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湟中褚师部的一处木屋前,南青箫正跟一个侍从一起从地下挖酒出来。
褚师皓天倚在小院的大门门框上看着卷着袖子玩泥巴的南青箫,不明白这个应该是被姐姐娇养着的侄子怎么会做粗活做得这么顺手。
湟中地区的食宿条件跟睢宁国的精致舒适根本就没有办法相提并论,这里的酿酒业发达,但人们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酿酒上,对房屋吃食完全不在意,有个木屋挡风遮雨就足够了,然而这半年的时间里,南青箫没有抱怨过一次,这个在睢宁国长大的男孩儿竟比湟中土生土长的公子还要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晨练、酿酒、弹琴、吟诗,他的每一天都过得那样惬意,甚至都不像是个被抓回来严加看守的人。
“有事?”将酒坛全都挖出来之后,南青箫才拍掉手上的泥土,转头看着褚师皓天。
南青箫的侍从只瞄了褚师皓天一眼,就自顾自地拿起工具清理酒坛上的泥土。
“你就这么跟叔叔说话?”褚师皓天挑眉,抬脚踏进了小院。
这都半年了,他貌似也没对这个侄子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最多也就是第一印象不太好,但是至于每次见到他都一脸厌烦的模样吗?
“褚师家的人都是心情好的时候认亲戚,心情不好的时候六亲不认?”南青箫挑眉,“进来喝口茶吧,别心情不好的时候又说我娘教子无方。”
南青箫句句带刺,还挑的都是褚师皓天确实说过的话,褚师皓天心虚地摸摸鼻子,暗道这个侄子可真够小气的。
“不了,今天不是来找你喝茶的,七部长都在客厅,你随我去吧。”
“祭祀不是晚上才开始?”南青箫抬头看看天色,发现这还没过午时呢,怎么七部长就都到了?还怕他跑了不成?
“你跟我去就是了。”褚师皓天微微蹙眉,对南青箫总是问东问西这一点感到非常不满。褚师家的孩子都是很听话的,唯独这个在外边长大的,问题总是特别多。
“阿时,那些酒先放着吧,过来帮我收拾一下。”
“是。”
然后两个人就彻底无视了褚师皓天的存在,径自回屋洗漱更衣。
“青箫,酒神祭祀之前七部长是不需要碰头的?”一进屋,侍从就变了嗓音,那声音低沉而浑厚,明显就是骆叔时的声音。
“我不太清楚湟中的各种传统,但是七部长是湟中七部里最重要人,通常不会出现在人前,我从母亲那儿听说他们一年之中只能见到七部长两次,一次是春祭,一次是酒神祭,可也都是在祭祀典礼上远远地看上一眼,从来没听说他们会在祭祀开始前碰面的。”
“小心。”骆叔时眉心微蹙,总觉得这七个老家伙不怀好意。
“放心,在酒神祭结束之前,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而酒神祭的时候……”南青箫冷笑一声,“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湟中七部合起来都没几个人,天枢、天璇、天权和天玑都已经带人潜伏进来了,到时候一定能控制住事态。”骆叔时对自己手下的人办事向来都很有自信,一直都没有攻破湟中也不过是因为湟中没有内应无法打破,这半年有了青箫的帮助,他们要潜伏进来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请了恭醇王没有?”收服湟中地区可不仅仅是商人的事情,绝对要通知皇帝,这酒可以归商人,可这地却绝对要给朝廷的。
“嗯,恭醇王有天权带人保护,不用担心。”
“我总算知道骆家的船队为何都忠心耿耿了。”不仅骆老爷靠谱,连这个内定继承人都这么靠谱,他们为何不忠心?
“嗯?”骆叔时好奇地看向南青箫,却没有得到南青箫的解释,于是只笑笑,也不在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木屋,就跟着褚师皓天去了所谓的客厅,其实也就是一处用石柱围出的空地,带着一种诡异的宗教神秘感。
“见过七部长。”酒已经替人家酿好了,就别在最后时刻惹大人物不快了,万一人家一怒之下临场换人怎么办?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此行的目的是要杀掉所谓的酒神,那在这之前稍微装装乖巧也无所谓了。
“你就是皓月的儿子?”有人掀了掀眼皮爱搭不理地看了南青箫一眼。
“正是。”多此一问。南青箫偷偷翻了个白眼。
“今夜要用的酒可都准备好了?”
“是的,刚挖出来,到酒祭之前一定清理干净。”南青箫乖巧地回答道。
“那就好。酒祭的事情,他们都跟你说了吗?”
“是的,叔叔已经都交代过了,青箫都记得。酒祭这么大的事情,断不会出错。”
“哼!一个从外边来的小子,可别藏什么心眼儿啊。”
“青箫哪敢。”就算是有那个心眼儿,也不会提前告诉你们的,“青箫是万不敢对酒神不敬的。”
“嗯,去吧,好好准备,皓天,青箫是外边回来的,不一定记得住,你再去叮嘱一遍。”
“是。”
“你都记住了吗?”三个人离开所谓的客厅之后,褚师皓天就偏头看着南青箫。
“该记住的都记住了,没用的我记住了也没用。”那么一大堆规矩,他怎么记?反正那酒祭也不会进行到最后了,记住记不住有什么区别?
“啧!在外边长大的小孩儿就是不可爱!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想的。”褚师皓天不满地咋舌。
“不可爱吗?”南青箫偏头看着褚师皓天,“不过叔叔您觉得我是否可爱并不重要,您就算夸我可爱我也不会开心的。叔叔有事就去忙吧,青箫告辞。”
“啧!就那张脸长得跟姐姐像!”暗自嘀咕一句,褚师皓天就转身向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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