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的月光下,他长身玉立,面容清隽秀美,杏花树下,淡淡银白光影倾泻在他身上,月白的锦袍上绣制的暗纹水样光泽流动,如墨的青丝不扎不束的披散在肩后,随风吹卷飞舞,飘逸出尘。百度:本名+
只那一双溢满温柔的眸子,此时蕴藏着淡漠,冰凉如水。
沈青岚面色苍白,远远的就感受到他骨子里散发出的清冷。他的身影比月光凉,夜风寒。曾经的亲密无间,似乎被这通身的冷漠给隔绝开来。
他到底听了多少?还是自慕容清云划着小船出现之时,他便已经在了?
沈青岚探究的看着齐景枫,可他的眸眼中,平静无波,窥探不出他的想法。不禁有些自嘲,不论前世今生,她看透了几人?何况是齐景枫这样城府深沉之人?她之所以能自以为是的看透他,那是他毫不掩饰的将他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她的眼前。倘若他收回这一项权利,她连他的衣角都触碰不到,更遑论看透他?
这样的认知,让沈青岚心慌。
他在抗拒她!
心里杂乱不已,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若是她亏待他,为了齐少恒假装对他的好么?
沈青岚没底了,心下开始颤抖,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似乎情况比她想像的这些还要糟糕!
原本以为他记起来,没有什么大不了,也能卸下心底沉重的包袱,等待着他的选择。可真正面临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竟是无法承受!
她怕他记起她曾经的荒唐不堪,而他的表现,分明是他全都知道了!
“景枫……”沈青岚惊惶无措的轻声喊道,双手紧紧的捏着袖口,心底仅存的那一丝侥幸,在见到他微蹙的眉头,荡然无存。
齐景枫岿然不动,心里在消耗着方才听到他们的对话。隐约想起在凤凰台上,她对凤鸣说与他的姻缘是前一世注定。即使他想要自欺欺人这些不过是荒唐的梦境,可她的作为,无不在击溃他所有掩饰这梦境的理由!
眼前面色苍白,他放在心尖疼宠的女子。隐约间,似乎有些陌生了。
“景枫……”沈青岚心底的恐惧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她给淹没。心惊的走出凉亭,朝齐景枫走来。伸手想要握着他的手,一抹光洁如绸的衣袂,从她的指尖滑过,沈青岚浑身僵硬的被定在了原地。
齐景枫紧了紧拢在云袖中的手指,他不知为何在她握着他的手时,会避开。
薄唇紧抿,想要上前安抚她,可脚生根一般,无法挪动。
慕容清云倚靠在亭柱上,看着一个错愕盯着自己手指的人,一个眸光瞬息万变的人,心情奇异的好了起来。
“既然他不要你了,你对他的恩情已了,何不报答呆子?相信呆子会好好待你,不会嫌弃你为人妻,为人母!”慕容清云似笑非笑的看着齐景枫,转而笑眯眯的对沈青岚说道:“你可以考虑一二。”
听着慕容清云煽风点火的话,沈青岚镇定了下来,浅笑道:“多谢慕容公子的好意,日后定当厚礼相报!”
慕容清云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毫不在意。将垂落在胸前的墨发,甩至身后,邪魅的笑道:“莫要客气,我最喜成人之美!”斜睨了眼齐景枫,笑意渐深:“燕王世子爷若是嫌弃她,便莫要耽误了她与呆子的好姻缘。”
“不劳慕容少费心。”齐景枫握着她的手,朝屋子里走去。
慕容清云看着二人的背影,呵呵的笑了一声:有意思!不愧是呆子赞誉的人,倒是有几分能耐!
他有些期待,齐景枫会隐忍多久?
一拂衣袖飞落在小船上,见到那青灰色的身影,吓得慕容清云朝后退了几步,脸上布满了怒火:“呆子!你不是在山下给人诊病?”
纳兰卿看了眼慕容清云,皱眉道:“你又短命了?”
慕容清云原本已经坐下,听到纳兰卿的话,跳起脚来要揍纳兰卿:“你就这么希望我死?我死了,谁给你银子施善?”
