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转身,手里高跟鞋掉在地上的轻微声响还是打断了里头的暧昧氛围,然后就听顾辰西声音有些不耐烦的传来,“你在那里做什么?”
沐歌身体一顿,那一个离开的动作彻底僵在原地。爱睍莼璩
顾辰西坐在椅子上并不起身,只一个眼神丢过来,然后连带着那唯一的眼神一起冰冷淡漠至极。
沐歌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连她小叔也不是,就只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仅此而已。
整层楼都是这副冷气十足的模样,以致沐歌光脚站着的片刻便生出种彻骨森寒。
她站在原地片刻的沉默他声音已经再次冰冷传来,“如果没有事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为什么要走?方便他们进行刚刚亲吻的下一步么?
沐歌下意识想要问出口,忍了忍却还是将一句话咽下去。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满肚子委屈,踩上高跟鞋进去办公室。
沐歌努力掩藏好脸上那些近乎崩溃的情绪,只抬头眸色倔强迎上顾辰西的视线,“小叔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顿了顿,她侧头看向站在一边始终没有动静的女人,“请你先出去。”
沐歌这才能看清楚这女人的正脸,很美,可却莫名又有些熟悉,总觉有些像她认识的谁,可一时间却也找不着太多头绪。
白凝凝礼貌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开间却被顾辰西叫停,“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她不是外人。”
沐歌只觉心口一阵窒息,却又固执看向站在一边没了动静的女人,“我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她语气微呛,已经毫无理智一样看白凝凝就是不顺眼。
她只觉自己其实已经无路可退,那么谁也不能抢走顾辰西!
顾辰西眉头终于皱起,他起身,双臂撑在桌上的角度,视线同沐歌齐平,声音更是前所未有似夹杂一层风暴般,“秦沐歌,你的家教就是教你这么对待自己救命恩人的么?”
救命恩人……
沐歌一脸愕然,就听他声音施舍一样只吝啬给她简单几个字的解释,“你以为我没能即使救你的那三天你是自己在山洞熬过去的么?”
沐歌她,讨厌极了这种感觉。
就好像顾辰西即便并不刻意腔调,却已然将白凝凝放在高她一等的位置,一字一句,道道勒紧的却是沐歌的脖子。
她更讨厌的还有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和顾辰西有关系?!
顾辰西又怎么可以如此维护另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而对她这样呵责相加。
她往常似乎已经习惯顾辰西对她的好,对她的迁就,理所当然忘掉顾辰西这个人,其实就连骨子里都带一种疏离的淡漠。
对谁都是,而她已经不是他的特例。
沐歌指甲抠进掌心只剩一层惨白,脸上却依旧为止那点唯一还能坚持的倔强,“那么,要我跪下和她道谢么?”
“秦沐歌,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已经无可救药!”顾辰西眉间褶皱更深,似有一层怎么也散不开的厌恶。
沐歌心口一窒,眸底似有隐隐水汽翻涌,“顾辰西,如果你是因为她救了我才和她在一起,那么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感谢她救我一命,我这条命反正就这样了,她如果要的话你让她随时来拿!”
顾辰西和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者已经不言而喻,他们亲吻的画面更在她脑袋里肆意翻涌,快要将她逼疯。
理智是什么她大概已经不知道。
她和顾辰西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快要丢掉一条命的时候觉得只要她点头,或者之后她和顾辰西也可以有很幸福的时候,可真的醒来,才发现一切已经太迟了。
顾辰西没有等她,而她耗光了他所有耐心!
可如果这结果一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的,那么又为什么还要有那样漫长煎熬的过程让她爱上他?
她一个近乎嘶吼的句子过后,办公室有片刻诡异的静默,却又陷入一阵僵持。
顾辰西的眸光深邃且沉冷,沐歌撇开眼去,良久才又安静开口,“反正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如果你不想她听到什么顾家丑闻,那你尽管让她在这听。”
顾辰西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似一眼便能看穿她所有想法,好一会,眸底终于有所松动,直起身看向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凝凝,“你先出去。”
相较沐歌从进门开始便有些无理取闹的行为,白凝凝确实已经算是上道,她安安静静出去,末了甚至还相当善解人意的将办公室门带上。
一瞬间,只剩两人的空间更是让人有些难熬,只沐歌的腔调却又倏然柔软下来,“小叔……”
她眸底软软氤着一层水汽,可抬头对上他眸色依旧冷冽寡淡,她鼻子一酸歪过头再没了声音。
她其实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死缠烂打,可他们连开始也没有过,她凭什么这般不甘就此结束?
