泛滥,对革命造成损失,对人民造成伤害,可是许多同志仍在高叫反“右倾”,又在重复着共X党在历史上的几次左倾错误。路线上的大是大非问题,他程德恭在党组织会议上,也不能随便提出,今天在陈老爹面前,他更加不能吐露,因此,他心中感到非常沉重和难过。
程德恭亲自为陈老爹酌酒,诚恳地说:“老爹!你有什么话,对我都可以说,但对外人不能随便说。”
陈老爹笑笑,对程德恭说:“我信得过你程德恭,但丘逢清、左腾我就信不过了。”
“丘逢清过去你应该见过?”程德恭问。
“见过!这小子过去在战争时期确是条好汉,打仗不怕死。但现在官大了,他就完全不一样了。”
“丘逢清来十三区后的情况怎样呢?”冯坚装作随便地问上一句。
“丘逢清到十三区后……怎说呢?”陈老爹抓抓头皮。
陈老爹理顺思路后说,十三区不是丘逢清和左腾支持,打人也不会成为风气。听礼彬说,丘逢清刚来时,铁柱为把结丘逢清,就将他爱人潭月推荐给丘逢清作饭。后来,潭月跟丘逢清相好上了。不久前,铁柱也被打成特务逮捕,潭月也上吊身死。此后,丘逢清不再长住龙府大院,经常到各乡村过夜,近来也常到藤箩村来。到藤箩村多是乡妇女主任方莹给她招待做饭留宿。这个女人年轻轻,不到三十岁,没儿没女,但人也不是那么正经,她跟老公闹不和,经常住在娘家。陈老爹说,不难看出,丘逢清和方莹就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程德恭完全明白陈老爹的意思,对丘逢清到十三区后的情况,他心中也有了个谱。程德恭没有出声,继续为陈老爹酌酒。陈老爹又说:“丘逢清的助手姓柳的,好像叫柳从风,也是一样,他和龙潭乡的姓林的文书,一起工作,到处跑,许多人看刺眼,但谁也不敢说。
陈老爹说,这个林姓文书在解放前夕,贪图钱财嫁给一个可当父亲的华侨。华侨一回海外,不久就解放,丈夫再也不回来,家姑过身后,她无儿女,一人独居,由于有钱花,不甘心农务。解放后,她抛身参加各种社会宣传活动,由于有点文化,龙潭乡乡长起用她当乡文书。姓柳的一到龙潭乡,就撘上她了。后来,丘逢清竟委任她当什么‘妇女情报组’组长,说姓林的破特务组织立了大功。陈老爹说:“礼彬说,丘逢清把姓林的提拔到区里当干部,最近又提拔她,调她到县公安局当官去了。”
“是叫林绮梦吗?”冯坚见缝插针,询问。
“是叫林绮梦!表面上这个女人不显目,但搞什么‘妇女情报组’,她就成为丘逢清和姓柳的心腹了。她一个女青年,没有参加过革命,没有打过仗,一下就升官到了县里工作,这事也令人怀疑。”
程德恭蹙眉深思,冯坚对他点点头,他知道冯坚对林绮梦已有所了解,他问:“你也知道这个人吗?”
“她确已调到县公安局,看来是个关键人物。”
“到县里,必须先会会此人。”
程德恭和冯坚已有共识和默契。
程德恭拜访陈老爹,比上午和堂兄程德勤的谈话,得到更大的收获,对整个十三区的“特务案”,也有了比较清浙的概念。至此,程德恭心中已形成了坚定的结论,时机成熟时揭开盖子,必将是石破天惊。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深揭究寻真相现,忠奸善恶见分明;迷离纷乱抽丝觅,成竹在胸计已成!(庚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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