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可是奇怪的是,安平侯府过继一事没有任何的后续进展。
那些曾经参加过宴席的人家无一例外的都收到了安平侯夫人亲自安排人送来的厚礼,来人又一再的暗示,说是那位预备过继的少爷突发旧疾,又受了惊吓,竟而是有一病不起的架势,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了。
这几户人家都是安平侯精心挑选过的,和侯府有着不同寻常交情的,因此当家的夫人都是欣然的接受了礼物,也表示对于这件事情的遗憾,并且保证不会将那日的事情外传。
所以在外人看来,此次事件也不过是安平侯不幸找了一个身体不佳的孩子,以至于可能喜事变丧事罢了。不相关的人不过是多笑了两声,而那些安平侯的政敌也就是暗地里嘲笑他识人不明罢了,并没有引起过大的风浪。
这件有些荒唐的过继事件,好歹是因为大夫人快速而妥善的处理,而有了一个相对体面和令人满意的结局。也因此,老夫人和李靖都对大夫人改观了许多,也都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欠了大夫人的一个人情。
虽然是这样,可是到底是难保有只言片语传扬了出去,也因此前后有几个夫人都上门想要探听阁究竟,却是都被大夫人三言两语就得体的打发了。
而那个引发事件的李逸之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也不过是三四天的功夫,整个侯府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个人、这件事。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李贞儿对此有些兔死狐悲。
她虽然厌恶李逸之的愚蠢、狂妄和自以为是。可是到底还是觉得他罪不至死。
那天的情形,她也能猜得出几分。她以为李逸之不过是因为出身低贱而被李靖和老夫人等人所厌弃,所以可能才会被处置了。
至于如今他是生是死,她也无法断定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还长吁短叹起来了?”兰草听到李贞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赶忙问了一句。
李贞儿裹了裹身上的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停下了脚步说道:“也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世事无常,好像什么事情都瞬息万变。”
“你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怎么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因为……那个什么李逸之?”兰草倒是敏锐,立刻说出了李贞儿的心结。实在也是因为这段日子除了这件大事,并没有什么别的能让人关注了。
李贞儿顿时皱了皱眉眉头,有些责怪的说道:“在咱们自己院子里毫无顾忌也就罢了,怎么到了这里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兰草吐了吐舌头,捂住了嘴巴,才小声嘟囔道:“你干嘛为了那样的人烦恼?”
“并不是为了他烦恼,而是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也许昨日从云端掉落泥沼的是他,今日可能就会轮到我自己。”李贞儿此刻倒是真的想找一个可靠地人来依靠。
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那张妖孽般的俊脸。
会是他吗?
“今天倒是奇怪。听说这几天老夫人为这事都有些不高兴,怎么今天一大早倒是巴巴儿的吩咐人来找咱们过去?”兰草并没有理会李贞儿的小心思。
李贞儿也是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到时并没有多想,她以为不过是老夫人心中郁闷,想要找个可心的孙女派遣罢了。
这冬天的风到底还是有些刺骨,她也不想和兰草两个人站在这里喝西北风,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兰草匆匆往瑞禧堂去了。主仆二人到了瑞禧堂,脱了大衣衫,整理了妆容,又等了片刻,却没有等来老夫人。
李贞儿有些奇怪,老夫人一向是不让自己久等的,难道竟然是身体不适?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正自奇怪着,却看见金枝一脸含笑的掀了帘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让姑娘久等了,却是老夫人方才有些困倦,就先小憩了一会儿,这会儿居然睡熟了。我也不好打扰。”金枝笑盈盈的说道。
“无妨。那我是先回去,还是等候片刻?”李贞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也没多想。
金枝连忙摆摆手说道:“倒是不用回去,只是可能还得多等一会儿。”
她顿了顿又说道:“正好我这里有一件事要麻烦二姑娘指点呢。”
“你这话可是客气了。更何况,我又有什么可能指点你的?谁不知道你是祖母身边第一得意人?”李贞儿微微捧了金枝一句。