“如此怕死,为何三番两次窥探她的前世?”纳兰卿眉目舒展,摆弄着方才上山采来的药草,在水里清洗。
慕容清云双手枕头,倒在船只上,看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为何要看?不看怎么让齐景枫放手?她与齐景枫有三世的情缘,可惜有劫难,终不能成。若不是逆天改命,让沈青岚重回过去,她与齐景枫这三世都是有缘无份。
但让她回来,可不是为了她与齐景枫共续前缘!
“快生下慕容下一代,莫要给你折腾得慕容家灭绝了!”纳兰卿装好药草,背着竹篓离开。
慕容清云险些给纳兰卿气歪了鼻子,却又拿纳兰卿没有办法。
——
齐景枫与沈青岚回到院子里,齐景枫松开了沈青岚的手,径自进屋。
半晌,没有听到脚步声,齐景枫回头,看到沈青岚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深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即使知晓那些都是真的,却依旧无法责怪她。可她对齐少恒的深情,令他发疯一般的嫉妒。尤其看到她在齐少恒身下承欢,她一心想要成为齐少恒的妻。不由得想,若是最后她落魄的时候,他的人没有将她救出来,今生恐怕她也不会这般全心全意的待他。
但是这些全心全意,恐怕无关乎爱情。
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缓缓的步下阶梯,信步至她的身前,轻叹了一声:“夜里凉,你身子不好,莫要吹冷风。”轻轻执起她的手,朝屋子里走。
沈青岚听到他的关切之言,泪涌眼眶,手指一转,与他十指紧扣。觉察到他的手指一僵,沈青岚的心止不住的下沉。
若要今生与他的情,来尝还前世的罪孽,她怎么能甘心?
“景枫,我……”沈青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对上他黝黑的眸子,说不出话来。
见她欲言又止,齐景枫眸子里有着失望,浅笑道:“睡吧,明日百日宴,很忙。”
“你不睡?”沈青岚脱口而出道。
齐景枫脸上的笑容一滞,微微笑道:“我还有账目要看。”
沈青岚点了点头,看着他翩然远去的身影,心中一慌,连忙跑到门口,清亮的说道:“你要相信我……”
齐景枫脚步一顿,停下了步伐。
“你这样好,怎么能有人不喜欢你?我喜欢你,不论前世今生。她只是太愚蠢,被蒙蔽了双眼与心。虽然她最后觉悟,却来得太迟。上天大约是垂怜她,亦或是心疼那个傻瓜男人,才让她有改正的机会。她承认最初的愧疚和弥补胜过了喜欢,可最后是那个大傻瓜,不论过了多少世,依旧掏心掏肺、始终如一的对那个蠢女人,即使是冰冷的石头都给焐热了,她怎么能不爱?”
沈青岚泪水滚落了眼眶,双手紧紧的抓着门框,沙哑的说道:“她爱了,可是做错的事却无法抹去,她不甘心因此错失一份情。她想要与他相守到老,只是不知那个傻瓜愿不愿意给她机会。”
齐景枫身姿挺拔的站在月光下,浑身透着淡淡的忧伤与落寞,半垂着眼睫,敛去眼底的神色,转身看着泪眼婆娑的沈青岚,哑声道:“莫要多想,早些睡吧!”脚步沉稳的离开。
沈青岚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离,滑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低低的讥笑了几声,自作孽!
不是你说改,别人就会给你机会改正!
