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02
金看得有些痴了,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他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是驱魔师,就需要斩妖除魔,只要是妖魔,都该死。但是当玉和明只有变为妖魔才能更好的活下去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妖魔并不一定都该死。自己和自己珍惜的人能够好好活下去,要他杀多少人都没关系。他不在乎双手上沾满鲜血不在乎,不在乎毁掉了多少人的幸福,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就可以可以了。
可是,到底是谁错了?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谁造成如此扭曲和畸形的世界?这些问题还轮不到自己思考,自己只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身心俱疲了。
为什么她会思考这些?为什么?
金看着蓝齐儿。她衣服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模样狼狈极了,可是坐在那里,好像周边的世界都安详了。
“你累了吧?在这样的世界里挣扎着活下去。”蓝齐儿声音轻柔,“请助我一臂之力,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一定能好好活下去,成为我的力量,让我能保护想要珍惜的人,保护他们。”
鬼使神差地,金从后背拥住蓝齐儿,吻上了她的唇。
小女孩很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手指缝隙里偷看着。
“你你你,你干什么?”蓝齐儿涨红着脸推开金。
“哦呀哦呀,这不应该是效忠于你的表现吗?”金笑得一脸无辜,“你这么可爱,不缠着你就太可惜了。”
“开始仪式吧。”小女孩催促道。
“传说中的百鬼效忠仪式啊,还是第一次见到呢。”金笑眯眯地说道。
“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有妖盏。”蓝齐儿指着金,一脸无奈道。
“妖盏?什么东西?”金好奇道。
小女孩二话不说右手一摊,一只精致的玉质广口小碗出现在手上,左手拔下金一根头发,忽然火焰从指尖冒出来,将头发燃烧成灰。灰烬簌簌掉落在碗里消失不见。
“这样就可以了。”小女孩松了一口气,将碗扔给金。金用手掌托着仔细端详。妖盏在金色的月芒下熠熠生辉。
“这个呢,这个呢。我也有哦。”蓝齐儿单手一摇,一只造型同样的妖盏出现在手中,“这个是妖体的表现哦,每一个妖魔自诞生之日起,父母就会为他准备一个妖盏,妖盏将陪伴他一生,直到死亡,才会碎裂。”
“父母?”金盯着手中的妖盏,“妖魔的父母?”
“是啊,你总不会以为妖魔都是从石头了蹦出来的吧?”蓝齐儿招招手无奈道,“嘛,就算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石头啊大地啊也可以算是父母啦。父母嘛,就是根一样的东西。”
金的脑海中闪现出零碎的画面,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脱下外套给自己披上。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了,只记得是有着温和笑脸,和自己一样的温和却不真实的脸。男人没有回头看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头看自己?
根什么的,这些都是胡说八道的吧。本来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是,那个男人,就是爸爸吧?金不屑一笑,却忽然被面前庞大的气势惊醒,整个人像是受到重压一般直立不起来,眼睛睁开时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血脉吗?”
蓝齐儿眼中金光流转,双手捏紧,身畔的鬼切也震动着喀拉喀拉作响,似乎在兴奋着。蓝齐儿的额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滚圆,瞳孔中间猛的一收缩,竖立起一根金色的细线,却没有人看见。只有沉睡在血脉中的白鳞咬缓缓地睁开眸子,漆黑的眼眸中间同样立着一根白色的竖线,眼眸满是笑意和缅怀。
蓝齐儿看着缓慢流动的光河,萤光飞舞,光河璀璨,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眼前的这一美景给深深折服。
“你来了。”女人仍然是背对着蓝齐儿,声音缓缓,不疾不徐。
蓝齐儿虽然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女人的脸,但是无论怎么回忆也无法想起那张脸,就像是从脑袋里将那张脸截取出来了一般。
“你变强了。”女人的声音听不清任何情绪,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那当然。”蓝齐儿眼眸中金光不减,越来越明亮,似乎想要与光河争辉。
“你中诅咒了。”女人微微侧过头,刘海从耳畔滑落遮挡住眼睛。
“没错。暂时压抑住了。”蓝齐儿无所谓道,但是眼睛不自觉地眯起,寒光一闪而过,总会抓到对木棉下黑手的家伙的,会让他后悔他曾经做过的决定。“等任务完成就会解决这个问题。”
女人从河畔站起来,将双脚从流动着荧光的光河中收回,款款起身,缓缓走到蓝齐儿面前。蓝齐儿条件反射似的看着女人的脸,温婉贤淑的表情,像是从中国画中走出的古典女人。女人一手抚住蓝齐儿的额头。
蓝齐儿条件反射似的向后一步,虽然她不明白女人想做什么,但是身体本能告诉自己,不可以。蓝齐儿警惕地看着女人:“你想做什么?”