“秦沐歌……”
“小叔,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她却语速更快将他打断,就怕他再说出什么更无情的话来。
她低着头,有些没勇气抬头看他脸上表情,却就此错过他眸底一瞬深深痛惜。
她大概不会懂,不是不要,是怎么也要不起。
她在等他开口,每一秒都是煎熬,听到他声音却又更多只剩绝望。
“秦沐歌,我昨天说的还不够清楚是么?”他又坐回椅子上,心绪烦躁动作却沉静优雅的点一根香烟,烟圈弥漫,恍惚透露一些并不真实的感觉。
沐歌偶尔一个眸光只觉得,以往发生所有事情其实不过梦一场,连顾辰西这个人都是想象之外的不真实。
他昨天说什么?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更是煎熬了一整夜的一句不过一个,‘秦沐歌,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哪样?
一直冷战,一直错过,一直没有交集。
换做之前,她求之不得,可现在不行了……
人真的很奇怪,好像永远都在追逐得不到和失去的。
好一会,她才鼓足勇气看他,手指搅成一片,“可我并不是那样想的,至少小叔,你听听……”
“秦沐歌!”他冷凝嗓音将她打断,顿了顿,却又轻而易举拿捏出满满嘲讽,“你是要告诉我,你被我曾经那些愚蠢的行为打动了?”
愚蠢,他这样形容。
沐歌脸上只剩一层死灰,她来不及开口,他又接口,“还是你要告诉我你想通了,答应和我玩这一场乱/伦的游戏?可是秦沐歌,你连她都没法接受,又怎样接受我将来必定娶妻生子的事实?!”
他手指微微指向办公室出口方向,他嘴里那个她是指刚刚同他接吻的女人。
“娶妻生子?”她脸上又是一波纸一样惨白,喉咙像是被人扼住般,却又突然有些想笑。
这不正是她曾经拒绝他的理由么,原来风水真的会轮流转。
她不至于要他真的放弃这里的一切,可到底连那一句也是谎言么?
“你看你连这些也没有想过,与其说你被我感动了,倒不如说,你喜欢的只是我放低姿态的样子,可是秦沐歌,你觉得我顾辰西会是那种可以一直对你低姿态的人么?”
“我给过你机会的,只有那一次,是你自己不要的。”
他字字戳心,她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从何开口。
她抬手倔强擦掉一脸泪痕交错,嗓音更是哽咽的不成样子,“顾辰西,如果我说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你,那么……你还爱我么?”
如果他爱,那么即便他只给那样一次已经过去的机会,她也会再努力争取一次。
如果他不爱,那么再多努力也会变成无用功。
她怎么从前就不可以直面自己的心,怎么就一定要在乎他是她小叔的事情?
而如今她只希望他至少能给她一个让她努力的机会。
她可能觉悟太晚,以致他连一个谎言也再不愿意给她。
“爱?你觉得我顾辰西会有那样高尚的东西么?”
原来如此……
她终于也只剩这一个感叹,一颗心似掉进一滩苦水,横竖都是苦涩一片,泪流满面。
好半天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只那一个安静站定的动作都耗费她太多力气一样,吸一口气,都觉已经奢侈。
泪水决堤,她更是觉得,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会是这样痛苦的事情。
其实算作报应,他们的曾经,角色是颠倒的。
曾经,曾经!
呵,说到底他们有什么狗屁曾经?
他不仅现在不爱她,连带曾经的也不是爱,如果不是爱,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好一会,她兀自沉浸伤心,他安静坐在椅子上,雕塑一样,漠不关心。
时间真的好像静止,如果不是她肩膀抽动的厉害,如果不是她几乎控制不住的崩溃。
她这幅模样,有多让人心疼,顾辰西眸底颜色就有多深沉。
她脸上妆容早就晕染的不成样子,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到最后索性作罢。
她一张脸泪痕交错落在他脸上,视线朦胧一片,连以往故作的倔强也溃败的再难以维持分毫,“顾辰西,你昨天说我们不该发生的那一夜,如果我有任何要求,你会尽量补偿我,这话还作数么?”