金枝却是一点都没有倨傲的样子,反而更加谦恭的说道:“姑娘真是会说笑,怪不得老夫人总是夸您。您瞧,您早先给老夫人送的护膝,老夫人很是满意,这不,我寻思着也依葫芦画瓢也做一副,可是却有些不得要领,所以才想麻烦您给我看一看。”
李贞儿觉着这金枝倒是个妙人。一般人做这样模仿别人的事情都藏着掖着,可是偏偏她却是一脸的坦荡荡。
李贞儿不由得又添了几分的欣赏之情,就握了金枝的手说道:“这又是什么难事,我跟你去看看指点两句就是。”说完就跟着金枝往她的屋子走了。
兰草跟在后面,却觉得今天金枝有些不对劲,那眼睛看着好像是谦卑的低垂,其实却是好像有些不敢看李贞儿的眼睛。
她的心里不免就多了几分警惕,可是随后又消散了。
一个丫鬟,就算是真的要干什么,又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还有自己在一旁看着。
她便也没有过分的在意,就也匆忙跟上了。
可是她到底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到了金枝那里的时候,就算是金枝如何盛情邀请,她还是没有进去。她借着肚子不舒服,说是要去茅厕。金枝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先和李贞儿进去了。
李贞儿虽然觉得兰草这毛病来得有些突然,也没有多想,就让她完事了再过来就是。
兰草匆匆离去,却是拐了个弯又回到了金枝屋子附近,只是没有进去,而去躲在一旁偷偷看着。
金枝作为老夫人最为喜爱的丫鬟,待遇自然是不同寻常的。
她的房间除了稍微小一些,其实和李贞儿这等庶女的屋子几乎是不相伯仲的。进门左侧靠墙放着一张黄花梨木的拔步床,上面挂着淡紫色的帐子,床上铺着锦被。
一个高高的衣柜放在床头的那一侧,紧接着就是一张精致的梳妆台和一个小小的绣墩。
屋子中央则是放着一张圆桌四张小圆凳。那桌子上真的就放着一个装满针线的小篮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茶壶并几只小茶杯。
金枝率先走了过去,小心的拿起那个做了一半的羊毛护膝,笑着递给李贞儿,说道:“您赶紧给我看看,这做得可对吗?”
李贞儿接过了那一张雪白的小羊皮,刚要细细拿到眼前看看,却陡然觉得手上一疼,她连忙放下东西,拿起手指一看,果然那指尖上渗出了一滴殷红的鲜血。
她一想,估计是那护膝上插了绣花针,自己却没有看到,就被扎了一下。
她还没有张口,金枝就有些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哟,这可怎么了得,姑娘你没事吧?”
说完,她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就用茶壶到了一杯水,又慌忙拿着李贞儿的手指,仿佛是要给她清洗一番的意思。
李贞儿本想说用不着,可是金枝却是突然捏着那只手指狠狠的又挤了两下。
就见着两滴鲜血就这样落入了那茶杯之中。
李贞儿终于是发觉了金枝的不寻常,她刚要出口寻问,金枝却是拿着杯子扭头就走,嘴里还说着:“姑娘先等等,我去给你寻些药来。”说着就关上门出去了。
“她这是做什么?怎么如此的古怪?”李贞儿深锁了眉头,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过于轻信金枝了。
这样看来,这丫头今天特意想办法把自己叫来,居然真的是存了什么歹心?
可是在老夫人的瑞禧堂,她就是再得脸,也不过是一个丫鬟,又怎么会有胆子来算计自己这个侯府的姑娘?
更何况她时时跟在老夫人的身边,是了解老夫人对自己的宠爱的,又怎么会突然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干这种奇怪的事情?
那么就是她是得了老夫人的吩咐才行事的?
可是她们这没头没脑的又是为了什么?
怎么想,她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她走到门边,尝试着推了推门。果不其然,那扇门如今已经打不开了,很显然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她这下子不由得更是肯定了这是老夫人或者是李靖安排的。
他们为什么要突然禁锢自己?
她慢慢坐下,又下意识的拿起一只茶杯倒了水想要喝下。当那茶杯送到唇边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血!他们要的是自己的那几滴血!
难道,……
金枝取了李贞儿的鲜血就赶忙往回走,她也早就得了吩咐,这鲜血取了之后要尽快送去。她心底虽然有些觉得对不住二姑娘,可是也知道只有老夫人才是自己真正的主子。
她见到那个早就安排好的小丫鬟已经快速的站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顿时更加的安心,就匆忙而去了。
她没有发现,兰草在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出来之后,就迅速的退了出去,到了房后,居然轻轻一跃就出了院子,然后又是几个跳跃之间,就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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