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双鄙夷的看着她,脑子里却努力的分析起来。樂文小說|与其让唐妈向张君逸请示,不如自己亲自和他谈,至少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时,还能争取一二。
“我自己和张君逸谈。”
唐妈冷笑:“张先生忙,夫人还是不要随便打扰他吧。”
“怎么,你给他打电话请示就不是打扰,我身为未婚妻给他打电话就成打扰了?真是有趣。行,他总会来这里的,到时候我得问问他,我有没有给他打电话的资格。”
唐妈依然面目凶狠,但眼神已经开始发虚。程无双加了一把火:“唐妈,我和张先生相处的时间比你多得多,对他的了解只会更深,我不妨和你说一点和他相处的经验。他怎么对待我是他的事,不代表别人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就像一个花瓶,他可以珍视,也可以砸掉,但别人过去砸的话,后果是什么?你想给我气受,那就先得到他的授权吧。”
唐妈脸上的横肉抽搐几下,咬着牙去拿了手机给她,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夫人,您说过,您是给张先生打电话!”
她不答,在手机上按了那串熟悉的号码,过了几秒,张君逸接起,声音平和冷淡,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有什么事?夫人这里出了什么问题?”
“是我。”
张君逸的态度一下就变了:“无双?你终于醒了,吃东西没有?我让人给你熬了粥。”
没发火时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温柔醇厚,但现在不管他态度好成什么样,她听起来总觉得阴阳怪气,强忍着不适道:“我想见见丁叔叔,我总得知道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君逸道:“家里?家里好着呢,你担心什么,周管家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果然,这人的爪子已经伸到她最后的避风港里了。程无双怒不可遏,又不知程昌瀚和顾骁父子情况究竟如何,惨白的脸憋得血红,忍了又忍,才把几乎涌出嘴角的痛骂给咽回去。她忍得喉咙充血,连嗓音都嘶哑起来:“什么周管家?丁叔叔呢?李阿姨呢?”
“无双,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养着的那批佣人,仗着在程家呆了这么多年,甚至好些个都是看着你出生的,个个都自恃身份,和半个主人一样,根本支使不动。你付高工资,是要他们干活的,不是养大爷和太太的。你心软,我看不下去,趁着这个机会打发了的好,今后我们过日子也舒心一点,你说对不对?”
“他们没有!”程无双眼睛酸胀难忍,“你凭什么这样!那是我的家!”
“你马上要嫁给我,我们是一家人,什么你家我家的?说话这么刺人,也不怕你老公伤心。”
他的话就如毒针一样,一下下扎进她胸口,她几乎捏不住手机,肩膀颤抖着,许久才发出声音:“那你到底对我外公做了什么……你……”她想都不敢想程昌瀚得知此事时的表情,不知不觉已经泣不成声。
张君逸慢吞吞的开口,虽然是通过手机通话,但她能肯定,他现在铁定是满面笑容:“无双,你乖乖的,那我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他老人家好好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挺想你的,问为什么两三天没见到你去瞧他。”
程无双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针眼,说不出话。
“所以,你得好好养病,要不他老人家怀疑起来,你又怪我,那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张君逸柔声道,“想外公了?总得先出院才能去看他。听话,把粥喝了吧,好不容易寻来的野山参,本来想送给某商界元老当寿礼的,你一病,我赶紧把礼盒给拆了,吩咐人给你熬粥补身子。昨天晚上来看你,摸到满身骨头,我心疼。”
程无双猛地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全身汗毛直立,仿佛皮肤上爬满了蠕虫,他到底对她做过什么?
“我还在听人做本月总结,让一会议室的人等着不大好,下班了我会来看你。回头见,宝贝。”
这一声宝贝叫得她立刻挂断了手机,就像扔掉火炭似的往旁边一甩。手机撞到病床的铁栏杆上,咚的一声,又跌到了地上,唐妈瞪圆了眼睛,冲上来拾起,看到手机侧面的擦伤,气得骂道:“你个不要脸的骚货,老娘的手机也敢摔!”
粗言秽语源源不绝的骂了出来,唐妈见程无双怔然听着,被不合身的病号服包裹着的消瘦身体看上去和细竹竿一样脆弱易折,显得格外可怜,觉得她是被自己给镇住了,心中得意,骂得更加起劲。
正说到过瘾处,一个水杯迎着她的脸飞过来,她赶紧避开,但她就站在床沿,水杯转眼就砸在她颧骨上,热水泼得她上半身瞬间湿了一半。她怔了怔,才意识到这是程无双干的好事,所幸病人体虚,力度太小,否则她的脸定然会青一大片。
唐妈勃然大怒,上前一步狠狠扼住程无双手腕:“你还真把自己当夫人了!要不是你会投胎,姓了个程,给张先生当二奶的资格都没有!少在老娘面前装出夫人的派头!告诉你,今后你就是乖乖呆在家里生孩子的命!张先生没把你放眼里,他让我来看管你,摆明了他更信任我,而不是你,你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吧!”
