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屋空悄无寂,梦碎方醒失落魂。
命似尘埃轻如鸿,残阳落雁血泪痕。
尚能振作他年计?何处双栖情锁心。
江湖险恶不再梦,泪罢无力转乾坤。
赵华亭从所里出来,知道是广东富翁给自己交的罚款,把自己保释出来的,广东富翁的专车接赵华亭回到秦粤房地产开发公司,自己的办公室里。赵华亭手里握着那张既给他带来无限向往和希望的《空谷幽兰》画轴,又使他身陷囹圄,身败名裂的画轴,恨不得当着广东福翁的面,把这个画轴劈得粉碎。广东富翁仁慈地看着这个有艺术才华的刻印小伙子,本来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还是沉默比较妥当,只是紧紧地抓着赵华亭冰凉的手,赵华亭一触碰到广东富翁厚实,有力而又温暖的大手,感到了一股涌遍全身的热流和力量。赵华亭努力抬起头,他想解释点什么,但看见广东富翁明亮的双眼里发出的信任眼光,动了动嘴,没有出声,但两行热泪已止不住流了出来。。。赵华亭才在软沙发上坐定,就看见了小灵通早晨忘在沙发上的《藏家》杂志,他拿在手里,随便一翻就看见了杂志报道秦岭云家族打假维权委员会在杂志上发表的声明和有关维权打假的实况报道。赵华亭明白了,前几天自己在柳巷的出租屋里被派出所带走时,有一个女记者模样的人,不停的录像和拍照原因了。赵华亭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两眼里流露出绝望,愤懑,和仇恨。广东富翁也不打扰赵华亭,两个人在屋子里闷坐了一会儿,还是赵华亭先开口了,“我先回柳巷屋里收拾一下,翠琇还在医院呢。”广东富翁想了想,决定不宜再让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在受到更大的打击了,就隐瞒了翠琇已在医院去世的消息,改口说,“既然事已至此,要想开,你还年轻,还有未来很长的路。。。”赵华亭不由得扬起了头,他想止住再也止不住的泪水,浑身发起抖来,他挣脱了广东富翁的手,攥着画轴冲出了公司的的大门,他这时已没有脸面和信心抬眼看广东富翁一眼。广东富翁在赵华亭甩手的时候,把装着一叠子钱的信封塞在了赵华亭的衣兜里。赵华亭低着头,跑到南大街上,大喊着,“我不服!我要上法院鸣冤!”赵华亭这时杀人的想法都有了,他想杀了未来大师秦巨江。他想一把火把《藏家》杂志给烧了。这时他又想起了丹婵,自言自语道,“丹婵呢?丹婵在哪里?”所里发还给他的电话已经没有电了,他朝柳巷的出租屋跑去。他要去找丹婵,找丹婵倾诉自己的冤屈,痛苦和绝望,丹婵会相信自己吗?只有丹婵会给自己力量,赵华亭发疯似地往柳巷的出租屋里跑去。
一进屋子,赵华亭的心再一次凉到了冰点,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前几天他被带走是的样子,连锅里蒸的饭菜馒头还是锅盖解开原样子坐在灶台上,赵华亭不见丹婵,腿也开始发软,耳边响起,翠琇住院时说要跳城河的话来,赵华亭喘不上气,他想给电话插上电源,然后就打电话联系丹婵。但电话里传来的是关机的声音,赵华亭急了一挥手想摔电话,手抡到半空,又无力的垂下来,赵华亭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昏过去。赵华亭感到饿了,他走到厨房,拿起冷锅里放了三四天,硬得和石头一样的蒸馍,放到嘴里咬了一口,也没顾上看馒头表皮上的白霉点,然后就大口咬着嚼着,吃完了两个坚硬的发霉馒头,赵华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把一线希望放到了长安医院,丹婵不是这会儿在医院陪护翠琇呢吗!自己在被带走前,让片儿警代自己把刻毕毛词诗词印章转交给广东富翁,广东富翁一定把钱给了医院,想到这里,赵华亭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寒风吹进不大的屋子,赵华亭稍微感到能喘过气了,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冰冻了心脏,赵华亭没有感觉,他已感觉不到风的冰冷,因为他没有了知觉,脑子里嗡嗡声响,赵华亭想呕吐,他张开嘴,把头移到马桶上,开始呕吐,胃酸搅拌着发霉的冷馍团子,被赵华亭一口一口地吐出来,他的胃先痉挛起来,随后就开始打嗝,浑身也筛糠般地痉挛起来。赵华亭“咕咚”一声卧在马桶边上,等身子颤抖得缓慢了,手扶着马桶用力站起来,无论如何,他都要去长安医院,就是趴也要爬去,那两个女人需要自己,那两个女人信赖自己,那两个女人心疼自己,那两个女要依靠自己,自己要让那两个女人温暖自己。。。赵华亭也不知道如可开的大门,又是怎样离开柳巷的出租屋里,然后来到街上,他摇摇晃晃像个醉鬼一样,跌跌撞撞拐出了柳巷,终于来到东大街上。冬天的太阳既冷漠又吝啬,它早早地就消失到西北边的灰云中去了,没有一丝余热,天边也没有留下一片暖色。赵华亭在东大街上朝长安医院走着,走着。。。,眼前来往往的行人,都变成了晃动影子,在眼前飘来飘去,大马路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喧嚣也一下子没了声音,周围突然变得很静,静的吓人,好像都变成了一堆堆僵尸,僵尸上的双眼放射着贪婪,阴森,和恐怖的绿光,互相照射着,一会僵尸有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老虎一样的长牙,朝自己包围过来,要撕碎自己,吞吃自己,赵华亭双腿一软终于支撑不住了,昏倒在地。
