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的宅院最近很是不安宁,大娘子汪婉婷的意外,让汪夫人整日都陈着一张脸,下人们在这个时候出上一点儿的错,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首发}每个下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低头踩着急匆匆的步伐做着自己的活儿。
汪清婉的茗香院里,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要知道,出了事之后,就连从前娘子最疼爱的惠明和莲心都被活活地打死。
这个院子里面如今人人自危,从前都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进这茗香院,如今,府里头的下人们却是闻茗色变,谁都不敢来这边伺候。若是真的不幸被选,便也只好烧香拜佛,祈求自己能够健全地活下去了。
“娘子,求求您了,吃上一口吧——”
外面越是安静,更加显得上房之内哭声的可怜。
叫做瑞草的小丫鬟跪在地上,手中颤颤巍巍地举着一小碗粳米粥,劝着汪婉婷。
汪婉婷围着被坐在床榻之上,脸色雪白,目光怔楞地盯着瑞草手中的白玉小碗,猛地伸出枯瘦的手将碗打飞了出去,掉在青石的地面上,“咣当”一声碎成了三瓣儿。
瑞草急促地抽了一口凉气,顾不得被甩了一身粘腻的米粒,赶忙跪行着过去将摔碎的玉碗捡了起来,这个玉碗色泽匀称光透,是汪清婉之前最喜欢的一个,因为昨日她就着这个碗吃了两粒葡萄,夫人便让用这个碗乘粥,好让她多少增加点儿食欲,如今却在她的手里打碎了,瑞草怕得哆嗦了起来。
房门轻开,又走入了一个穿着湖蓝比甲的丫鬟,中等身量,瘦长脸儿,在鼻子周围散落着几颗小小的雀斑,看起来温柔可亲的模样,她手中端着朱漆的托盘,其中有一只雕着云雀的银碗,里面乘着大半碗冒着热气的紫米粥,旁边还放着一只小小的银盘,里面有两个莲藕蟹黄夹子。
“娘子,您看,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的牛妈妈给您现蒸的夹子,这里头用的莲藕是刚从咱们园子里头挖上来的,听说切的时候丝拔的可长了呢,还有这个蟹黄呀,取的都是新蟹,特别大也特别地壮实,能立着从盆沿儿上爬出来呢,刚刚炸好的,这香气扑鼻的,可下饭了。
还有这个紫米粥,牛妈妈熬了一个多时辰,连米粒儿都看不出来,最是香滑的了,娘子您尝尝?”
瑞草看着能说会道的春尖,不由得羡慕不已。瑞草原来只是园子里的三等丫鬟,因为姑娘房里头的丫鬟被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实在是人不够了才临时把她给派了过来。
能到姑娘的眼前做事,可是总兵府里头每个小丫鬟的最大梦想,然而,眼下却是人人躲都来不及,但凡是有点儿关系的都尽力地避开,这才轮到了新近入府,没有什么根基的她。
春尖是汪婉婷身边儿留下的唯一一个大丫鬟,实在是因为娘子出事的前些日子就被派到了夫人的跟前儿去绣一套屏风,到出事了也一直呆在夫人的房里,这才躲过了一灾。
听了春尖这段绘声绘色的描述,汪婉婷的目光迟缓地从瑞草的身上挪到了春尖的脸上,终于缓缓地开了口:“我不要,端出去。”
汪夫人早就发话,若是今日姑娘再不吃饭,便把她们两个也给卖出去,卖到最是腌臜的地方去。
瑞草见汪婉婷还是不肯吃饭,吓得哭了起来:“娘子,求求您,您就吃一点儿吧——您要是一点儿也不吃,夫人就要把我们给卖了,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说着,重重地磕起了头来。
汪婉婷听了她的话,眼中好似回来了一点儿神色,冷冰冰地看着她问道:“卖了?卖了有什么不好?你来我们汪家不也是被你爹娘给卖过来的?你一个做奴才的,本来就是买来卖去,是个东西而已,有什么可叫屈的?”
瑞草继续磕着头:“娘子——夫人要把我们给卖到,卖到那种地方去,我们好歹也服侍过您一场,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咣当——”
汪婉婷拿起床榻边儿上一个玉石雕的兔子扔了过去,打在瑞草的头上,一股鲜血立即涌了出来。
汪夫人这些日子搜罗了不少可爱稀罕的小玩意儿,每日逗着汪婉婷,简直把她又当成了当初抱在怀中的妮子来哄着。
瑞草不敢叫出声来,忍着痛磕头,涌出的鲜血在地上印出了红红的印子。
春尖把托盘放到一边,呵斥道:“还不赶紧滚出去!弄这一脑袋血看再吓着娘子!既然是汪家的奴才,要怎么处置你都得听夫人同娘子的,哪能轮得着你在这儿妄言?”
