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宸长到五岁,从来没有出过京城,以往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郊的太平行宫和西山的皇家围场,这次听说可以去真正的大草原,一路上兴奋地不得了,简直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他不是在马车里拉着秋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是跑出去找龙戟还有虹儿和若言玩,搞得暴雨和君璃相当恼火,还能不能好了,他们就只有给皇帝带孩子的命吗,真是领一份工钱操两份心啊。
上次南巡的时候是秋然,一路上缠着他们又是要学骑马,又是要学武功的,可把暴雨和君璃给紧张的,一路都没休息好,就怕一个错眼没有看到,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就惹出事来,旁的不要紧,最怕他不小心伤了自己,他们拿什么陪给萧写意,可不得小心再小心了。如今秋然长大了,奉萧写意的命留在上京监国,不能跟着北巡,暴雨和君璃却丝毫不敢放松,因为秋宸比秋然更难缠。
更要命的是,他们连推脱的资格都没有,萧写意生怕秋宸路上不好玩,特意点了龙戟、虹儿、若言的名,要带着他们一同北巡,暴雨和君璃严格说起来,还是沾了各自儿子的光。
暴雨相对还好一点,他一向是萧写意和凤琪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就是没有虹儿,北巡他也是要跟着他们去的,再说他家师兄也在,有他看着虹儿,他能分心出来照顾秋宸。
君璃就比较惨了,叶氏留在家里照顾年幼的小女儿,没有跟来,他一个人带着调皮捣蛋的儿子就已经很头痛了,要是秋宸缠上他,他就得一个对付两个,着实有些为难,恨不能多长两只手。
暴雨倒是乐意帮忙,反正他家虹儿比君璃家的若言要乖得多,不用他费太多心思,无奈若言对未来岳母有着天然的畏惧,见了暴雨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压根儿就不让他抱,只能是有心无力。
秋宸去了外面和小伙伴们玩,秋棠却是乖乖地留在车里陪着凤琪,不吵也不闹。
凤琪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问道:“糖糖,想不想去外面跟哥哥们一起玩?”秋棠不仅容貌像苏聿,个性也像,总是安安静静的,跟在秋宸身后当小尾巴,从来不会主动吵着要什么。
秋棠默默摇头,隔了很久才小声说道:“不想去,大马马好可怕,糖糖不敢骑。”
凤琪幽幽叹了口气,三年了,秋棠都已经三岁了,萧写意还是不肯松口,他着实有些为难。
假如秋棠是个生母不在的,凤琪养他反正不用想得太多,养着就是了,他不靠自己还能靠谁,但是苏聿还活着,而且是被萧写意晾在那里,秋棠现在年龄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还好办。
等他年龄再大些了,他是告诉他,还是不要告诉他,凤琪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妥当。
在凤琪看来,苏聿固然有错,不过萧写意对他的惩罚,也是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就是秋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们的父子关系,只怕也很难恢复,真是那样的话,对苏聿而言就太残忍了。
但是萧写意这个人,固执起来是真顽固,就是凤琪,也没有办法让他改变固有的想法。因此看到越长越像苏聿的秋棠,凤琪总是很纠结,既觉得他可怜,想要对他好点,却又不敢太好了。
名义上,萧写意说的是,在他出巡期间,京城的事由太子全权负责。而实际上,秋然真正能够处理的,不过是一些形成惯例的日常事务,重要的折子都是每日打包送到御前,萧写意亲自批阅,然后再把批阅好的折子送回京城,秋然照着办理就可以了。纵是如此,对于只有十一岁的秋然来说,代为监国也不是个轻松活计,他怕自己办不好差,出了纰漏,就天天给萧写意写信请示。
萧写意每次收到信,首先就看秋然提了些什么问题,他自己的解决方案是什么,然后逐一回信告诉他,哪些法子是可取的,哪些是需要改进的,还有哪些是错误的,需要摒弃的。
父子二人有来有往,信是越写越长,讨论的问题也是越来越深入,萧写意还在凤琪面前炫耀,说秋然现在和他是越来越亲了,他们每天通信的字数,是凤琪和秋然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见此情形,凤琪笑而不语,秋然和萧写意关系亲密,他高兴都还来不及,有什么可吃醋的,再说秋然和萧写意的通信,大部分说的都是国事,写得再长也不奇怪,不比家信,他们都不在宫里,秋然除了报平安,还有什么可说的,倒是秋宸,每次给秋然写信都是厚厚一叠,比起萧写意的,薄不到哪里去,凤琪出于好奇,偷看过一次,发现全是沿途的见闻和趣事,不由深感秋宸有心。
至于秋然监国的情况,凤琪反而问得不多,大事有萧写意决断,小事有凤翔帮忙看着,这样都还做不好,也就有点不像话了,倒是萧写意,有事没事就爱在凤琪面前表扬秋然,说他干得不错。
凤琪听了只是笑笑,过去几年,凤家在朝上的势头不错,凤翔进了内阁,当着首辅的职位,次辅是他的亲家虞夏和昔年同窗顾君诚,说来也巧,这三个人分别是弘熙九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除了上一辈的,凤家的年轻一辈也混得不错,君璃前两年进了兵部,当着正五品的郎中,虞庆源外放庆阳府,也是人人艳羡的好去处,过几年回京,就是四品往上走,都可谓是前途无限。