赵华亭也不知道在东大街上的人行道上睡了多长时间,突然兜里的电话响了,赵华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大群人围着看,眼睛上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晃来晃去,彼此窃窃私语着,“这小伙咋了,得是病了、瘫在大街上了,我还以为这人死了!”另一个老者插话说,“赶紧打112,叫急救中心来救人。”又是一个婆娘模样的人说:“我看还是少管闲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被他赖上了,说你害的,谁又能说得清呢。。”赵华亭也不理这些看热闹、又不敢管闲事儿的人,勉强坐起来,头上已结了冰,赵华亭顾不上接电话,先用双手捂住脸、抖着头。周围的人见这小伙醒来了,还想看个究竟,赵华亭这时突然想到,这电话可能是丹婵打来的,就急忙从兜里掏出电话,一看是个生号码,但还是满怀希望地接听着,周围的看客这时也陆陆续续散去了。电话不是丹婵的打来的,而是书院门片儿警打来的,只听片儿警在电话那边说“赵华亭,你撵下午下班前,赶到长安医院去,翠琇既然死了,你也节哀顺变,医院把电话打到所里了,。。。”赵华亭听到翠琇已经去世的消息,眼睛发黑,又有些支撑不住了,但还是硬撑着,把电话听完。片儿警继续说,“我说小赵啊!你到医院最后料理一下翠琇的后事,再把医院的抢救费用结算清。就这样吧,赶紧去,记住,在长安医院下班前!”说完就挂了电话。这时赵华亭周围看热闹的过路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赵华亭又仰头倒在了马路人行道上,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了,又躺了一会,赵华亭才费力地坐起来,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机动车道上来来往往的公交车,他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马路沿子下扑过去,他不想活了,他想一头撞到公交车的车轮上,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公交车速度不快,很迅速就刹住了车,司机探出头破口大骂:“活够了,想死也拉个垫背的,死了倒利索,但你甭害我。。。”
赵华亭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又一屁股坐在马路沿自上。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赵华亭想起了片儿警的叮咛,同时他对丹婵在医院等着他可能性还存有一丝幻想,就起身朝长安医院去了。
赵华亭顺着医院护士的指引,在长安医院最东南的角落里的后墙前找到了太平间的大门,之间大门旁边有两步远的地方,坐着个正在打瞌睡的看门老头,听见脚步声过来,这才赖洋洋地抬一抬眼,瞄着火烧火燎的赵华亭,也不搭理已来到面前的赵华亭,赵华亭一推太平间的大门,门上的铁链子挂着一把大铁锁、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这时老头子慢悠悠地走到门前,手里头摇晃着一串钥匙,鼻子下的几根儿白胡子一缩一缩的,嘴也抽搐着,摊开另一只手,手心朝上,手背朝下,赵华亭取出了,按片儿警的提示,办完了结账手续的单据递到老头手里,老头也不接,这又瞟了一眼,还是不开门,赵华亭突然反应过来,这死老头子是问自己讨要看死人的过门费呢!赵华亭一股怒火冲到头顶,所有的委屈、愤怒、还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到了一双手上,他忽地一把抓住了了老头子的衣领,一把把老头子提起来,嘴里骂道,“狗日的,你不想活了!”老头子看到了赵华亭恶狠狠地目光,吓得哆嗦起来,“你放下我,放下我。。。”赵华亭吼道,“快开,不然,掐死你!”老头挣脱了赵华亭,哆哆嗦嗦地开了门后,就闪到一边去了。
赵华亭进得太平间的门,一下子浑身就冷却了。难道这里就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大门?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屋子不大,非常简陋,地上粗率地累着四五个水泥台子,这一定是停尸首的台子了。一进门的台子上就停着一具浑身是血的男子尸体,身上裹着军绿的旧棉袄,已被血染成了黑色,赵华亭畏惧、胆寒地正想呕吐,才瞥见了停在屋子顶头角落里的,翠琇的尸首。赵华亭踉踉跄跄地赶过去,注视着水泥台子上的躺着的女人:惨白的脸色,眼睛微闭着,脑门前的刘海胡乱地垂在额头上,嘴角噘着,尸体上连一张白布都没有盖着,赵华亭心疼起来,俯下身去注视着这个身子曾经是那么滚烫的女人,男人情不自禁地用手捋了捋女孩儿的刘海儿,让它们看着整齐一些,然后就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握住了女人冰凉的手掌。这时一股冷气从赵华亭的手心顺着胳膊传上来,他开始感到周身像结了冰一样,也冻在翠琇的尸首旁边动弹不得。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华亭就听到门外哗啦哗啦的铁链声音传进门来,他知道那该死的看门老头子、在催自己离开太平间,因为探望死者的时间到了!赵华亭又紧紧地攥了一把翠琇冰冷的手掌,心里默念道,“实在对不起、翠琇!原谅我吧!一个心大、却躯体卑微的人,我没能力救你,你就原谅我吧!我求你了!再见。”默念完了以后,他才转了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长安医院太平间的大门。赵华亭仿佛又从鬼门关返回来一样,他抬头、望着黑煞煞的天空,内心发出了深情地呼唤,“丹婵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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