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二夫人和清浅就搬进了海棠阁,喜云调给清浅做了贴身侍候的婢女,云尚书又额外调了几个婢女过来,照顾二夫人和清浅的日常起居。(
归来(陆犯焉识))
二夫人乐开了花,她没想到清浅这几下子,就让自己住进了海棠阁,虽然距离自己想要的还有些差距,但和住在后院相比,已经好了不少。
清浅看着这一切,却突然冷笑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包含着几分满满的嘲弄,
二夫人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看你神色好像没什么高兴啊?”
清浅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青花瓷的茶杯底上,茶叶却是沉在杯底,这茶一看,便是往年的陈茶,茶水都是偏暗色的,清浅将杯子端在手里,迟迟不入口,过了一会,才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昨天和今日这两次闹,云尚书虽然私下里命人了结了新竹,算是给大夫人的一点惩戒,可是除此之外, 没有任何的惩戒。”
“但至少老爷不仅杀了新竹,还给我们添了不少丫鬟,这下粗话就不用我们自己干了。”
“这么不痛不痒的一个人,杀了又有何用?”清浅说起新竹的死,放佛在说一件云淡风轻的事,根本与她没丝毫关系,“你以为这些下人是真心给我们使唤的吗?不过名为伺候,实为监视罢了。再者大少爷和大小姐合着演了今日这么一出戏,云尚书便是一句责备都没有,可见对大小姐的宠爱。”
二夫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按照云府这样的家世,大小姐定是许给皇子做正妃,看老爷的意思,估摸着是想把大小姐许给太子,或是最得宠的四皇子。(
英雄信条)不管是谁,地位都是煊赫的。”
清浅轻轻眯着眼,嗤笑一声:“看来,接下来的戏,恐怕就更热闹了。”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让雍兰殿显得更为华贵。
一身浅蓝色宫装束身的宫女低垂着头禀报着:“皇后娘娘,太子请安来了。”。
“恩,下去吧。”蔚皇后缓缓的回过头,一身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更显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风姿绰约,倾国倾城。
杏黄色的冠服让太子显得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与老练,但在蔚皇后面前,还是如一般孩子,温顺恭候:“母后,孩儿给母后请安来了。”。
“灏儿,刚下朝吗?”蔚皇后心疼的凝视着太子,“最近政务可还太平?来,和母后说说最近都有什么新鲜的事。”
容亦灏摇摇头,神色有些踌躇,定神思虑了番才理了理身上的冠服,服了服头上的头冠,缓缓开口道:“母后,孩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母后可以成全。”
蔚皇后有些好奇,不由笑道:“哦?灏儿难得有要求,却不知是什么?”
太子上前在蔚皇后耳边耳语一阵,蔚皇后的笑容却是渐渐的淡下来。(
灵域)
而此刻的丞相府,也似乎没那么平静。
“七皇子走了,十一皇子也跟着走了,这下,皇宫里安静多了。”自从夏阳国灭国后,乌北一阵对大扈虎视眈眈,接二连三的发动战争骚扰边境,宣帝竟然下旨让七皇子去镇守荒凉的边境,看来这宣帝,果然是记恨七皇子生母梦妃。宁相端起青花瓷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嫩芽,轻呷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兰妃真是有心了,这茶,香如兰桂,味如甘霖。”
“兰妃心里一直尊重着宁相。”一直站在宁相身后的年轻男子,低垂着头,他是宁相的得意门生,辛安之,得宁相知遇和提拔,担任吏部侍郎。
“所以,母凭子贵,我要让兰儿的后半生,荣宠至端。”宁相又呷了口茶,“我的意思,你明白?”
“学生明白。”辛安之还是低垂着头,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学生从遇相爷那一刻起,生死便都是相爷的人了,但凭相爷驱使。”
宁相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忽又记起什么事一般:“安之,宫里女官可是今年开选?”
“回相爷,是明年开春后。”大扈历代每三年会选一位女官,担任殿前侍奉,除在殿前服侍宣帝外,更是会参与一些较小的政事商讨。因而历代女官的选举,都从皇宫贵族和朝中大臣之女中选出外貌、品性和学识最为出色的担任女官。(
角落里的妖孽)
“这次还是由你来主事?”
