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周山极其宽广,山脉绵延,隔绝着人界和妖界,想要以一个出入口就封锁其间的来往,看起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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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老道人所在的那片密林,确实是从南山往人界去的唯一出口,要做到这一点,必然需要在整个不动周山布一座以天为引、以地为基的天地大阵。
老道人就是这座大阵的掌控者,这片密林是这座大阵唯一的生门,而老道以自身为阵眼,他就是这阵的唯一死门,因为他不会让任何人活着通过这里,他是守山人,山是不动周山,山也是南山。
守山人望着奔来的婴儿,眉头深锁,双手从宽袖中抽出来,右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非常朴素的长剑,没有任何光泽,甚至说出现时附近的光都暗了一下。
婴儿转瞬间就冲到了眼前,守山人剑锋不起,轻轻落下点在了地面上,地面瞬间狂震,婴儿直接飞上天,自然也不能再往前狂奔,等到下一刻落到地上时,已经是仰躺在地面上,千里之行早已无以为继,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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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山人等到婴儿落下时,已经是挥剑划成了一道屏障,覆盖了整片空地,包围住了他和自己。
此时婴儿躺在地上非常的平静,嘴巴微张露出非常可爱的小虎牙,有点圆嘟嘟的小脸已经可以看出精美的轮廓,虽然全身布满污垢和灰尘,但还是清晰的可以认出这是一个男孩,甚至身体在这千里之行中,只有一些有限的擦伤。
守山人再次挥剑,斩掉了婴儿身上的脐带,从婴儿到来他就一直盯着他没有眨过眼睛,仿佛在思考也仿佛在犹豫,握着剑柄的手也越来越紧。
守山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在婴儿身上,与此同时一阵清风从婴儿来的方向吹来,或者说扩散而来。
这是一股纯粹的清风,它清晰的吹来却极度清净,没有吹动一片叶子一粒灰尘,没有惊动天地万物,它经过的地方都无比和谐,就好像它原本就源于此行于此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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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纯粹的纯粹,纯粹到像是任何天地间的事物,根本无从感知,就好似不存在般,但它确实存在,而且清晰的在天地间扩散,就像落入平静水面的水滴,又像夜空中绚烂爆发的烟花。
清风不语,万物无声。
看不到的东西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只是人们不知道它的存在罢了,但总有人会知道它的存在,因为它确实存在那里,因为有的人能够知道,有的人需要知道,或者其他一些神秘的原因,总之是有的人知道了。
知道——知是知,道是道。
比如此时的守山人已经朝着南方恭敬虔诚地鞠躬下去;
比如此时地上的婴儿已经泪流满面;
此时北方荒地冰冻的寒河边刚刚被丢弃在难民尸堆里的女童睁开了眼睛;
此时季国的某座深山里坚强的砍柴少年停下了卷刃的钝刀;
此时大宇朝京都边缘的道士山上,在一群雕梁画栋的道殿间某个没有标名的小楼,顶层小屋里陈列着或明或暗的精致玉牌,其中一个写着“青”字早已暗淡六十年的玉牌崩裂而碎,还有小屋地上盘膝坐着的一个长须长发的邋遢老人,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屋里除他以外仅有的陈列台,语气冰冷地说道:
“玉碎香销,人间之力回归人间,人间。(
道器纵横)。圣女陨落了。”