瑞草匆匆磕了个头便退了出去,春尖又叫了院子里的小丫头过来将地上的血迹清走。
等到人都出去了,春尖才放柔了声音,对着汪婉婷小心翼翼地说:“娘子,那个瑞草原来就是园子里头的,没规矩,您可别为了她气着了身子。
您看,这个粥和夹子也凉了,既然您不想用,我便拿下去,什么时候您想吃了,招呼我一声,我再吩咐厨房给您做新的可好?”
“春尖,连你们都是清清白白的……我呢……你说我呢?”
春尖听了汪婉婷的话,跪到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娘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是这总兵府的千金,我们是低贱的奴才,您怎么能拿自己同我们比呢?您这是碰到了坏人,再说了,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儿,您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呢。”
汪婉婷这才恢复了一点儿精神:“是啊,我可是汪婉婷,汪府的长女,如何能够因为这件事儿就放弃了呢。我还有事情要做呢……这件事儿……我还是有转机的……”
她又看向了春尖:“好了,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去,把饭端过来。”
端着汪婉婷吃得一干二净的碗盘出来,春尖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屑,露出了阴沉的笑意。
是夜,汪婉婷正在沉睡,外间儿有春尖正在守着,以防她在晚上需要热水,解手之类的事情。自从出了这事之后,万婉婷便一直都睡不好觉,更是害怕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人,守夜的小丫头常常会吓着她,只有稳妥的春尖得她的信任,便日日守在外间。
汪清婉睡得很轻,朦朦胧胧之中,她感到有一只手正捂在自己的嘴上。
猛然惊醒,汪清婉想要大声尖叫,却发现自己竟然叫不出声音来,整个喉咙动麻木地松软着,好似根本就不是她的一样。
汪清婉浑身一震,出了一层冷汗下来,不好的回忆涌现在她的脑海中,心跳好似停了一拍,之后便疯狂地鼓动着。 汪清婉拼命地挣扎起来,却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四肢也好似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就不能动弹。
这时,一个熟悉又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清婉,别挣扎,别想逃跑,不然,我便只好让你的‘自尽’成真了呢。”
又惊又惧,汪清婉的眼中留下了泪来,却出了呼吸挪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努力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欧安易见她识相地听了话,便往后坐在了她窗前的绣墩之上,轻轻地说道。
“婉婷可真是可怜,竟然会遭到这种宵小的暗算,在这齐州之内想要娶你为妻的男子何其多,没想到这朵令人垂涎欲滴的鲜花居然就这么被折断了。”
汪婉婷睁大了双眼,然而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只能看见欧安易的轮廓。但是仅凭着声音,她也能够想象他那状似惋惜,却在轻笑着的模样,她一直很喜欢的样子。
羞辱、委屈、愤怒,汪婉婷的泪水顺着她的两腮,淌了脖子里面。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我呢?汪家娘子如何能耐,受此大辱,定是会要了那奸人的命,之后再照样风光无限才对。怎么会死死地咬住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欧安易的声音柔滑而低沉,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蛇一般冷冰冰。
汪婉婷心虚地垂下了眼,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我想,他们定是给了你什么交易吧?会是什么呢?汪家不缺钱,儿子也出息,女儿也是百家求娶……难不成是为了汪大人的仕途?
但是……看汪总兵为了爱女冲冠一怒,甚至不惜派兵全城搜查我的样子……也不像。况且,绑了你的那伙人也没有这个通天的能耐,婉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汪婉婷用尽力气摇着头,却只能软绵绵地微微摇晃,泪水流得更厉害了。
欧安易捏起汪婉婷的袖子,动作轻柔地给她拭了泪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我劝你还是不要执迷不悟的好。如今已经这件案子已经有了发展,我想你定是愿意它早一些结束的,是不是?
咱们总算是多年的朋友,你也是知道我的,若是非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下去,结果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我也只好帮帮你了。”
汪婉婷在见到欧安易时心中所燃起的那一点儿小小的火花,也终于熄灭了,她心灰意冷地点了点头。
欧安易把被她微微挣脱的被子轻轻给她盖上:“睡个好觉吧,明日同汪大人好好聊聊,你的丫鬟明早也会醒过来,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汪婉婷点点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药劲儿已经退了一些,便突然大叫到:“来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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