沈青岚双手环膝,下巴抵在膝盖上,怔怔的出神。似乎听到有婴孩的啼哭声,沈青岚立即起身去了孩子的屋子,站在门口想要推开门,却听见嬷嬷轻声哄着,孩子停止了哭泣。
半晌,沈青岚推门进去,看着并排睡在床榻上的两个孩子,心里稍稍有了一丝慰藉。看着睡在地上的嬷嬷,沈青岚褪去外衣,侧身躺在边上,拥着两个孩子入睡。
——
今日是百日宴。
并没有宴请宾客,主要原因是京都与燕北的亲人,离玉女峰太远,无法赶来。再则那些个亲朋好友,又不知他们在玉女峰举办百日宴。
只有玉女峰上的人,热热闹闹的凑在一起,给孩子办宴席。
齐景枫早早的便将百家衣拿来给孩子穿上,百家衣是从百家人要来的布条做成的小衣,其中每一件百家衣都有几块紫色的布。而这紫色的布,却是最为贵重,因为紫与子谐音,旁人一般不会将‘子’送人,可见齐景枫定然下了不少的功夫。
秦姚则是拿着一把长命锁,那是她在京都用白米、茶叶、枣、栗子包在红纸包里,包一百包,分送至亲友府中。他们接收后,再随意在红纸里放上银子反还,再将银子送到金银匠铸制长命锁,这样的锁最吉利。
可是如今却是犯愁了,只有一把百家锁,而另一把则是自己家铸制的。
沈青岚看着为难的母亲,扯了扯嘴角,都是亲孙,一样的喜欢,难免有个厚此薄彼。
“母亲,你之前也不知是两个,不管哪个心思多,但都是您准备的,贵在心意。”沈青岚将百家锁戴在了姐儿的脖子上,将一把金锁戴在了哥儿脖子上。
姐儿抓着长命锁,就往嘴里塞,沈青岚立即拉着她的小手:“乖啊,这个不能吃。”温柔的冲她一笑,姐儿立即踹着小脚丫儿,挥着手,要沈青岚抱。
沈青岚笑着从齐景枫的手中将孩子抱来,鼻子碰了碰姐儿的小鼻子,姐儿伸着舌头来舔,沈青岚失笑道:“小家伙,你太调皮了!”哥儿又太过安静!
姐儿‘啊’的应了一声,双手握在一起,使劲的抓沈青岚耳垂上的珠子。
沈青岚抬头避开她的手,姐儿以为沈青岚与她闹着玩,双手双脚齐上,一会都不消停。
红玉拿着东西过来,看着双手一直在抓的姐儿,笑道:“世子妃出去那会子,哥儿尿床了,伸手抓着姐儿脸蛋,姐儿哭了起来。奴婢见姐儿的床褥湿了,以为是姐儿尿床,换裤子的时候,见姐儿的裤子只湿了一边,另外一边是干净的。而抱着哥儿换的时候,两个裤脚都湿透了,后背的衣裳都湿了,这才知晓尿床的是哥儿。”
沈青岚笑看着齐景枫怀中的哥儿,不期然的对上他的视线,他不过一顿,便垂目凝视着哥儿。沈青岚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逗着姐儿玩。
今日的百日宴就是吃个饭,给姐儿与哥儿带着寓意深的物件儿,而后剃头。
沈青岚看着哥儿与姐儿头上黑亮柔软的头发,询问道:“景枫,孩子的头发留着给他们做胎毛笔?”
齐景枫点了点头:“嗯。”
沈青岚见他不冷不热,心里难过。胸口憋闷的慌,似乎有点呼吸不上来。将孩子递给红玉,转身走出了屋子,沿着小径一直前走。
看着碧空如洗,心情依旧沉重。
齐景枫的态度,她摸不透。若说不愿意原谅她,可却依旧关心她。若说原谅她,却又有着淡淡的疏离。
靠在凭栏上,沈青岚闭上了眼睛,双手盖在眼睛上,一滴晶莹顺着指尖滑落,不知该怎么办。
倘若她是齐景枫,断然是会决绝的离开,显然她的度量不如他。
心中十分的害怕,他之所以没有舍弃她,是因为孩子。
沈青岚看着投射着石凳上的阴影,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抬头望去,却是一袭红衣妖媚的男子。
凤鸣将手中的锦帕递给她,温和的说道:“哭多了伤眼。”
沈青岚眼底闪过失望,紧紧的捏着凤鸣给的帕子,按在眼角。越捂着,泪水越是肆意的流出。
凤鸣一阵心疼,看着她清减削瘦的身子,不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坐在她的身边,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拿着帕子擦拭着她的眼角,轻叹道:“怎得不好好照顾自己?景枫呢?他对你不好?”