“自然。”他回答的很是爽快,眸色不作任何改变。
“好。”她点点头,有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在办公桌上砸出一小滩水渍,“那么顾辰西,即便你将来娶妻生子也得在我幸福之后,如果我一天不嫁你便一天不能娶!”
她要的和敢要的其实从来不多,她看似从小拥有很多,但连一方头顶天空其实也不完全只属于她。
顾辰西他,逼她逃离,逼她想通。
她终于什么都不在乎了,终于也敢不顾一切了。
可是他不要她了……
他眸底终于归咎平静,眼眸低垂间,似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没问题。”
他会亲眼看她幸福,而其实除了秦沐歌,谁也不会再是他的幸福……
娶妻生子,于他大概只是一道或者会走的程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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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门打开又合上,偌大办公室只剩顾辰西一个人,他之间烟圈缱倦弥漫,脸上神色就愈是淡漠一些。
身边最后一根烟熄灭,那边办公室门再次从外头打开。
顾辰西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眸底似有一层藏不住的期冀,却在看到来人时瞬间化为乌有。
不是秦沐歌。
他差点就会心软,可她还是在说完最后一个要求以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大概看得很清楚,即便现在不顾一切了,但凡再有一点挫折,秦沐歌又会变得不坚定。
反反复复,毕竟他们不同一般男女,没有一个顺理成章可以永远平静安好的理由。
如此,他倒不如现在就还她一片安静。
白凝凝眸光始终集中在书桌那边顾辰西身上,以致远远的,他眸底从期冀到暗淡都被她一齐捕捉。
白凝凝脚下步子顿了一瞬,却也只是片刻就又朝着那边过去。
“有事?”顾辰西摊开桌上文件,淡淡两个字似带一层漫不经心。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摊开的文件上,白凝凝看着他,视线却落在他抿起的薄唇上,那唇上温度似还缠绵在她唇上,她脸上腾起一丝红晕,只觉空气都有些微的升温。
即便他声音淡淡,好像那一个让她至此欢呼雀跃的吻于他而言不过一个转眼即忘的意外。
她不说话,他倏然抬头见便对上她片刻发呆怔愣的模样。
“有事么?”他眉头紧蹙间嗓音倏然沉冷几分,重复的句子里耐心已经更少几分。
“那、那个……”白凝凝回过神,结巴了下,却也很快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其实刚刚秦小姐是误会我们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向她解释。”
她大概一眼就能看出顾辰西有多喜欢那个叫秦沐歌的人,从他奋不顾身救她开始,可醒来还是无可救药爱上这个男人。
秦沐歌的一命,顾辰西说,她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以作为他对她的报答。
白凝凝以为自己的喜欢大概这辈子也没法说出口,却正是这个契机失去理智一样说了出来。
可到底结果和她意料中的一样,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其实不是可以为一个人怎样死缠烂打的那种,总归现在陷得不深还能回头。
只是临走前她用他许她的那一个条件换他一个吻。
一个吻,他其实也很是吝啬。
白凝凝已经做好他会拒绝的准备,所以不等他回答她便自顾自吻了上去。
她和秦沐歌一双眼睛长得太过相似,这一点在山洞的时候她就已经发觉,她想大概也是这一点,他才会有片刻沉迷,才会给她一些回应……
可讽刺就讽刺在,正主那个时候出现了。
白凝凝出去之后等在办公室外头,可隔音太好,她其实什么也没听到,等了半天只等到秦沐歌哭花了一张脸跑出来。
她想或者顾辰西也不是那个喜欢秦沐歌的,不然一个男人睡会容忍自己女人哭的那么伤心?
可她又错了!