程无双疼得几乎背过气去,她大口呼吸,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个讥诮的笑:“看来你没把我刚才的忠告当成一回事呢……动动脑子,我这个当夫人的张君逸都没当回事,你这个佣人,他又把你放哪个位置?他可是很注重身份的人呢……”
唐妈虎口又紧了紧,把她捏得更疼:“少放屁!张先生说了,你若是做得过火了,我有权力把你给管住!”
程无双不想再说,只嗤嗤的冷笑,正僵持,病房门被打开了,唐妈抬眼一望,手上的力度不由得松了,而进来的人脸色铁青,猛地扑过来,拎起椅子狠狠的一抡,唐妈背部受到重击,立刻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杀猪一样的叫了起来。
程无双也怔了,她记忆力的丁毅是清瘦的,文弱的,严肃而谦和,替她打理家务这么多年,连重话都难得说一句,今天居然狂怒得就像变了个人。她还未回过神,紧跟在丁毅后面进来的李秀华已经扑过来,看到她手腕上青紫的掐痕,眼泪唰的就涌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把她搂住:“可怜的孩子啊!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作孽啊!”
护士脸色青白:“两位怎么就这样闯进病房了!张先生说过,病人不能随便打扰,得经过允许才能探访。请出去,否则我要叫保安了!”
李秀华扭头,一边哭一边骂:“你倒是尽责!那无双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不去请示,不去汇报!一口一个病人,你把病人放眼里了?”
护士往床上仔细一看,程无双脸色雪白,头发乱蓬蓬的,额发和鬓角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看上去触目惊心。她也不由得有些慌,盯了一眼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唐妈,闭上嘴。
丁毅在床沿坐下,凝视程无双的脸,才两三日不见,人却变了一个样。他还记得很清楚,她和顾骁出门的时候,一袭长裙随风轻摆,如蝶翼蹁跹,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充满了希冀:“丁叔叔,等这边的事情都办妥当了,你和李阿姨也和我一起出国吧。”
她从小娇生惯养,虽然后来过得不大顺利,但别人不管背后再无礼,表面上巴结的人也很多,而现在竟然吃一个粗俗妇人的苦头。
李秀华托着她的手腕,想给她揉揉伤处,又怕弄疼她,左右为难,只能流着泪语无伦次的说:“这可怎么办……”
程无双摇摇头:“我会有法子的。我对张君逸有大用处,他暂时不会对我怎样,这些人,他自己就会处理掉。但是你们……”她咬住嘴唇,半晌才问,“家里的人……都被赶走了?”
丁毅声音也微微发颤:“他限定我们……两个钟头之内搬出去。”
程无双闭上眼,她以为自己这些天已经哭得够多,眼泪已经干涸,但现在又觉得有热热的液体在脸上蜿蜒。李秀华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无双,别哭了,你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哭坏了怎么办?”
程无双沉默片刻,问:“那你们今后怎么办?会不会遇上什么困难?”
“我们这些年受到程家照顾,就算走了,日子也过得下去,你担心我们做什么。倒是你,我现在连照顾你都不行了……”李秀华难受得一下一下的抽噎。
“你们没困难就好,”她稍稍舒了口气,问,“外公现在怎样?你有没有去看过他?”
丁毅答道:“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还是老样子,精神不好也不坏,说你应该加紧申请国外的学校,别总往他那里跑,但我看得出来,他特别想你。”
程无双深深呼吸,把胸中翻涌的酸楚给压下去,道:“你们放心,我不会作践我自己,我会好好的养病,早点出院。”她说罢,看了一眼地下的唐妈,皱起眉头,却不再开口。
丁毅会意,俯下来,耳朵凑近她嘴边,以极低的声音道:“韩二少在照看小顾。”
“他……伤得怎样?”
丁毅犹豫了一会儿,在她的眼神下,不得不如实告诉她:“断了两根肋骨,有胃出血的症状。”
程无双捂住嘴,只觉得自己的胃部也和刀挖似的疼。
丁毅赶紧道:“他年轻,这些皮肉伤恢复得快,我去看过,精神还不错。明天他父亲做手术,一切都准备妥当,不会再有反悔的事了。他让我转告你——”
还没说出转告什么话,门被推开,传来温和的笑语:“在说什么体己话呢?凑这么近。”
丁毅猛然回头,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张君逸慢慢的踱进来,似笑非笑:“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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