说罢,凤鸣觉得不可思议,齐景枫那个男人,怎得会对她不好呢?
沈青岚心底有太多的委屈,又觉得这件事本就是她的错,她有何资格委屈?
“他对我很好。”沈青岚推开凤鸣,擦拭掉泪珠,稳定下情绪,看着风尘仆仆的凤鸣,正要开口,目光落在不远处双手环胸的女子,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火红的劲装,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
凤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曲明倩扔掉嘴里的枯草,大步走来。不禁头疼,来不及给沈青岚解释,曲明倩笑着对沈青岚说道:“你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女子?长得的确不耐,你的眼光不算太差。”说到此,曲明倩皱眉:“既然这么有眼光,怎得就瞧不上本王呢?”
凤鸣嘴角翕动,向沈青岚解释道:“她是东月国三王爷曲明倩,沈将军为她所救。”
沈青岚含笑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日后若有用之处,青岚定当竭力相助。”心中是感激的,若是没有她出手相救,以父亲那严重的伤势,断然是活着回不来。
曲明倩手肘撞着凤鸣,揶揄道:“难怪你念念不舍,这样爽快的人,我也喜欢极了!”
凤鸣抿直了嘴角,一言不发。
曲明倩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
沈青岚觉得凤鸣与这三王爷倒是般配,只是若要成婚,凤鸣是要嫁过去。想到凤鸣穿嫁衣,便忍俊不住的笑了出声。
凤鸣见她笑了,嘴角弯弯,伸手抚平她鬓角散乱的发丝:“时间真快,你都是为人母了。”玉色倾城的容颜有着惆怅,听说她生产九死一生,当时他快马加鞭的回来,却是被睿王造反,逼迫回了京都。事情平息下来,再次相见,却已是几月之后。幸而,幸而她醒来了。
沈青岚忽而想到一件事,颇有些难言道:“你走之后,安平公主将密诏给我,上面有绝子散。”
凤鸣一愣,神色略有些变幻,缓缓的说道:“我撒了药,却不是绝子散。”
沈青岚恍然明白过来安平的用意,她怕是知晓上面有凤鸣下的药,便再在上面撒上绝子散,而后刻意给她,又露出她与凤鸣亲密后的痕迹。
自己若是发现了绝子散,断然会收下密诏,若是还给她,她借此用墨汁毁了密诏,而后束之高阁,便也就避免了中药。凤鸣回来之后问起,她也有了理由。
“你小心着她。”沈青岚见四处无人,低声说道:“那一回离开贤王府,我再也没有机会去过。听婉妃说丽妃没有烧死,而是被皇后给抓走了,你这回回去,查探一番,我总是觉得安平很古怪。”
凤鸣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你发现了什么?”
“毒幺的身形与安平相似,我猜测安平就是毒幺,可是那次我特地去试探,之后有人与我说毒幺在宫中。这样说来,便摘清了安平是毒幺的嫌疑。可我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安平即使不是毒幺,也断然不简单!”沈青岚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说与凤鸣听,没有见到放心不下她的齐景枫出现,看到她与凤鸣亲密的站在一起,便转身进了屋子。
凤鸣见到了齐景枫,并没有多想。当初在肖府之时,他与沈青岚在一起,齐景枫也没有介意,何况他都已经成全他们,彻底的歇了心思,该是再放心不过了。
收回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关切的说道:“这些事交给我处理,你身体太虚,不要操心,好好休养。”
沈青岚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并没有她相见的那道身影。眸子微微黯淡,与凤鸣一道去了屋子。
齐景枫亲自拿着刀,给孩子剃发。
沈青岚站在一旁,将胎发装进红纸包中,收藏了起来。凤鸣看着姐儿,一双桃花眼潋滟,伸手抱着姐儿。将一块玉石带在她的脖子上,姐儿‘啊、啊’了几声,宝石一般的眼睛晶亮,将拳头放在了凤鸣的脸上。凤鸣抓着她的手,上面闪耀着晶莹的口水,失笑道:“乱掉口水,便不是漂亮的小……”话音未落,凤鸣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便看到姐儿欢喜的蹬着小脚丫,咯咯咯的欢笑。
沈青岚看着地上的一小滩水渍,眼底有着促狭的笑。
“我来抱,你去换衣裳。”
凤鸣捏了捏姐儿的小脸蛋,笑骂了一声,打算离开,却听到红玉说道:“姐儿从来不尿在旁人身上,大多都是放在床上,才偶尔尿床。今儿个怎得就尿凤公子身上了?”