“皇上还未有圣旨下来,想来是和三年前的待选一样,还是学生负责。”
“芷菡也不小了,且容貌与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
辛安之听到芷菡这一名字,顿时浑身一颤,思绪飘回了那个午后,相爷领着一身破烂的自己到了相府,拐角之处,一个灵俏的身影,险些撞上自己。
“给爹爹请安。”那女子知道自己鲁莽了,急忙乖巧的请安,并一脸歉意的看向自己。只见她身穿淡蓝色的纱衣,雅致的玉颜上常化着清淡的妆容,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更有那一双灿然灵气逼人的星光水眸,浅浅一笑。从此,这个叫芷菡的女子,便深深的刻在了辛安之的心里,午夜梦回千万遍,却都只为记起她的一颦一笑。
辛安之的沉默,让宁相不满的冷哼一声:“怎么?你对芷菡的容貌和品性有疑问?”
“学生不敢。”辛安之瞬间收回自己的心思,脸上仍是平淡如水,“学生只是想到芷菡小姐若是去的话,定会让其他的人失了争夺的资本。”
“老爷,夫人和小姐回来了。”管家在书房门外,半佝着背。
宁相抚着花白的胡子,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
“是,学生先退下了。(
灵域)”辛安之深知宁相心思,恭敬的后退几步,一转身,就退出了书房,向着院角的偏门急急走去。转过一个弯的时候,辛安之停住了脚步,侧耳听着,沉浸其中,脸上的安然与祥和,还有那掩饰不去的傲气,与之前书房里的他,判若两人。却是短暂的驻足之后,辛安之脸色一收,又匆匆的迈向边门。
冬日里数九寒天,冰天雪地。户外,那厚厚的雪压的树枝全低了腰,屋檐上,覆着皑皑白雪放眼望去,茫茫大地,千姿百态。
“馥湘,本宫今日叫你来,着实有些唐突了。”蔚皇后裹了裹身上银灰色的裘大衣,皇后的贴身宫女嫣儿,正蹲在火盆前,手捏着木棍翻转着盆中火旺的木炭,发出吱吱的声响
“皇后说的哪里话,这是馥湘的荣幸啊。”一件狐狸毛的披风,让大夫人多了几丝的妩媚,感叹道,“自太后去世后,我也好几年没进宫了。”大夫人闺名馥湘,去世的太后是她的表姑姑,也是来自蔚家,亦是蔚中书的姐姐,换而言之,馥湘和当今皇后是表姐妹。
“想必你也知道,开春后,就要选女官了。按理说呢,这些事,本宫是不该过问的,只是实在是拗不过灏儿。”蔚皇后柳眉看了眼幕夫人,随意低头端起茶杯,樱桃小嘴轻轻吹着杯子里的热水,“灏儿求本宫,说是想让云尚书的女儿担任这一女官。”
大夫人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下,抬眼看向蔚皇后,雍容华贵的脸上,透着几丝的肯定,大夫人放下茶杯:“可是云锦前次落选了,这次只怕年龄有些……”
“是云尚书的二小姐。”
大夫人心中更是一惊,太子难道看上了云烟,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皇后的意思是?”
“交代下云烟,这次务必全力以赴,宫里本宫自会打点好一切,但若是自身没点分量,也是瞎忙活。(
冷魅公主完美爱)”
“恩,馥湘自会交代下去。”
“真是太子开口向皇后求的云烟?”大夫人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暗自思忖着,“历来担任过女官的女子,极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妃子,即便成不了太子妃,许给其他优秀得宠的皇子做正妃的机会也是非常大的,可这机会,偏偏为何落到了云烟这。我断不能白白便宜了她。”大夫人念及于此,纤细的手不自觉的扯着披风,二夫人青荷当初嫁入尚书府,如此卑贱的出生,却偏偏生生的夺去了云尚书所有的情意,若不是后来自己想办法出了那些主意,自己这几年就不能安生。却不想最近这云烟不知吃了什么药,胆敢和自己对着干。若是让云烟顺利当上了女官,那云锦可就没了未来,难保不会回过头来找自己算账,而且想想自己度过的那如同冷宫的几年日子,身份高贵荣华的她,又何曾遭受过那些冷落,现在想起来,仍是痛心不已。
雪,还在纷纷攘攘的下着,院子里终有一枝梅花树枝经不住着厚重,喀吱一声,脆生生的断了,桃粉的梅花,散落在地。
宁芷菡微抬起头,几片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又迅速的融化。
“小姐,这天气寒冷,还是回屋吧,伤了身子,老爷要责怪奴婢的。”旁边一个小巧的丫鬟苦脸劝服着,但芷菡仿若未闻。
“站住。”一声娇斥,院门一个清瘦的身影顿时立在原地。
“小姐。”清瘦身影缓缓转过,却见那倾城的容貌在这雪中,多了几分清冷,也让辛安之心疼了几分。
芷菡上前两步,在这飘扬大雪里,朱唇轻启:“父亲让我开春参选女官,你可知道这事?”,一语话毕,芷菡紧盯着辛安之,想从他脸上探究出几许的疼惜,却是除了一脸平静再无其他。
“下官知道。”
“你是吏部侍郎,你说,我能不能选的上?”