守山人很快站直了身体,虽然还有一些悲伤,但他毕竟在此地守了六十年,无时无刻不在准备这些难以接受的事情,而且眼前的事情显得更加重要,所以与此有关的情绪被压抑下来。
“哪怕掉眼泪都不会哭出声来。才这么小,却又这么像。”
“六十年前,我就不知道要怎样做出选择,所以至今也只是守在这里。(
我真是大明星)”
“他们都说我是为了守护整个人类放弃了自己的神引,所以敬我拜我,歌颂我的勇气。可是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胆小鬼,一心想着逃避,所以只是躲在这里。”
“退一步怕对不起师门,进一步却又怕碰到你还有他,真是怕死又懦弱。”
守山人对着婴儿说着这些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显得有些失落。
“如今启明星暗了,人间之力也溃散了,只剩下这个小东西,可是我却看不清这是个什么东西,都说成圣境界的人窥天知命,真是笑话。”
“但既然我守在这里,就是背负了整个人间,总得做点什么。”
守山人叹了口气,想要强行给自己加上某些意志,但手中的剑却只是握的更紧。
“虽然六十年前同样的选择,到今天我觉得选错了,难道今天还会错吗?怎么看这个小小的婴儿,都让人感到害怕啊,比他还可怕。(
圣璃三殿下的公主们)”
清风已逝,不留痕迹。但婴儿却能感受到那残留在天地间的余韵,不管守山人认为他怎样的可怕,终究是个婴儿,眼泪一直如崩堤的留下,偶尔的嘤嘤声也越来越不受控制,终于,哇哇的大声哭起来。
守山人听得哭声,顿时心头猛的一揪,脑海中浮出那幅绝世容颜蹙着眉头倔强的模样。
“罢了,终究不是他。我如此摇摆,终究不如他。从始至终他得到和失去的都是他应得的。”
守山人抬头看着天,眼神逐渐清明,呼吸缓慢而悠长,沉淀地如天地间的一颗沙粒。
“大道不修,诸神不引。”
这句道偈缓缓说出,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却是无比的坚定,只是听来坚定的居然是在“不修,不引”上面,莫名有些悲壮。
“我终究要为了你做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是我想做的事情。终究还是要看这天道的造化。”
守山人说完挥剑转身,有如雷霆,飞身停在空中,道袍飞舞不停。
以剑指天,眼中精光大盛,整个覆盖不动周山的天地大阵都不稳定起来。不停的有疾风在山林间穿越,满山兽禽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稍动。
守山人所在的密林更是狂风无尽,吹过的地方叶落不止,树干龟裂,若是能切开某棵大树,就会发现狂风吹过一轮,大树年轮便增加一圈,树叶并不是被吹落,而是枯黄而下。
这种变化以密林为中心,在整个不动周山都在发生。
守山人眼中的精光越来越明亮,手中的剑却越来越暗淡。
终于守山人的剑开始颤抖时,眼中的精光狂放而出,大吼一声:
“斩妖除魔,魂魄归天!”
一剑斩向了地上躺着的婴儿,一剑斩向了南方千里之外。
南方千里之外一个万丈绝壁的崖坪上,定格着一个仿佛永恒的画面:
一个容貌极其精美的女人躺坐在地上,眉头微蹙,双手搭在一面宽阔的背脊上,那是曲坐在她身前护着她的男子,而她眼神却落在北方;
男子身形魁梧,双手成爪,手臂微张就完全挡住了身后的女子,身上伤痕累累,眼神冷漠坚毅,只是面容有些憔悴,仿佛经历过千年的风雕雨蚀一般,又像是灯油枯尽、蜡炬成灰的残灯枯烛;
他们面前不远还站着一个老头,皮包骨头,就像一只骷髅。身体残破不堪,多处皮肉不见,整只左臂更是露出完整的骨骼,骨手成掌平伸着挡在北边,骨骼幽幽地泛着冷光,神秘非凡。顺着骨指间的缝隙,老人额头有一道释放寂灭味道的剑痕,但就是这样的剑痕也没有破坏老人的头颅,只是在额间留下了一道痕迹。
三人都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女人扶着男人,就像两块连在一起的石头,而老人泛着冷光,像极了一尊精雕的玉像。
同时在守山人的脚下,地上激起的尘土缓缓散尽,整片山林恢复肃静安宁,天地间只有枯叶不断落地的簌簌之声。
密林间的空地也显见出来,不沾一片落叶,除去一座小屋还有空中的道人,已经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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