“大约是打记号。”慕容清云插嘴道。
噗呲——
众人失笑,真当姐儿是个小狗,撒尿来占地?
凤鸣眼底闪过一抹暖心的笑,看了眼不断吐着口水泡泡的姐儿,心情愉悦的去换衣裳。
沈青岚望着凤鸣离开的背影,看着张着手啊啊叫唤的姐儿,心底涌向一股暖流。她能瞧出姐儿是喜欢凤鸣,姐儿表示喜欢一个人,就会将她的拳头,挥舞在别人的脸上。
看着一旁精神不济,在酣睡的哥儿,沈青岚一阵心疼。
“孩子满百日,景枫可想好了名字?”秦姚满脸的喜色,含笑道:“姐儿这般闹,该取个文静的名字,兴许大了就稳重端庄。”
齐景枫清雅的笑道:“惜之,沈惜之。”
原本喧闹的大厅一阵寂静,只回荡着齐景枫方才的话语。秦姚愣了愣,便侧头按着眼角,从今以后,她能彻底放心的把岚儿交付给齐景枫。
在这个极为看中子嗣的年代,一个男人愿意不计较利益,只是纯粹的心疼你,而将孩子冠上妻子的姓氏,可见他的情义之深重。
沈青岚心中一震,猛然看向齐景枫,他目光温润柔和,却是落在姐儿身上。沈青岚绞拧着手指,心中打定主意,待会得空之后再与他详谈。
齐景枫抱着哥儿说道:“齐子曦。”
曦是阳光,亦是代表着希望。
沈青岚看着哥儿,忽而发觉他脸颊燥红,有些不太正常。连忙上前,用手贴着他的脸颊,热的烫手。
“纳兰卿,你给孩子看看,他怎么了?”沈青岚慌忙从齐景枫手中将孩子抱回来,脚步匆匆的走到纳兰卿身旁。
纳兰卿细细的给孩子把脉,拿着他衣襟上扣针,扣针上镶嵌着一块黑色的玉石,拧眉道:“这块石头佩戴了多久?”
沈青岚不知,她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孩子衣襟口有这样一个扣针。慌张的看着齐景枫,齐景枫眉宇间有着焦色:“这是出生时,他外祖母给佩戴上的。”
沈青岚看向秦姚,秦姚也意识到不对,焦急的说道:“怎么?这块石头不对?”
“黑色的石头阴气重,老人、小孩、女子不宜佩戴,他们阳气不足。而子曦的身体本就娇弱,自出生便带着这块石头,挺到是你们将养的好。”
沈青岚脸色的血色褪尽,难怪晚间哥儿就哭闹,白日里总是嗜睡,她一直以为是身子不好,原来中间还有玉石的原因!
“我……我不知道,这枚扣针是我在奇宝阁买的,当时我在给孩子看长命锁,掌柜的便说现在的孩子都会佩戴扣针,这样有镇惊、辟邪的效用,我便买了来。只有两枚,一枚是彩石,便给了姐儿,哥儿是男孩,便给他佩戴了。”秦姚慌神了,她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哥儿要不要紧?”
