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想来,这袈裟、锡杖定是要帮菩萨找个买家的,只是买家为何人,须得细细考量,倘若给了那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非但不算功德,反而适得其反。(
展搜中文网)他想了一会,猛然醒悟,暗骂自己愚蠢。唐王近日正在举办水陆大会,欲从天下万千高僧中挑选一名德行最高的前往西天。袈裟与锡杖何不劝说唐王买下,赏赐那万里挑一的和尚?西行路上多寂寞,赐他两件价值不菲的宝物也算一种心理安慰。
萧瑀道:“这位长老,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文武无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西去的高僧穿用,我自引你入朝见驾去。”
观音欣然应允,随萧瑀入东华门。众僧俱是错愕万分,不想这死贵的袈裟居然也有买家,世上瞎眼的人果然很多,众人议论感慨了一番,逐渐散去,将这一小道消息传播给满长安城的和尚。唯独土地迈开大步,哼着小曲儿,得意洋洋地往土地庙的方向走去。
萧瑀行至殿门,有黄门官转奏,皇帝宣至宝殿,见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和尚立于阶下,问道:“宰相来奏何事?”
萧瑀俯伏阶前道:“臣出了东华门前,偶遇二僧,乃卖袈裟与锡杖者。臣思西去高僧可穿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唐王闻言大喜,萧瑀果然是社稷之臣,时刻替朕着想,我正愁没有像样的礼品赐给那得道高僧,这就来了。遂道:“收了。”
萧瑀哑然。唐王这是吃惯了霸王餐,收足了见面礼,以为别人送东西来都是免费的,压根没有听到“卖袈裟”这几个字。若是一般僧人也就算了,可这两位是观世音和她的徒儿,断不可伸手就要。(
腹黑嫡女)他提醒唐王道:“回陛下,这两位长老是来卖袈裟的。”
“哦?卖袈裟啊?”唐王心中有些不大乐意了,“那你们想卖多少钱啊?”
观音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唐王一口茶水差点没有喷出来,身为一国之君,他倒不差这点钱,可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狂宰啊,不打折也就算了,居然要价这么高,这两个和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唐王问:“这袈裟有何好处?值这许多?”
观音道:“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吞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簆。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元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
“stop!你电视购物啊!”唐王制止道:“那你这九环杖有什么好处?”
观音道:“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啊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我靠!你还唱起来了!”唐王拉萧瑀到一旁,轻声问:“萧爱卿,这两个家伙靠谱吗?不要欺负朕不懂佛家器物,串通一气诓骗朕啊!到时候被天下人笑话,是我朝廷脸面无光。(
超神建模师)”
萧瑀瞅了一眼袈裟,道:“回陛下,我也不大懂。不过既然要价这么高,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妨买下,赐予几日后选出的高僧。就算袈裟与锡杖只是普通货色,天下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价钱摆在那里,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品味低下,也不会怀疑器物的品质低劣。”
“有道理!”唐王命人将袈裟展开,从头至尾细看一遍,越看越觉得是件宝物,遂道:“你这袈裟朕要了,七千两成交,一个铜板也不会少,快给朕包起来。”
观音问:“不知陛下买这袈裟何用?”
唐王道:“不瞒长老,眼下水陆大会在即,朕欲宣扬善果,选取高僧,修建佛事,并从中选出一名大德行者,前往西天,领取大乘佛经,回东土使人人向善,天下恒昌。此袈裟即赐予那位西行高僧。”
“既如此,这钱我不能收。”
“这是为何?”
观音道:“贫僧有愿在前,原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送与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理当奉上,决不要钱。贫僧愿留下此物告回,只有一事相请。”
唐王陡然省了七千两银子,心情大好,遂问道:“长老何事,但说无妨。”
观音道:“我见长安城中万千僧人中,唯有一僧最贤,乃金山寺陈玄奘,他原是西天之人,往西天取经,再合适不过,请陛下留意。(
行长,请放手)”
唐王不解西天之人是何意,欲要再问,两个丑和尚已然走出大殿。
“高僧留步!”唐王话音未落,观音带了惠岸,脚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原身,托了净瓶杨柳。左边是木叉惠岸,执着棍,抖擞精神。
“我去!竟是观世音菩萨!”唐王大惊大喜。
萧瑀亦是激动得浑身打颤。
“金山寺陈玄奘,最适合往西天取经,请陛下留意。”观音祥云渐远,霎时间不见了金光。
“吃了饭再走呗!”唐王大叫,观音早走了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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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里的鬼卒已经快要哭了。
鬼卒虽然不入流,只能跟着土地爷拿一些微薄的俸禄,但好歹也是公务员出身啊,不至于混得这么凄惨,被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和尚抢了煮熟的鸭子。
若不是照顾顶头上司土地爷的面子,两个鬼卒恨不能就地干掉臭和尚,把肉切成一块一块,放到锅里煮了吃了。
酒肉和尚肚子鼓鼓的,尝试了几次坐不下来,只好蹲在地上。他的袈裟敞开,露出粗犷的胸毛,探头朝锅里张望,也不顾滚烫的沸水,伸手探到锅里胡捞一阵。(
战兽斗天)捞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剩下的骨头,这才放松下来,一连打了七八个饱嗝。
“我说……嗝……你们的厨艺也算不错,但是……嗝……如果换一种做法……嗝……比如烧烤,一定会更加美味……嗝……以后注意啊!”
