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能够感觉到暮颜的眼泪染透了他的衣衫。
他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为什么暮颜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为何要问我？”
“因为凤凰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不爱我却关心我的人。你在乎我不过是爱屋及乌，但就是因为是这样的感情，所以凤凰你才可以理智地判断，给我一个不至于太坏的答案。凤凰，你还依旧被囚禁在过去那个殿下的阴影下么？”
凤凰的嘴角微微地上扬，真是暮颜所见过的最幸福的人。
他是这样说的：“没有。殿下对我而言，永远是那个值得我为他生，为他死的人。无论他做过什么事情，变成什么样，或者想要对我做什么，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向我伸出手的殿下。我的灵魂，生命，荣耀都是为了他而存在，也为他而湮灭。”
“喂，说得那么好听，他真的要是抛弃你，虐待你。生生世世折磨你，难道你还能如一么？”
凤凰没有任何犹豫：“定当生生世世追随殿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暮颜被凤凰镇住了：“凤凰，你真单纯。单纯的人才能幸福，欲求太多的人反而不幸。有时候，我也想化作云烟就好了，却终究舍不下尘世，无非不过是贪恋太多。我常在想，大家幸福就好了。但如果这代价是要让所有人都不记得我，都不在乎我，就当我从未存在过一样，我的心又很难受，仿佛无法呼吸一样。”
暮颜离开凤凰的怀抱。
她望向凤凰：“我希望忘记所有，不再痛苦和烦恼，也不再和任何人有牵连。却又希望你们都记挂我。是不是特别无耻，特别坏？”
“可是，暮颜。如果思念，就会追寻，那总有一天会找到你。你的愿望是个悖论。”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凤凰：“你不该问我。暮颜。因为我只会希望殿下幸福，所以你便不能死。如果天君需要你陪在他身边，那我就帮他得到你。如果你会妨碍他，那我就让你永远无法靠近他。我无法为你思考。暮颜。所以，你从我这里得不到答案。”
“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对于天君而言是弊大于利的呢。”
“那你就去死吧。”
暮颜听了这话，笑得很是happy：“凤凰，你爱着那个人吧。”她靠近凤凰：“就如同那个人曾经那样爱着我。”暮颜摸摸凤凰的头发：“可是，师傅，你该是我的师傅。听我一言，你的情也好，对象也好。真的就像当年的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帝王无情，那个位置会把所有人都变成怪物，你永远得不到心中的诉求。你说你可以为他付出所有，却不渴求任何东西，只是因为从未得到而已。一旦得到过，哪怕一丝一毫，那将是你的地狱。人生有三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如果我能有什么是可以为你做的话，我只能祈求你生生世世不能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凤凰竟然少见地愣了愣：“听起来有点像诅咒。不过，暮颜，我对天君的感情，没你想得那么肤浅。我尊敬他，感谢他，当然也爱慕他。这不是情之一字可以说得清的。倒是你，有点天涯海阁的风格了，是受尊上的影响么？”
暮颜的脸色变了。
每个人都是这样，好像她跟那个人有着什么深厚的关系一般。
可是，她记得她醒来的时候，她只是那么拒绝了他的温情，那个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怕是就算她曾经对那个人有意，那个人也对她没有多少情谊吧，否则为何她唯独忘了他。
“凤凰，我已经想起我与天君的事情。”
凤凰猛地看向暮颜。
“那时候，我跟他说，让他好好活着，恩泽天下，原来竟是因为那时候我潜意思里以为他对我的感情永世不变。现实真是甩了每个人一个巴掌啊。凤凰。现在的我不知道该高兴这样的结局，还是沮丧。但是你该是高兴的。凤凰。你的殿下已经不需要我了。不，甚至我的存在已经成为他锦绣河山的障碍。也许哪一天，我真的该去死吧。”
“闭嘴！”凤凰竟然很是生气。
混乱的怒气遮住了屋外一直隐匿得好好的天君猛地一颤的身影。
只见一身幽白的他死死咬着嘴唇，血丝就像雪白的陶瓷上流过的云纹。他的指甲嵌进他的血肉，他仰天大笑。
隐匿的结界全部反噬在他的身上。
他终于再也听不下去，看不下去，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人知道他忍得多么辛苦。
他反反复复做着一个梦。
梦里他和她一直在笑着。
梦里她说，我做过最对的事情就是嫁给你。
然后他笑着抱起她，然后他手里的剑便插进了她的腹部，全世界都变成了血红一片。
他并未想起他们之间的全部过往，他甚至本能地排斥他深爱过她的事实，可是眼泪却不受他控制地掉下来，可是身体疼痛得就像在经受天劫的炼狱之苦。
可是他明明知道不该去看她，不该去想她，不该，全部都是，只要跟那个女人有关，一切都是错误。
可是他竟然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要离她更近，想象伸出手去触摸那个人。
真相荒唐起来真是半点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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