从她进门那一刻开始,从顾辰西眸底变化眸光开始。
她以为她的提议他一定会欣然接受,却不想,他视线落在她脸上片刻,最终撇开,只淡漠惜字如金,“不需要。”
她一脸愕然,他却又突然收起脸上淡漠,耐着性子解释一句,“我想你是误会了。”
顿了顿,他起身在窗边站定,视线定定落在窗外,那里似有什么牵引了他所有注意力般,“我是她……”
他一句话只说一半便没了声音,白凝凝一脸疑问,就见他低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写了什么,手机收进口袋才又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我是她叔叔,所以你所谓的误会不成立。”
“怎么会?”她几乎下意识出口,那样强烈的爱恨,只是叔侄感情?她其实没法说服自己相信。
他回身,声音夹杂了一股巨大强迫气场逼近,冷冽且阴鸷却又带了些许警告,“白小姐,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吧。”
“我懂了。”白凝凝点点头,“我今天就准备回去了,这些天谢谢您的照顾。”
说话间她深深鞠一躬,起身,那深深一眼将顾辰西可能是最后一次出现在她世界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里。
可她来不及转身,他一句话,意欲不明,“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爱上我了是么?”
她一脸错愕,他转过身,视线依旧落在窗外楼底某一点上,她来不及回答他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现在还爱么?”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爱上我了是么?
——现在还爱么?
经年之后,再回想,这大抵便是他们三个错乱纠缠人生的开篇,而她信以为真的时候却将自己拉上一条最可悲的道路。
她不是他世界的人,即便秦沐歌也更比她有资格爱他。
眼前,那些细碎紧张的东西逐渐在胸腔间膨胀升温,包裹整颗心脏,来不及探究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点点头,“爱的。”
即使他只背对她并不看她。
“嗯。”他鼻音有一层她来不及探究的漫不经心,他却已经步步为牢将自己套紧,“那就在一起好了。”
那就在一起好了,多将就的一句话。
可于白凝凝却是天大恩赐一般,维持了不久前的那个吻,她飘飘然,恍惚生出种并不真实的错觉来。
她久久回不过神来,然后下意识一句“为什么”已经问出口。
他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或者根本不在意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嗓音没有丝毫起伏,“我不给你的东西永远不要有所期待,另外,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顿了顿,他做最后一个决定,“如果能做到这些,那么我们在一起。”
她唇角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能这样已经很出乎她意料了,“我能的。”
“嗯。”他依旧只留一个背影给她,“你可以出去了。”
彼时,白凝凝觉得,只要他愿意和她在一起,只要他给她一个机会,无论他有过怎样的过往,即使他一颗心是石头做的,她也定能给他捂热。
可她不知道,作为顾辰西心脏的这块石头,曾经被捂热过一次,便已经有了恒定纹路,那样独属秦沐歌的温度,纵使她再有一双和秦沐歌相似的眼睛,却是她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吻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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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歌浑浑噩噩出了顾氏大门,一双高跟鞋早就不知被她丢弃在哪里。
这个时间段路上往来车辆多的吓人,她却恍似毫无知觉般,木然朝着马路对面走。
车子尖锐鸣笛落在她耳朵里只换来她恍惚侧头一个视线,再回头仍旧无知无觉朝前走。
有车子吱呀一声急速刹车,眼见就要撞到她,心惊胆战一个瞬间,倘若不是背后刚好有人拉她一把,此刻她一定已经成为车下亡魂。
连靖尧一连道了N多个歉,才将她拉回马路边。
她身体轻的有些不真实,之前一个星期的昏迷倒真的消耗掉她太多元气一样。
可即便如此连靖尧也并不打算给她多少好脸色。
他想想都憋屈,他一个世界一流企业CEo们竞相挖角的助理,隔三差五被派过来处理一小姑娘的事情算是怎么回事啊?
就算他是顾辰西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可这表达信任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扭曲了?
他心里兀自抱怨一通,将她领到车边才开口,“秦小姐,你眼前的状态下午是没法继续工作了,我先送你回去,下午半天记旷工。”
沐歌游魂般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塞进车厢。
车子开出,连靖尧一包纸巾从前头丢过来,技术偏就那么刚好的险些砸在沐歌头上,“擦干净。”
沐歌安静听话的模样到更让连靖尧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究竟什么地方不对。
后视镜里头她一点一点擦干净脸上污渍,一张白净小脸满满显露出来,然后就听她声音里依旧还晕着一些哭腔,“你送我去锦安园。”
墓园……
连靖尧嘴角抽搐了下刚要拒绝,就听她声调更是无助绵软几分,“我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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