女人没有说话,凝视着蓝齐儿的双眼,缓缓道:“你认为我有恶意?”
“不是。只是觉得这样不行。”蓝齐儿很老实地摇摇头。
女人收回手,浅浅笑道:“我冲动了。我还是没变啊,无论在这里静修多少年。”女人背过身去,重新在湖畔坐下,将脚垂进光河里,一手在河面拨弄着水面,“这个男人,不错。取水吧,他必定对你有用处。”
蓝齐儿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但还是默默记下女人今天说的话。接过一碗河水,深深地看了一眼女人的背影,重新合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眸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样子,蓝齐儿叹了一口,果然又想不起女人的脸了,只记得那个优雅寂寞的背影。
蓝齐儿长长吐出一口气,咬破拇指,滴了一滴金色的鲜血在碗中的河水里。血液在碗中迅速散开,碗中之水再次恢复普通透明的模样。
金接过半碗水,屈身单膝跪地,高举妖盏,与蓝齐儿碰杯,沉声说道:“执主之礼,守主之誓,尊主之心,誓死伺奉主上左右。”
蓝齐儿满脑子都想着女人最后所说的话,沉默着埋头一饮而尽。熟悉的味道,同样的醉意,蓝齐儿一头栽倒,妖盏消散在手中。
“她醉了。”金摸摸蓝齐儿热乎乎的小脸道,“这是什么酒?为什么这么一点,她就醉得这么严重?”
“这是光河之水,万物之伊始,世界的终结。”小女孩站在蓝齐儿身旁,放眼看向四周,嘴中似乎漫不经心道,“你也差不多要有反应了吧。”
“什么?”还不待金问完,身体深处似乎被什么强大力量撕裂,剧痛如潮水一般淹没金,金摔倒在地,身体蜷曲成一团,身子不断抽搐。平日里可爱清秀的脸因为忍受着剧痛而扭曲变形,整个人的模样说不出的狰狞。金右手的五指深深插进泥土里,拼命想要抱持清醒。
“睡会吧,强自撑下去,融合吞噬的痛苦只会让你崩溃的。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小女孩一记手刀砍在金的后颈上。
金闭上眼睛,整个人昏迷过去,只是身体还是时不时地抽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悠悠地醒来,咳出一滩血,缓缓地坐起身体,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小女孩伸手在地上的这滩血中摸了摸,撵着手指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看来还要一个过程呐。”小女孩好奇道,“现在什么感觉?”
“嗯……”金捂着肚子说道,“感觉嘛……痛,很痛,肚子痛死了。”
小女孩面色一僵,小拳头啪地一下捶在金背上,硬生生地又让金吐出一口血。“赶紧背上主人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了。”小女孩单脚一跳,消失在半空中。
金苦笑一声,这回玩笑开大了。自己还一身酥软的,还要背着这个醉醺醺的小胖妞穿过这么危险的地区。
金刚要将蓝齐儿背上肩膀。蓝齐儿一个翻身,甩开金的手,嘴里还一直嘟囔叫唤着:“奶奶。”
金苦笑着重新将蓝齐儿背起来。蓝齐儿整个人趴在金的背上,嘴里时不时还喷出酒气。这个身体像是一个小暖炉,挨着金的背,也是温暖极了。
金抖了抖,将蓝齐儿往上背了背,一步一步向着山上爬去。蓝齐儿安安稳稳地睡在金的背上,嘴里时不时胡言乱语道:“小白王八蛋。”“美南大变态。”“神仙哥哥。”“天水哥别走。”
最后直接咽呜起来,声音低沉,断断续续地:“奶奶……呜呜……奶奶……我要回家。”
在暗紫色的天幕下,山间丛丛树影中,蓝齐儿的咽呜显得很是吓人。
金认真地盯着脚下的路,汗水一滴一滴从额上划过脸庞,滴落在泥土了。金勾着嘴角,听着蓝齐儿的咽呜和呢喃。
“奶奶……别走……”蓝齐儿的声音微弱模糊,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
“嗯。”金又是抖了抖,将蓝齐儿向上背了背,从鼻腔里发出这个音,声音也是微不可闻,但是蓝齐儿的睡颜却显得更加安详。
“奶奶……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
金色的月光下。这么一个男人背着小女孩,一步一步地行在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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