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恨望的是夜色，但不经意间，却发现了夜色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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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脚步，目光盯着一棵巨树的树梢方向，一动不动。
“看来，犊子兄跟糟老头这一架，把整个剑院都弄乱了。而剑院乱了，喜欢混乱的你自然也就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依旧一片宁静。这使得陈子恨有些像一个自言自语的白痴。
但他不觉得尴尬，因为他笃定那个人就在那里，只不过，他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而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良久，连山林里的虫鸣声都疲惫之时，一个男子阴柔的声音，才从陈子恨目光望着的方向响起：
“你的实力真的差了很多，还好你及时发现了我，不然，我真的克制不住想要出手的冲动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陈子恨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对方正是自己一直在等着的人，但哪怕这些天一直在做着面对此人的准备，此时依旧觉得不大轻松，毕竟，在他的众多麻烦里，这是最为棘手的一个。
这人的名字叫乱，乱跟影一样，都只是他们进入纵门后的代号。乱不是一个吉利的文字，说起它来，人们想到的总是战乱、混乱、犯乱这类不大好的事情，而选用乱来作自己名字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作为纵门曾经四位副门主最受敬畏的一人，乱最大的特点便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正因此，在尚未见面就听到对方说出这么杀气腾腾的话来时，陈子恨却没有丝毫不快，显然早已习惯了乱的说话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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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还是不敢出手？你不是一直渴望着杀掉我么？”陈子恨笑着问道。他说话的口气十分自然，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不相干之人的生死。
“没必要这么说，你知道的，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我不会出手。毕竟不只是我想要杀死你，你同样在等待着一个能够杀掉我的机会。”夜色中传来的男声愈发慵懒起来，似乎觉得对话有些乏味。
乱的话没有错。在四位副门主里，陈子恨唯一一个想要杀死的，便是他。可惜乱从来没有给过陈子恨这个机会——纵门之主只能对公开反抗自己的副门主出手，而乱虽然从不隐瞒自己想要杀死陈子恨的念头，却始终安分守己，使得陈子恨无处下手。
对陈子恨而言，乱就如同一头一直在暗处窥伺自己的猛兽，正偷偷磨砺着自己的尖牙，等到一个绝好的时机，便会窜出来，给予自己致命的一击。
明知有这么一头危及自己生命的野兽却不能出手将它杀死，这的确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子恨的心情糟糕起来，于是他对着乱的方向不客气地说道：“我只要一想到你在我的身边，就感到心烦。既然还没有杀我的勇气，就快点滚开，否则等到剑院这场混乱结束，被那些人察觉到你这不速之客，到时候你再想走，恐怕就不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这件事不劳你费心，我马上就走。”乱的声音越来越轻，如同一个即将入睡的人在呓语一般。
“只是刚才难得看见了一件感兴趣的事情，就想起了一件一直想要向你请教的事情。”说到“感兴趣”时，他的话语间终于勉强有了些力气：“在面对那些弱小的人时，你为什么总喜欢浪费口舌？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弱小的存在，说的是应该是韩天。（
最强杀手系统）无论是对于曾经的纵门之主陈子恨，还是现在的纵门副门主乱而言，才刚刚晋级战意三层气的韩天，的确是过于弱小。
