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门又一次打开，楚江天形容憔悴，疲惫瘫软，躺倒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已失去了一教之主的威严和庄重，一双无神的眼睛半闭半睁，显然是被外面射进来的强烈光线刺痛了。韩淳走过去，在楚江天背上重重踢了一下，低声说：“起来。”楚江天撑着地坐起来，不理会韩淳，眼睛直盯着眼前的年轻女子，不停地上下打量，半晌才说：“了不得，了不得，姑娘如此年纪轻轻，却能够使得我风雷教长老院半数以上的长老，都甘愿为你卖命，真是了不得啊。”
“楚教主过奖了。”圣女微笑着说，她的声音很悦耳，很清脆。继而，她转身对韩淳说：“韩长老，你可以出去了。”韩淳怏怏的转身走出了石室。石室内设置十分简单，除了一张方形石桌、石椅、一盏灯和笔墨纸砚而外，就只有楚江天所呆的角落里铺就着一层草垫。穿透楚江天琵琶骨的牛筋链接着一条细而精致的铁链，而铁链另一端锁在石壁之上。
“请问，姑娘出自何门何派，师承何人？”楚江天的眼睛这时候已经完全适应了外面射进来的强光，而面上沾满污垢，头发蓬乱肮脏。
“我叫穆菲雪。无门无派。至于师承嘛，说出来，楚教主也未必知道。再说了，楚教主也没必要知道。我来，是想和楚教主谈交易的。”
“什么交易？”楚江天问。穆菲雪只是淡淡地说：“楚教主呆在这石室中，还受着种种非人的折磨，应该不好受吧？只要楚教主愿意与我合作，我可以现在就救你出去，你还依旧做你的教主，如何？”
“跟你这个黄毛丫头合作？”楚江天满脸都是不以为是的冷嘲和轻蔑。穆菲雪却十分认真地说：“我查访过了，楚教主之所以愿为武灵鹤效力，全是为着复兴风雷教，既然都是利益上的合作，楚教主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合作对象呢？再说了，武灵鹤开给你的，多是些无法兑换的空头支票，武灵鹤口口声声说会替你向朝廷讨封赏，可有那一点实现了？只要楚教主愿意与我合作，我可以提供实实在在的实惠，武灵鹤可以提供的，我都可以为你提供，甚至他无法向你提供的，我也可以为你提供。”
“这丫头，说起来这般头头是道，定是有些来头，可不容小觑。”楚江天心底对穆菲雪的看法改变了，想了一下，说：“穆姑娘既然说到合作，那就得以诚相待是吧？只有知己知皮，找着共同的利益点，合作方才可能，我的底细，想来穆姑娘是早打探的很清楚了，可是，我对于穆姑娘你的身份，来历等等背景，却是一无所知，我们怎么能够彼此以诚相待、相互信任而不各怀鬼胎呢？”
楚江天想要探知穆菲雪的底细，却是白费心机了，穆菲雪十分明了的说：“利益上的合作，都是各取所需，从来就免不去各方心怀鬼胎，自古皆然，诚不诚的也不重要。至于我的背景，楚教主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打听。我不告诉你，这也公平，因为我也不会直接向你打探有关你的任何消息。”
“果然是个能说会道，心思缜密，伶牙俐齿的丫头，玩心机，我这个糟老头子，看来真不是你的对手。”对赏穆菲雪的冰雪聪明的，楚江天心底倒是挺有几分欣楚的，他笑着说：“那么，姑娘你且说说看，我若与你合作，究竟有什么好处，而这些好处，居然是武灵鹤也提供不了的。”
穆菲雪不假思索地说：“据我所指，风雷教教众分散，广布全国各地，每年消耗的财物，数目都极其庞大，你们风雷教靠着正式经营的那点维保收入，近年来，一直入不敷出不说，而以往所储存的物资钱财也全耗尽了，你们风雷教全靠一些偷鸡摸狗的伎俩，比如一些卑鄙的偷抢拐变，以此维持开销，不但江湖人士不耻你们的这等行为，就是你们自己，恐怕难免也会觉得脸上不光彩吧？只要楚教主愿与我合作，我每年可以向你提供五十万两黄金，如此一来，风雷教就不必在靠那些见不得光的行当营生了，楚教主觉不觉得，这也是武灵鹤所不能够提供的？”
楚江天心底更为惊骇了，五十万两黄金，那差不多是全国一年赋税收入的十分之一，可在穆菲雪看来，似乎是极其微不足道的，所以说起来这般满不在乎，轻描淡写。而且，穆菲雪对风雷教所有底细的了解，远比楚江天之前想象的，要多得多。可是纵观当今天下，说有能够这般财大气粗呢？连国库都空了，皇上也不得不增加赋税，谁又能够囤积着这么大的财富？
“楚教主还在犹豫什么呢？”穆菲雪望着低头沉思的楚江天问。楚江天自沉思里回过神来，沉吟着说：“这的确是武灵鹤，甚至竹定南也开不起，也不愿开的条件，只是，穆姑娘也是空口并无凭据啊。倘若只是开空头支票，别说只是五十万两，就算是五千万两，我楚江天也一样开得起。”
“这个楚教主倒无需多虑，只要楚教主点头答应，愿与我合作，十日之内，我就可派人先将十万两黄金送来，其余的，分期奉上，到年底，保证五十万两一分不少。”穆菲雪话才说完，楚江天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试探着问：“可是，姑娘哪来的这么多钱？”他明知道问也是白问，可还是问了出来，说出来，总比憋在心底痛快些。
穆菲雪简单地说：“这个楚教主就完没有必要知道。”这答案和楚江天自己想到的，毫无二致。楚江天笑着说：“有必要。而且是十分有必要。穆姑娘你想，倘若这钱来路不明，比如说，假使这钱是从国库里偷来的，那么，就算是穆姑娘派人送来我风雷诀，再借给我楚江天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接受呀。”
“楚教主何苦要在这上面纠缠呢？其实楚教主你心底也能够猜到，这钱，绝不会是从国库里盗来的。国库里的钱，谁能够偷得了呢？何况，皇帝穷得将黄金看守得更紧了。”
