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好好活着!”
声音低沉有力,仿若临死前最后一道呐喊,从喉咙深处突然迸出,似千年万年、亘古不变的誓言,每一个字都涂着沉甸甸的恨、鲜淋淋的血……
李长风霍然惊醒,捂着火辣辣的嗓子四面环顾,一脸茫然。(
英灵君王)
“又是做梦……”
良久,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此时天还未大亮,李长风却没有了丝毫睡意,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石子,在墙壁上重重划了一笔。
曙光迷蒙,如忧愁般萦绕空荡的房中,依稀印着墙壁上整整三十道刻痕。
每一道刻痕,笔直如剑,似凝聚着一股莫大的决心,誓死不变。
“三十天!我已经活了整整三十天……”
李长风望着三十道刻痕,神情一阵恍惚。
短暂的沉默后,昏暗的房间里忽的响起一声嘶哑的低叹。
“活着!我又怎能不好好活着?”
※※※
“魂,即神魂;魄,即体魄。魂与魄合,方成大道之基,名之为魂魄契合度。修真界七星万域,皆以魂魄契合度论人资质高低。平平无奇者,聚气不易,聚灵不成,聚元不强,终生……终生无缘大道?”
雾海翻腾,惟余莽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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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探出雾海的高阁之上,忽的响起一道惊呼声,“终生无缘大道”字字高昂,似是难以置信,又似心有不甘,随着漫天晨雾辗转反侧,久久不息。
“魂魄契合度……原来如此……”
仗剑阁阁顶,李长风啪的一声合上书本,扶着栏杆缓缓站起身子,他口中喃喃自语,虽是一脸喟然,却并无丝毫失落之意,微微蹙着的一双剑眉蓦地舒展,恰似对面双阁高耸,迷雾尽破。
他随手把书置于栏杆,又自怀中掏出一本名为“筑基之法”的古籍,双手一揉,再度张开手时,这本古籍便化成了一捧粉末。
“聚气、聚灵、聚元……我连筑基第一步都无法达成,再多看岂非自找不快?”
李长风自嘲一笑,随即把手一推,粉末飞扬,飘飘洒洒,似也融入苍茫雾中,骤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般做法,浑似解决了一桩大心事,顿觉心胸畅然无比,入目所见浩瀚雾海,似也多了几分可爱之处,裹在白袍下笔直如剑的身躯,更隐隐溢出几道凌厉之气,催动长发翻飞,白袍鼓动,仿佛化作惊涛骇浪中的船帆,直yu乘风破浪而去。
晨风渐暖,漫天雾气也在缓缓淡去,笼罩其下的天龙城尽收眼底,一派繁荣,依稀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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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城本是潜龙古国的皇城,却因潜龙剑殿的存在,这个凡人城市几乎成了剑的圣地,无论男女老少,人人皆是以剑为尊,寻一柄趁手好剑,觅一部绝妙剑法,从来都是毕生所求。
在整个潜龙剑殿之中,唯一没有剑甚至唯一没有修炼过的,或许也只有李长风一人了。
这是他来到潜龙剑殿的第三十一天。
这一天,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ri子!
轻轻一叹,李长风收回目光,再度看向栏杆上薄薄的书本。
“长风录”仅有九页,颜se熏黄,纸质如丝绸般顺滑,却又有着一种金属的质感,他才看了第一页,便已深深明白这是一本“古怪”的书。
魂魄契合度,既是修真界所谓的资质,在潜龙剑殿中却从未听人提起过,显然少有人知晓魂魄契合度的底细。
单论这一点,长风录已是一本奇书。
不过古怪的是,仗剑阁共一百零八个书柜,每个书柜九层,藏书上万册,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剑法,像长风录这种记载修真界隐秘的见闻录本是少之又少,李长风自然是不会放过。
可偏偏在过去的三十天里,他从未见过仗剑阁竟然还有一本长风录?
而且这名字,实在是古怪得很,倒像是有人特意为他准备的一般,第一页用朱砂墨记载的魂魄契合度,更是好巧不巧地解答了他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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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契合度……我能感受到灵气,却根本无法吸纳灵气,莫非连‘平平无奇’都未达到?”
李长风拿起长风录,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忽的抬头,连忙合上长风录。
正当他收起长风录的刹那,原本熏黄的书面忽然涌出一道淡淡的白光,也随之一同藏入了袖中,并未察觉……
“呵!生意终于来了!咦?二十一柄凡器,今天怎么才二十一人?”
眉头微皱,李长风从角落里搬出一个铜罐,这才缓缓转身,斜倚栏杆,笑待来人。
居高望去,但见仗剑阁书盈四壁,浩如烟海,正zhong yang依次上下悬着五座舞剑台,铁索桥通往四方书柜,众多剑客随意寻了处空地,手捧书籍,正自细细研读。
无数颗夜明珠散发着白亮的光芒,映照着阁中书海,恍若神迹。
此时正有一行人沿着铁索桥盘旋而上,他们个个手提长剑,朝着仗剑阁阁顶迤逦行来。
李长风略一细看,发现果然是二十一人,脸上笑意愈盛,连忙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那二十一名青年见到阁顶正对他们招手的李长风,登时一阵耸动,争先恐后地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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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兄弟,请问雷光剑法在哪一个书柜?”