鬼卒抓狂,瞅了瞅胖和尚面前摊的一地骨头,气不打一处来。从头至尾,就这胖和尚吃的最多,吃完以后还挑三拣四,典型的没事儿找抽型。
相比之下,另一个和尚话不多,吃的也少,为人和善,长得也帅,颇得鬼卒的好感。
玄奘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理一理袈裟,边剔牙边说:“咱们走吧,这破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了。”
两个鬼卒心念俱灰,凌乱在无尽的狂风中。
出了土地庙,玄奘也不识路,随便在长安城里闲逛,走了没一会,看到一团和尚聚在那里讨论什么,主动凑了过去。
“真的假的?那五千两银子的破袈裟也有人要?”
“千真万确啊!东华门那边都炸开锅了。”
“哎,只能说这世上的蠢人实在太多,如果说都像我们和尚这么灵光,又何来的欺诈呢?”
“是啊!是啊!”
“管他呢,就是蠢人多才有赚头啊,不如我们也去进一批袈裟,狠赚那些富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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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没几天就要选秀了,影响不好吧?”
“赚了五千两银子,回家讨一房媳妇儿,还选毛秀啊!”
“有道理!”
和尚们一哄而散,采购袈裟,赶往东华门摆摊去了。
酒肉和尚挠了挠头,对玄奘道:“咱们要不要跟他们一起摆地摊?”
玄奘摇了摇头:“物以稀为贵,以前袈裟少,供不应求,所以卖得贵;现在袈裟暴增,供大于求,很难卖得出去。这些和尚盲目跟风,只怕连回家的路费都得搭进去。”
“我去!玄奘兄你好博学啊!”
“哪里哪里,我在金山寺进修过商学。”
不知不觉,二人来到西门大街,只见一群人,挤挤攘攘,闹闹哄哄,内有高谈阔论的说:“属龙的本命,属虎的相冲。寅辰巳亥,虽称合局,但怕的是日犯岁君。”
细细打量这条大街,左右两边店铺林立,店外的招牌形形色色,诸如“仙人指路”、“黄半仙”、“知天易”、“掌纹有约”等等,店铺内都聚集了不少人。
大街之中亦摆了许多简易的摊位,有人拿着竹竿,挂着布条,来回穿梭。布条上的名字不十分讲究,多半是“看相”或者“算命”两个大字。
早有人注意到玄奘与酒肉和尚,殷勤地凑过来,道:“哎呀,两位师父大驾光临,是来看相还是算命啊?”
只见那人骨瘦嶙峋,须发皆白,面色红润,隐隐然有神仙的气概,让人一见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只是眼睛似乎有疾,欲闭不闭的样子,更添几分神秘。
“你这眼睛?”玄奘问。
“实不相瞒,小人因为泄露天机太多,遭了天谴,终于在几年前的一个漫漫长夜,瞎掉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两个和尚?”酒肉和尚好奇地问。
“这位师父说笑了,我虽然眼瞎,但是心不瞎,如果连几个和尚都不知道,还怎么混迹算命圈啊?”
“既然已经遭了天谴,你为何还要给人算命?不怕再遭天谴吗?”
“因为,我有一颗博大的胸怀,天谴也无法阻止我拯救苍生的理想!”那人忽然挺起胸膛,抬头对着天空,脸上露出光辉而灿烂的笑容。
他低下头来的时候,玄奘与酒肉和尚已经走远了。
“喂喂!两位师父,你们不算命啊?”他追了上去。
“不算啊。”
“那你们还问那么多?”
“好奇啊。”
“你们!”算命的咬牙切齿,感觉自己被两个和尚给耍了,好不容易压住怒火,委屈道:“算一个嘛。”
“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们就算一个吧。”
算命的大喜,伸手抓住酒肉和尚的肥掌,生怕他跑了似的,将其展开,细细地抚摸掌中的纹路,嘴里啧啧称奇。
“师父,你这命理贵不可言啊。”
“怎么讲?”
“情劈多处,桃花泛滥,如果小人说的没错,师父已有一房姨太。”
酒肉和尚心中大惊,已然信了七分,追问道:“请大师指条明路。”
“明路不敢说,只是建议。师父半世飘泊,恣意潇洒,但终归需要落定,既有娇妻在堂,不妨回归故里,收束心神,必有福从天降。”
“可我一心要西去,从西天回来再依大师之言,您看可好?”
算命的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睛虽然睁不开,却好似盯着酒肉和尚道:“不可!师父虽然贵不可言,却有一道坎在西方,此番西行凶多吉少,还是速归故里为妙!”
酒肉和尚叹了口气,他本想用自己的一番热忱为大唐人民做一点贡献,听大师这么一说,心中打起了小鼓,相比于大唐人民的死活,他还是更加关心自己的安危。
“你也替我算一算。”玄奘伸出了手掌。
算命的微微一笑,抚摸玄奘的掌纹,笑容随即僵硬在脸上,来回抚摸了很多遍。
“怪哉!怪哉!”他凑近玄奘,伸手在他的面颊上来回捏揉。
捏了一阵,又大叫两声怪哉,探手往他的下半身寻去。
“喂喂,大师,光天化日啊!”玄奘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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