“只能养。”纳兰卿将孩子抱走,沈青岚与齐景枫急急的跟了过去,纳兰卿将孩子放在床榻上,解开他的衣襟,细致的检查了一番。眉头紧蹙,拿着一排银针,对着身上的穴道扎了下去,哥儿吃痛的发出微弱的哭声。
沈青岚闭上眼睛,紧紧的抱着齐景枫。孩子还这样小,便要承受这样的罪,心紧紧的揪成一团。
齐景枫心里也焦急,却是能镇定住。看着怀中心疼害怕的浑身发颤的女人,几不可闻的叹息,拍着她的肩膀安抚。
“曦儿会无事的。”齐景枫松开她,拭掉她眼睫上的泪珠,轻声道:“母亲与孩子心灵有感应,你这样伤心,曦儿也会害怕。”
沈青岚强作镇定,却是不敢看孩子。双手死死的握在一起,等着纳兰卿告诉她,孩子没有大碍。
心里不禁有了恨意,奇宝阁的掌柜,专卖珠宝玉石,岂会不知这玉石的忌讳与功效?他清楚知晓黑色的玉石小孩不能佩戴,还唆使着母亲购买,俨然是有预谋。
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听着哥儿微弱的哭声,沈青岚的心似乎给人挖出来了一般,空落落的痛:“我明日要回京都。”
齐景枫知道她回去要做什么,微微颔首。“好。”
“好了,日后要小心,曦儿莫要给他戴任何物件。”纳兰卿喂下半粒药丸给子曦,起身净手,叮嘱了二人一些注意的事儿,眼底有着怜悯。
沈青岚抱着哥儿,依旧浑身有些发热,眼底迸发出冷芒,伤害她孩子的人,她定要揪出来!
——
翌日一早,一条车队便从玉女峰缓缓的行驶出,朝京都而去。
在路上的十多天,哥儿反反复复的发烧,听到他的哭声,沈青岚便觉得戳心窝子的痛。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了不少。
舀着羊乳一勺一勺的喂给哥儿,吃下去几口,一个饱嗝上来,全都吐了出来。
沈青岚急红了眼眶,看着哥儿愈发的虚弱,便抱着掉眼泪。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脆弱如斯,看着孩子遭罪,恨不能自己替孩子受了这份罪。
齐景枫被沈青岚赶着去另一辆马车照顾姐儿,怕姐儿吵着闹到哥儿,也担心哥儿会传染给姐儿。她现在就如同惊弓之鸟,除了齐景枫,任何人都不信任。
齐景枫只得抱着姐儿,在一旁担心。
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的京都城门,提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抱着孩子上了沈青岚的马车,掀开帘子,就看到沈青岚的眼睛红的如兔子一般。
心里似乎被撞了一下,闷闷的痛。
“大约是在路上,孩子的病情不稳定。马上就回府了,好好将养,哥儿身体必定会康复。”齐景枫安慰着沈青岚,自己心底的担忧,丝毫没有减少。刚刚生出来的时候,哥儿比姐儿几乎要小了一半,慕容清云当时便说不好养活,被纳兰卿带走了两个月,才送了回来。
沈青岚点了点头,这段时间的心思都在孩子的身上,也忽略了齐景枫。见他肯如此安慰自己,定然是没有怪她,只是过不了他自己心底的一道坎。
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担心,就怕当时候突然爆发了出来,后果断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等哥儿好了之后,我有话与你说。”沈青岚想通了,夫妻间重要的是沟通,若是明知有心结与误会,却藏在心里不解释说清楚,二人的隔阂便会越来越深,到时候回头一看,便是已经无法跨越。
齐景枫知道沈青岚要说什么,那日她说的话,他心中有触动。没有怪罪过她,只是有些难以接受。
知道她是为了报恩与弥补,似乎有一个锤子,狠狠的敲在他的心头。原本以为是纯粹真挚的感情,却终究是带着目地。
回到府中,燕王府的奴仆夹道相迎,热闹的放着鞭炮。
沈青岚怕惊吓到孩子,闭门谢客。
暗一立即将调查来的消息,悉数禀告给沈青岚:“奇宝阁的幕后老板是逍遥王。”
沈青岚脸一沉,逍遥王怕得罪齐景枫来不及,怎得会迫害她的孩子?那么只有方如月了!她知道自己快要临盆,母亲买长命锁,定然是给外孙,而后从玉石上下手,迫害她的孩子,这一招的确高明。若不是遇到了纳兰卿,恐怕她至今都找不到原因,她的哥儿,是不是就会离开她了?