可陈子恨听了乱这句话后，却觉得很可笑，以至于真的没有忍住，十分无礼地笑出了声：“弱小？乱，你该不会忘了吧，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你，这个世间没有弱小的人……”
他的笑停了下来，想了想，抬起手指着乱所处的夜色，认真说道：“有的，只是弱小的心灵。”
陈子恨转过头，开始一步一步远离这里：
“而且，看着他那迷茫不定的眼神，我就想起了多年前的你和影。”
山林间的夜风停了下来，山林间的虫鸣止住，天地间突然没有了声音。
一片寂静，静得令人不安。
然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陈子恨止住脚步，他感受到空气中原本的那股凝重感消散了，便确定乱已经离开了。
他松开自己握紧的双拳，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水。
“啧，紧张得有些不像话啊！”
他这么自嘲道。
他看向不远处气力波动的山林，想着那个总是装着一脸憨厚笑的犊子，叹了口气，说道：“还好有你替我去找那糟老头的麻烦，否则以我现在的状态，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这么想着，那张可恶的笑脸，也变得亲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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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恨不知道的是，哪怕是楚石，凭着刚入不平意七层气的实力面对滞留在气力六层多年的黄破风时，依旧说不上轻松。
或者应当说，是非常吃力。
在面对乱时，陈子恨手心出的是汗。
而面对黄破风时，楚石手里流的却是血。
因为面对黄破风劈下的那一剑，他唯一的应对方法，只能是伸出手，拼着受伤，将剑锋紧握手中。
“你不怕手废掉么？”黄破风握剑的手没有再用力，虽然他时常发疯，但到底不是真疯，在关键的地方，自然会恰到好处的收手。
韩天摇了摇头，他的手突然用力，将剑锋握得更紧：“黄师叔的剑，毕竟有些钝了，在我手废掉之前，怕是剑会先断。”
“你！”黄破风再一次被激怒，他决定给自己这个自大的师侄一些教训，让他明白，哪怕他楚石现在已经是剑院最强的弟子，可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自己的天才徒儿张自天却胜过了自己，如此，便能证明自天他胜过楚石！
这么想着，黄破风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将剑向下压去。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黄破风感觉自己的剑仿佛触到了一面铁壁。
他先有些疑惑，但片刻间，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
楚石把所有的气力都调集到了握住剑锋的手上！
黄破风哑然失笑。
这样的做法，实在是破洞百出。（
校园全能高手）你将气力全都调到了手上，固然可以使得那只手连宝剑都能防下，可这么一来，你身体的其他地方，少了气力的保护，便如同寻常人一般脆弱。
于是，黄破风将余下的另一只手变作手刀，打算将楚石劈晕。
可这时，楚石突然说话了：“我记得，师叔这把宝剑的名字，是叫无畏。”
黄破风收住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师侄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急着求胜，反正在他看来，无论对方耍什么花样，他都一定会胜过对方。
这种信心，便是无畏。
他点了点头，傲然道：“是。”
“从我来到剑院起，剑院就因为少了六层气以上的高手，院里师生在外就会受刀院的欺侮，大家忍气吞声，锋芒被打磨得令人心酸。那时候，只有师叔与自天师兄仍是耀眼的剑，凡有空闲，便去找刀院的麻烦，以一敌十的事情，没有少做。”楚石这么说着。
然后，他认真地盯着黄破风：“那时候的师叔，才当得起无畏二字。”
听着楚石的话，黄破风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是站在那儿，让楚石继续说下去。
“现在呢，师叔的剑再也没有对着剑院外的人挥过，要么对着自己的弟子撒气，要么冲客人耍横，要么来跟自己的师侄发疯。谈何无畏！”
楚石起初还是冲着黄破风严厉地叫喊着，到了最后，他的语气渐渐染上了哀伤的色调，轻声说道：“老师常说，剑有神魂，神为铸剑者的心血，魂为持剑者的作为。（