要说比较倒霉的,大概就只有凤琳了,他去年参加了春闱,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必中无疑,他和龙秀的婚事也是定在放榜以后,当初想的就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想要凑个双喜临门。
谁知凤琳竟然落榜了,连参加殿试的资格都没有,不说凤琪意外,就是萧写意都没想到,他原来还想着,凤琳参加殿试的时候,他要稍微压压他的名次,不让他进翰林院,直接外放出去。
不然众人都想着,这是皇后的亲弟弟,有意无意就会对他高抬贵手,过不了几年,凤琳就能在他面前晃悠,他不想太早看到凤琳,这会让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不料凤琳自己就给玩脱了。
凤琳落榜,心情自然低落,他爹是状元,他哥是探花,到他这儿连进士都考不上,岂不是很难看。不过再是心情不好,凤琳和龙秀的婚事还是如期举行了,毕竟凤琳已经十九,龙秀也十七了,没有再等三年的道理,再说先成家后立业,也不是不可以。龙家是勋贵,龙俊尚了公主,凤家是清贵,却出了个皇后,这两家要联姻,可是京城的盛事,请萧写意出面赐婚,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就是这么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却让萧写意心塞了好久,而且他还没有拒绝的理由,皇后的亲弟弟要娶长公主的小姑子,皇帝居然不肯赐婚,这是同时打凤琪和萧玉蓉的脸,萧写意不忍心。
所以他只能自个儿在心里郁闷,还不敢在凤琪面前表现出来,要是让凤琪联想到这和前世的事有关,萧写意根本不敢想,这事还能不能收场,说不定凤琪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萧写意赌不起。
凤琪看过凤琳默出来的文章,发现他不是水平不够,而是观点太过激进,遇上保守点的阅卷大臣,肯定直接就被毙了,因此再三提醒他,下次参加春闱,千万收敛点,好歹进了殿试再说。
新婚燕尔,凤琳一边读书,一边造人,两边都不耽搁。今年初,龙秀生了个儿子,凤琳给他取名寒池,萧写意听了,惊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上一世,他们的儿子叫萧秋寒,乳名池池。
前世,萧写意最喜爱的儿子肯定是凤琪生的秋然和秋宸,无奈他们走得太早,真正得了他最多宠爱的,却是凤琳生的秋寒,满月就封太子不说,还是皇帝亲自教养,重视的程度,前所未有。
可以这么说,萧写意当初有多疼爱秋寒,现在回想起来,就有多恨凤琳,至于凤阳公主,那更是萧写意心上的一根刺,碰不得、拔不出,幸好这一世,凤琳的女儿肯定不会再叫这个名字。
北巡的目的地是在北方的沙甸,靠近康勒大草原,康勒草原上生活着大大小小好几个游牧民族,他们常年被柔然人欺压,所以就向大周投诚,寻求庇护,双方的关系,长期以来维持得不错。
沙甸距离上京千余里,御驾要走半个月。这半个月,秋宸可是玩疯了,尤其是萧写意想着他年龄小,功课的进度却很快,就免了他在路上也要读书、写字,每天的心思全都放着怎么玩上面。
大部人马在沙甸驻扎下来,秋宸就问凤琪,他们什么时候能去打猎,他要给太子哥哥打火狐。凤琪听了捂嘴直笑,秋宸才多大一点,谁敢让他到草原上打猎,在围场玩玩还是一堆侍卫守着呢。
“爹爹为什么笑?我说错什么了吗?”秋宸不明所以,见凤琪一直在笑,不由纳闷道。
凤琪忙道:“秋宸不要着急,父皇要先会见草原上的部落首领,然后才是狩猎大会。”
所谓狩猎大会,是每次皇帝北巡的必修课,是大周的世家子弟和草原上的贵族少年之间的比拼,胜者奖赏丰厚不说,更是代表了国家的荣耀,在这个没有大规模战事的年代,是勋贵子弟们表现才能的最佳机会,万昌八年和十五年的狩猎大会,龙俊和君璃就分别为大周拔得头筹。
这一次,因为大周有符合年龄的皇子,竞争想必会更加激烈,也让凤琪有些隐约的担心。
不是凤琪不看好秋颜,而是他这个人,个性虽然很好,文武都不算突出,草原上的少年们,个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他比不过不奇怪,可要是输得难看了,萧写意对他,只怕会更有看法的。
要是秋然再长几岁,凤琪倒是不会担心他,不过秋然已经是太子了,没有涉险的必要。
“狩猎大会是什么?很多人在一起比赛吗?都有谁会参加啊?”秋宸一听就被吸引住了。
担心秋颜的,不止凤琪一个,舒伽也是。过去几年,他们的骑射课都是在一起上的,最强的不用说,肯定是龙剑,人家家学渊源,然后就是舒伽,这个只能说是种族天赋,换了地方也保留着。
秋颜尽管年纪稍长几岁,比起秋然,却也强不了多少,这样一来,他对上康勒草原上的少年们,只怕是毫无胜算,搞不好还会输得很难看,舒伽自从听说有这么一个比赛,心里就担心上了。
“殿下,狩猎大会的时候我们一组吧。”这天,舒伽从龙剑口中听说,今年的狩猎大会不是单人参加,而是两个人一组,就动上了脑筋,他觉得有他帮着,秋颜的成绩应该就能看了。
“和我一组做什么,你应该和龙剑一组,这样才有拿第一的可能。”秋颜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骑射功夫不过平平,谁和他搭档,都注定是和第一无缘的,他不想拖舒伽的后腿。
“我就是拿了第一,皇帝陛下也不会高兴的。”他是柔然人,赢了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亚运会开幕了,要挤时间看比赛,这段时间的更新稍微短小精干点,晚上还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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