想到这里,沈青岚便一阵后怕,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明日宴客,大摆三日流水席。”
暗一领命离开。
——
逍遥王府
方如月坐在八角亭中,拿着针线做着衣裳。却是月白色印暗纹的料子,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最后一针收线,方如月起身,抖开衣裳,看着她一针一线做成的锦袍,眼底盛满了笑意,幻想着男人穿上这件衣裳,会是怎样的芝兰玉树。
折叠好,递给一旁的丫鬟:“送到燕北王府去。”
紫青点头,拿着包袱匆匆的出府。
方如月端着石桌上的青瓷茶杯,浅抿了一口茶水,想到有半年不曾见到他,明日终于可以见面,心底一阵欢喜。
眼底眉梢都染着点点的笑意,只是对他看重沈青岚生的贱种,大摆三日流水席,感到不满。
不过,很快,那个小贱种就会没了,心里头的阴霾便散了去。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走来,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方如月听:“王妃,听说这一回生的是个双胞胎,一男一女。”
方如月脸色微变,啪的将茶杯搁在石桌上,阴沉着脸道:“两个?”
“是!”
方如月眼底闪过狰狞,这个贱人怎么这样好命?
使劲的揉搓着手中的锦帕,眼底闪过深思,起身朝府外走去,恰好碰见了迎面走来的逍遥王。方如月眸光微闪,见礼道:“王爷,明日燕王世子宴请宾客,咱们送什么样的礼品?”
逍遥王冷冷的看着方如月,冷哼道:“你安份的呆在府中,不许去燕王府!”上次若不是她,沈青岚又怎得会拒绝?而今睿王声势渐大,有几个他的人,已经到了睿王的门下。
若是明日给她去,不知这蠢女人又会犯什么差错!
“王爷,这是燕王府添丁,无论如何,妾身都是要去。若是不去,外头的人该如何嚼舌根?传到我爹爹耳中,怕是会惊扰了他老人家。”方如月温柔浅笑道:“何况,妾身这是去给王爷探口信。”
逍遥王脸色青紫,方如月话里话外都是在要挟着他!
一甩衣袖,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府。
方如月压根不将逍遥王放进眼底,成婚这么久不碰她,谁知是不是有毛病?恐怕进出花街柳巷,不过是为了掩饰隐疾!
——
燕王府大摆流水席,一直从燕王府,摆到了城门口,极为的壮观。
银子也白花花的流了出去。
齐景枫一点也不在意,看着两个小家伙,心里便软得一塌糊涂。看着二人香甜的睡在摇篮中,让红玉与陆姗照看着,便出去招待宾客。
沈青岚自己在梳妆,旁边坐着齐浅裳,脸色苍白,比她离京时见到的要削瘦许多。脸上强露出一抹笑,盈盈看着沈青岚道:“荣贵妃不断的给他纳妾,子息却极少,只有他在封地生下的那个庶子。”
沈青岚描眉的手一顿,放下眉笔,沉吟道:“纳妾?可有询问过你?”