“长风兄弟,还有惊风剑法。”
“惊天剑法……”
“渺云剑法……”
……
二十一名青年一拥而上,口中哜哜嘈嘈,还不忘往铜罐中放进一块银子,叮当声立时响成一片。
“慢慢说,不急。”
李长风笑着把手伸进铜罐,掏出一大捧碎银子,径直往怀里塞去,一时显得眉飞se舞。
也只有每一天的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还真真切切的活着。
他还活着,尽管失去了毕生记忆、失去了曾经的一切……
尽管失去了所有,他仍是要好好活着。
这是李长风自苏醒以来早已深铭心底的信念,他也凭借这个信念,在潜龙剑殿生活了整整三十天。
“长风兄弟,最后一个细雨剑法。”
随着最后一人说完,众青年顿时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一脸沉吟的李长风,目光中无不充满惊叹和敬服。
李长风就像是一个谜,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何等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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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从来到潜龙剑殿,虽然在铸剑阁领了一份闲职,却在短短二十天不到的时间内,差不多把仗剑阁中近万本剑法看了个遍,而且每一本剑法的位置,竟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因此一些得到消息的人都愿意花上一两银子,来换取剑法的确切位置。
“你手中无剑,岂敢进仗剑阁?”
李长风正yu开口解答,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很是突兀地响起,众人四下观望,却根本未曾发现说话之人,不禁面面相觑,个个目露惊愕。
在场中人,也只有李长风手中无剑,那道声音既说“手中无剑”,显然又是在针对李长风。
嘴角微微一勾,李长风斜睨着栏杆之外,仍旧不紧不慢的继续答道:“雷光一九、八、九,惊风九九九……”
直到解答完毕,李长风这才定过身来,面向栏杆。
众青年得到了剑法位置编号,不作停留,连忙对李长风道了声谢,随即一哄而散。
这时,还未彻底散去的雾气中,忽的浮现出一道人形轮廓,手提jing钢长剑,凌空步步走来。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便凌厉了几分,浑似一柄缓缓出鞘的神剑,锋芒渐露。
这是一名jing神矍铄的老人,面容古朴,似是岁月雕刻而成,他手中长剑微颤,忽的一指李长风,喝道:“你既手中无剑,又何以仗剑?”
李长风负手而立,目光如剑,与老人的眼神甫一碰撞,似是两剑交锋,久久僵持不下。
“剑痴这老家伙,又来找我论剑,多少次坏我生意了……”
李长风心中苦笑,略提了口气,一字字道:“手中无剑,未必不能仗剑天下。我人如剑,骨如剑,心如剑,意如剑……当然,眉也如剑……”摸了摸右眉,视线下移,一瞥老人手中的长剑,淡笑道:“剑痴,你提剑问剑,难道认为只有手中有剑,才能进仗剑阁?难道天下之大,只有这里才叫仗剑阁?”
剑痴冷声道:“我剑道中人仗剑而生,自仗剑阁仗剑而出,天下之大,自可仗剑而行。你人如剑,手中无剑,服人之口,未必服人之心。”
“我之剑道,何须服人?”李长风大袖一挥。
“狂妄!他人要你臣服,你又当如何?”
剑痴言罢同样长袖一挥,长剑脱手而出,直刺李长风眉心。
一丈不到距离,几乎眨眼及至。
却此时,劲风骤起,也不见李长风有何动作,长剑定在他眉心前一寸之处,竟再也刺不下去。
隐隐的,似有一道血se剑痕浮现眉心,李长风目光一凝:“谁敢辱我剑道,我便断他手中之剑!”
话语一落,只听咔擦几声脆响,长剑竟莫名从中断裂开来,随即叮叮当当落于地面。
剑痴皱了皱眉,沉吟道:“好家伙!老夫倒小瞧你了,不过你即便身怀异宝,手中无剑,却未必能守护你的剑道。要知道,剑道,便是以剑为道!”
“剑,在我心中!”
字字铿锵,似是铁锤声声砸在铁上,清越激昂。
剑痴闻言一个趔趄,从半空跌落下来,他连忙爬起,猛地抓着李长风双肩,颤声道:“剑在你心中?你心中当真有剑?”
“心剑!”
瞧着剑痴惊喜若狂的神情,李长风眯了眯眼,冷不防吐出两个字。
剑痴顿时如遭雷击,双手猛地缩回,他退后两步,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掌,面上惊喜交加,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长风缓缓一叹,双手撑着栏杆,刚毅的面庞却是yin晴不定,分不清是喜是悲。
心剑,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
自从苏醒那一刻起,心剑便蛰伏在心脏旁边,也不知是与生俱来,还是被人强行灌入。
因失去了记忆,这心剑来历也无从考究。
不过,心剑却是他好好活着的倚仗。
心剑无形无式,似是剑意源泉,只需心意一动,心剑便会生出一股异常暴躁的剑意,瞬息即发,威力骇然,强如剑痴这等剑道高手,稍有不慎,也会伤在心剑剑意之下。
李长风这一个月不断琢磨心剑,也仅仅见识到心剑的冰山一角,除了其中蕴含的暴躁剑意,对于任何一柄剑的好坏,往往也能一眼分辨,似乎还远远不止如此……
心剑的存在,更赋予他一种对剑道无比的信念。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仿佛天下之大,没有人可以在剑道上折服他!
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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