“学生谨听相爷吩咐。”辛安之原本低垂的头,此时已与芷菡静静对视着。
银白天地之间,两个身影就这样一直彼此凝视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没一会在两人的风衣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灵儿,回屋吧。”远处的丫鬟闻言,忙上前搀扶着芷菡。许是站久了的缘故,脚有些麻,一时走的有些深浅不一。
辛安之的眸子,紧紧的凝视着那留下的脚印,深呼了口气,青筋暴起的拳头,终还是慢慢松开。谨听相爷吩咐,那便是告诉她,自己同意她进宫为女官,这一世,背负的太多,而自己,也不知道拥有。辛安之沿着相反的方向,快步出了相府。
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难得一现的日头,将雪慢慢的融开了。屋檐上的雪,化开了,沿着瓦片间的缝隙,汇成一条细小如珠的水线,从屋檐上流淌下来,嘀嗒嘀嗒的落在地上的青砖石面上。
清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里的眸子,黑白分明,未施粉黛的脸上,显得分外的苍白,如墨般的长发,垂荡在胸前。清浅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想起那日二夫人带来的消息。女官?太子竟然求皇后让自己做女官?这太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虽然不知道太子是不是钟情于之前的云烟,但是清浅对着太子,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淡淡的厌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厌恶到底是从何而来,按理说,太子相貌脾性都算整个大扈数一数二的男子,又是风度翩翩,自己怎么会对他有这厌恶呢?
若是去当了女官,自己这复仇之路怎么走?一刀就结束那皇帝的狗命,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而且呆在皇帝身边,更容易露出马脚,万一那日自己掩饰不住仇恨,岂不是还没完成复仇大业就客死异乡了?想到这,清浅毅然从首饰匣里抽出银白色丝带,把长发一束,又拿起尖细的簪子,对着铜镜里,在自己脸上一笔一画的划着。
窗外嘀嗒嘀嗒的雪化声,却让清浅的心宁静不少。
“清浅,你这是做什么。”二夫人刚推开门,就看见铜镜里半脸都是血的云烟,吓的踉跄跑到云烟面前。
“二夫人莫担心,没事。”清浅随手拿起白色的手绢,拭去脸上的血迹,清晰可见额头一角,一朵淡淡的梅花,已是跃于额头之上,“闲来无事,弄个梅花引子玩玩,你看,这不是很娟丽?”
二夫人瞥见原本洁白的绢子上,已是触目的点点猩红。二夫人此刻无语至极,什么叫闲来无事,自己刻个梅花引子玩,这人难道有自虐倾向吗?难道不知道疼吗?最重要的一点,容貌受损,就是连参选女官的资格都没有了。
二夫人简直气的步摇晃动,指着清浅,气的说不出话来。缓过一口气,才指责道:“你是疯了不成,当女官多好,不仅摆脱眼前这困境,以后的荣华富贵更是指日可待。你不是很能谋划吗?怎么这节骨眼上犯糊涂了?”
清浅此刻将绢子扔在地上,淡淡的说道:“二夫人,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那懦弱女儿云烟,要如何做我知道怎么做,不需你来指手画脚。如果你嫌你现在的日子过的太好了,我也可以让云尚书立刻让我们搬回后院去。”
二夫人一时气结,愣在原地一言不发,好一会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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