天朝之梦）师叔，你的这把剑，已经失了魂！”
“荒唐！”楚石的话彻底触怒了黄破风，他未持剑的手化作手刀向着楚石劈去。
让你说了这么多，却全是废话！
倘若我的剑失了魂，那败在我失了魂的剑下的你，又算得上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聒噪！
暴怒中的黄破风，只想着要好好给楚石一个教训。
未曾料想的是，他原本认定的不可能作出防御动作的楚石，同样伸出了空着的另一只手，将这记手刀挡了下来。
为什么楚石还能作出防御？黄破风认为自己的估算不会出错，只要楚石在用手握紧自己的剑锋而又不愿让手受伤，就必须调动他所有的气力到那只手上，这么一来，他身体其他地方就必然少了气力。但现在楚石却有了多余的气力运调在另一只手上来防御这记手刀，这就是说，那只握住剑锋的手所调动的气力已然不足以防御自己的剑。
转瞬间便想通其中关节的黄破风，立刻便要去挥动自己的剑。
但哪怕他的动作再快，他终究是思考了片刻，而早就拟定好招数的楚石动作自然就比他快上了几分。
在用另一只手抵挡住手刀的同时，楚石握剑的手也松开，他一挥手，将这只手上的血向着黄破风的眼睛挥去。
“啧！”黄破风的眼前蒙上了一层血污。虽然不至于看不见东西，但视觉多少还是受到了干扰。
而楚石没有给他擦拭掉眼前粘稠的血液的机会。在血液沾染上他眼睛的时候，楚石的连【绵不绝的攻势也到来了。
楚石深吸一口气。
他想，所谓的剑，不过是人的延伸。
人都做不好，谈何用剑？
所以，再一千剑，我做人。
在没有找到真正属于我的那把剑之前，我便是无坚不催的利剑！
掌，拳，指，肘。
脚，腿，膝，跟。
楚石将全身各处都化作自己的利剑，尽情挥舞。
剑意舞弄得酣畅淋漓。
楚石越打越强，却不代表着黄破风就开始变弱。
黄破风不是弱者，从前便不是，现在更不是。
哪怕视线受到眼前血污的干扰，他仍然凭借着出色的感官判断着楚石的每一次攻击。除了开始时因为不适稍落下风后，到后来，他已经完全克服了视线带来的不利影响，全心全意与楚石打斗起来。
楚石有着一腔热血。
黄破风就凭靠自己丰富的经验。
楚石的气力更为雄厚。
黄破风便将招式运用的更为巧妙。
两人间你来我往，各有进退。
山林间尘土飞扬，枯叶旋舞。夜空里的秋月是弯弯的一轮，撒着柔和的金辉，镀在二人战斗的英姿之上。
不知打了多久，两人的气力开始枯竭，不知觉间都张开了嘴，开始大口大口的呼气。
他们已经非常疲惫了，加上身上的各处伤痕，全身都是酸痛无比。
可他们觉得打得很尽兴，甚至两个人都忘了这场打斗最开始的目的。
于是，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黄破风还是那鸡窝般杂乱的头发，那脏乱的胡须，那通红的酒槽鼻，可他一改往日的颓靡，紧握手中的宝剑，透着一股傲然的神韵。
他对楚石说：“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你比起自天来，确实差不了多少。”
楚石从一开始都不是平时那憨厚的笑容，但来的时候他一脸阴郁，而现在，因为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又放下了很多东西，所以显得很是洒脱。
他轻笑了一下：“可必然是胜过师叔你的。”
“有意思！”黄破风没有责备楚石的无礼。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全身上下残存的所有气力都开始向着剑锋汇聚而去。
楚石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力量，可他浑然不惧，也将自己剩下的气力都调动出来。
他先指着上空。
向天借风！
再对大地挥手。
于地祈叶。
狂风席卷着枯叶，在他的手间疾速地转动着，聚集成一把天地巨剑。
最后，他以己身为剑柄，向着黄破风的方向冲去！
黄破风也在此时掷出了自己的宝剑。
剑身于风中发出清脆的鸣叫，宣泄着自己高昂的战意。
这是两人最强的一招！
这一招无关胜负，只是为了尊重。
对强者的尊重！
很多在暗处注意着这场战斗的人都变了颜色，他们预感这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然而，这两柄剑并没有碰撞在一起。
它们都撞击在了另一把剑上。
一把从天而降的剑。
大陆迄今为止最强的剑。
身受剑院至强二人最强一招的冯明毫发无损。
他一手握着黄破风的利剑，另一手将楚石手中的风与叶打散，然后接住后者的手。
他各看了两人一眼。
然后再看看自己有些破损的衣袍。
少有的沉下脸来，连哼两声：
“打得好！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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