楚江天还是摇头说：“若是监守自盗呢？那样的话，从国库里得来黄金白银，我风雷教一样不敢碰的。”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钱绝不是从国库里偷到出来的。”穆菲雪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也知道，楚江天是故意在磨蹭，想要从她身上打探一些东西。楚江天方才也一直在心底忖度：“万十万两，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目，倘若每年有这么一比客观的钱财，风雷教想要在江湖上重新崛起，那就容易的多了；再者，同武灵鹤合作，实在是没有太大前途，叛贼一旦被剿灭，武灵鹤风风光光回京城领赏受封，他许诺的那些东西，未必能够实现得了。”
楚江天终于沉声说：“我答应与你合作。”穆菲雪眼里掠过一丝喜色，楚江天接着说：“穆姑娘，请你说说合作的具体事宜吧。”穆菲雪并不急着说合作的具体事宜，而是自怀中摸出一个紫色药瓶来，倒了一粒黑色要玩递给楚江天说：“楚教主先吃下这粒药丸。”楚江天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张口吞了下去，他心底自然明白，穆菲雪若是想要害他，用不着费这一番周折。
“楚教主果然是爽快人。”穆菲雪说，“这药丸不会致命，只是，每半年需要服一次解药。其间不会产生什么危害，只是，倘若过时服用解药的话，肢体就会一点点变得僵硬，但是意识始终清醒，并且能够敏感地感知到最轻微的疼痛。直到全身每一处都彻底僵硬，才会丧失最后意识，又变成杀人的幽灵。”
“丧魂丹。”楚江天眼里流露出恐惧之色。丧魂丹乃是由鹤顶红配合着世间毒性最烈的十数种毒草炼制而成，江湖传言，这种毒药的炼制秘方，早已失传，当今之世，即便是药王罗斩也不知晓配置之法。楚江天脸上的神色由恐惧而变成疑问，穆菲雪也已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笑着说：“楚教主一定觉得不可思议是吧？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江湖失传的毒药秘制之术重现江湖，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罢了，管它是不是丧魂丹，反正已经吃了。”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楚江天的神色已经变换过许多次了，他心里这般想着，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穆菲雪说：“楚教主但请放心，只要按时服下解药，这丹药是绝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一丝一毫的伤害。南方武林大会近期就要举行，武灵鹤可能会派你跟着他的人一道赶去，怕是也想凑凑热闹。你要做的，就是从中牵制武灵鹤派去的人，尽一切可能的手段，破坏武灵鹤想要派人夺取武林盟主的计划。放心，除了你教中几个长老二外，不会有人知道你与我合作的事的。”
“那几叛徒，我想要他们死。”楚江天目光里闪射着仇恨和怒火。穆菲雪说：“那三个人还不能死，他们对你也还有用。再说，他们也只是和楚教主一样，善于审时度势，利弊看得分明而已，并不是罪不可恕。而且，你想想，倘若你教中全部长老都一下子死光了，教中之人将会作何感想？他们今后依旧是你风雷教的长老，绝不会在违抗你的命令，但是，你也绝不可私自杀了他们。否则，就是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穆菲雪说话，从来都是这么直接，绝不绕弯子。
楚江天冷哼一声，算是对穆菲雪的话的回应。“我去让韩淳来给你加开这锁。”穆菲雪走出石室去，很快又和韩淳一道回来，韩淳将锁住楚江天的铁链解开了，穆菲雪屈着食指和小指，将掌心聚起的真气拍出，那真气像冰箭一般射向楚江天的琵琶骨，将穿插在上面的牛筋很快化去。穆菲雪收了掌，楚江天耸耸肩说：“谢谢穆姑娘。”韩淳早退到了穆菲雪身后，低着头站着，不敢看楚江天。穆菲雪说：“韩长老不必拘束，楚教主要光复风雷教，还得你们你个长老的大力支持呢。”穆菲雪这么一说，韩淳心头的大石块才终于落下了。
走出石室，虽然又可重见天日，但楚江天心里的感觉，却一点不轻松，反是更为沉重、更为无助了，像是掉进了更为莫测的漩涡里去。“楚教主先暂时安心养伤，今天夜里，药王会来替你医治。武灵鹤自会来找你，与他的人一道前往南方参加武林大会，具体该怎么做，我想楚教主心底清楚，我也还会派人同你联络。联络的标志，就是这圣女令牌。”
穆菲雪递了一块木牌给楚江天。楚江天极不情愿地接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装入怀里，有人对他这个大教主这般颐指气使，呼来换去，这还是第一次。穆菲雪抬头望望天色，紧接着又安排了一些事情，然后匆匆离开了风雷教总坛。韩淳、杜冷凌等这回时对楚江天是又恨又怕，还好，楚江天现在伤还未愈，一时奈何不得他们。但他们心底同时也清楚，楚江天虽然不敢杀他们，可是跟在楚江天左右，有的将会是受不尽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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