齐浅裳眼底有着一抹悲凉,苦涩的说道:“我怎得拒绝?嫁给他将近一年,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荣贵妃便话里话外纳妾是为了子息。可是我无意间发现,那些个妾侍补身子的药,里面都放了红花,根本就不是让她们怀孕。”顿了顿,看着沈青岚说道:“后来我想了一下,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特点,父亲手中都是掌权的。”
沈青岚明白齐浅裳话里的意思,荣贵妃此举,是为了舟山王拢络了势力。
半垂了眼睫,淡淡的说道:“裳儿,你要为自己打算。”
齐浅裳苦笑,她还能怎么打算?荣贵妃为了纳妾,早就断了她的子息,她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日后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至从她走上了这一步,就没有想过要回头。
“我会的。”齐浅裳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通传道:“世子妃,世子爷让您出去招待女眷。”
沈青岚起身,齐浅裳挽着沈青岚的手臂,二人亲昵的走出去。便看到方如月与一干夫人聊得起兴,到沈青岚,亲热的上前道:“恭喜姐姐,喜得麟儿。”
沈青岚客套的说了几句奉承的话,大家也聊得投机。说着说着,便讲到孩子的身上,沈青岚笑着道:“孩子一路舟车劳顿,受了风寒,不便见客。”
几位夫人都是做母亲的人,都是通情理,也就作罢了。即使心里有意见,也不敢说,倒是相安无事。
只有方如月,笑吟吟的说道:“姐姐,今儿个我们来,都是为了见一见孩子,听说是一对双胞胎,最是难得的一男一女,可稀罕了。”
众人闻言,倒是挑起了兴致,想要见见孩子是否长得相似。
沈青岚也不太好拒绝,含笑的领着诸位夫人,去了孩子的屋子。
姐儿与哥儿都在酣睡,其中一个夫人说道:“瞧瞧,这孩子水灵粉嫩,长大了分明就是个美人儿。”随即指着哥儿说道:“哟!这眉眼长得可俊俏了,日后定当会碎了许多小姐的心。”
沈青岚笑道:“孩子可不禁夸,夫人莫要抬举他们了。”说罢,看了眼一瞬不瞬盯着孩子的方如月,温婉的说道:“逍遥王妃很喜欢孩子,你与逍遥王成婚这么久,可以要个孩子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方如月的身上,方如月讪讪的笑道:“孩子也是讲究缘分,顺其自然的好。”
沈青岚笑而不语,将众人遣散了。
方如月目光落在孩子袖口那个扣针上,眼底有着诡异的笑,伸手想要摸孩子的脸颊,却听到沈青岚说道:“别摸脸,会流口水。”
方如月收回手,目光温柔的说道:“这孩子很可爱,很像你。”看了眼外边的天气,笑道:“你不用招待我,我知晓去前厅的路。”
“好。”沈青岚眸光微闪,让一个丫鬟将方如月送出去。
方如月走到桃林,对丫鬟说道:“你回吧,我想在这里看一看。”
丫鬟欲言又止,看着方如月的脸色温和,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妃,奴婢没有将您安然送回去,世子妃会责罚奴婢。”
方如月摆了摆手:“你便与世子妃说,将我送回去了。有事儿,我替你担着。”
闻言,丫鬟犹豫了一会,咬着唇离开了。
方如月眼底闪过一抹冷笑,看着丫鬟离开,打量了四周,见没有人,提着裙摆悄悄的进了一个僻静的小道。
一个穿着嫩绿色衣裳的丫鬟,走出来领着方如月东拐西转的去了一个竹阁,竹阁前是一片荷塘,停靠着两艘小船。上了竹阁,丫鬟悄声叮嘱方如月道:“王妃,待会会有人将世子爷给引进来,您耐心等等。”
方如月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拔下一个手镯,递给丫鬟:“那件衣裳放在了世子爷的箱笼里了?”
“是,世子爷今儿个穿在身上。”
方如月满意的颔首,示意丫鬟离开。
无趣的站在窗户口,方如月见到一抹月白的身影,转身离开。心中一急,暗恨在心,那个死丫头没有说人立即就来了,兴许见到是她,便转身走了。
这样一想,方如月急急的追了下去,一路疾走,追上前面的身影:“世子……”急切的喊着消失在转角的人,脚下一滑,踩着一颗碎石,朝前方摔去,不知何时,一个小孩站在荷塘边,将孩子给撞了下去。
“小世子落水了!”丫鬟慌张失措的声音响起,将周边游赏的人,全都吸引过来。方才方如月追逐的那道月白身影也折了回来,将摔在地上的方如月给抱了起来,紧紧的护在怀中,如情人一般的焦急轻哄:“月儿,你怎么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方如月原本看到一抹熟悉的衣袂,闪过痛色的眼底充满了惊喜,眼前一花,便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眼一眨,泪水滚落了下来,还来不及撒娇,便听到陌生的男音,并不是她梦中常常出现清雅温润的嗓音,心陡然一沉,连忙要推开男子,却是被死死的抱住:“你……”
男子突然态度转变,突然将方如月给推开,满脸愤怒之色:“月儿,你怎么能这般狠心?枭儿只是个孩子,你把他推下去,不是要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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